崔悍一點不害怕,咧著嘴笑,仿佛撲倒他的是家養(yǎng)的小貓咪。
豹子齜牙咧嘴,犬牙交錯,朝他脖子咬來。
崔悍卻將雙臂朝天一撐,毫不費力的把抓著的豹子前肢舉了起來,它這一嘴因此落空。
豹子有那么一瞬間怔了下,回過神來,鼓起肩部的肌肉,用力掙扎,試圖將前肢掙脫出來,后肢撐在地上,大力向前頂。
崔悍嘻笑道:“你隨便掙扎,我和你好好玩玩?!?p> 他為什么有這樣的本事?原來他再村子里的時候,力氣就遠遠超過別人,因此膽子大,經(jīng)常去山野里亂逛,不然何以知道那三處險地?見了那條巨蟒也不害怕,因為他確實撲倒過野牛,狠狠錘了對方一頓,不過沒有要命,以致于那野牛對它產(chǎn)生一種古怪的情感,時不時就來村子看他。
面對豹子,他并沒有殺死的欲望,而是想跟其玩鬧一會,折服對方后,再放過。
此時看這豹子怎么發(fā)怒發(fā)狂,都沒辦法掙脫前肢,齜牙咧嘴十分兇惡,落在崔悍眼里,卻跟貓發(fā)火沒什么區(qū)別。
但這豹子悶雷般的吼聲把秦武等人驚醒了,看到崔悍被撲倒在地,慌忙跑了過來。
“不用!”崔悍聽見動靜,連忙大喊,“我跟它鬧著玩呢,它會服氣我的。”
“你真的沒事?”秦武懷疑地問,看到崔悍的神情確實如常,“不要莽撞,我早前怎么和你說的!”
“公子放心,我的斤兩自己清楚?!贝藓坊仡^咧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左肩一擺,翻身把豹子壓在了身下,“你看,時是不是?”
梁嘯無語地一拍腦門,呻吟道:“他腦袋里裝的什么?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朱解手按著腰刀,面無表情道:“深藏不露……”
秦武撓了撓頭,道:“我以為他沒心沒肺,不知道害怕,沒想到本事這么厲害!”
金九默默點頭。
朱解的女兒朱煌扯著父親的衣角,嫩生生道:“我也要跟大貓玩!”
梁嘯哈哈大笑,秦武摸了摸朱煌的腦袋,道:“大貓不好,過些日子給你找只小貓陪你。”
“叔叔不要騙我!”朱煌高興地一跳。
“不騙你?!?p> 朱解讓妻子帶朱煌去睡,秦武好奇問道:“朱兄,朱煌是個女孩,這個煌字是不是太陽剛了些?”
“唉!”朱解嘆了聲,“她生下來時體弱,經(jīng)常生病,請了大夫和陰陽先生來看,陰陽給取的名,說是增命氣。”
秦武恍然,三個人索性盤膝坐下,看著崔悍肆意地和豹子玩耍。
這豹子來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會有這境遇,雖然說林子里的蜘蛛螞蟻啥的殺豹無形,可麋鹿之流它捕獵的也不少,這幾個家伙侵入自己的領(lǐng)地,原本以為是晚上加餐做宵夜的,沒想到此時自己被玩的死去活來,一滴豹淚不由從眼角滑落。
豹子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梁嘯嘖嘖稱贊,道:“崔悍與我的方法不同,我是為了狩獵,他是為了馴服,不過他的本事也要獵殺不少猛獸才練得出來,是個猛人!”頓了頓又道:“就是莽撞沒腦子?!?p> 秦武輕笑,知道兩人相處的方式就是互相揶揄諷刺,關(guān)系并不差,所以不在意,否則就得想辦法糾正了。
朱解神色黯淡的坐著,一言不發(fā)。
秦武雖不想做掌門,但目前的局勢非得他來擔這個責任,因此總在關(guān)心他人的情緒,見此,手肘輕輕捅了捅朱解,小聲問道:“怎么了,這么喪氣?”
朱解強笑道:“本以為我還有點本領(lǐng),看崔悍這樣子,我這點什么也不算了?!?p> 秦武笑道:“崔悍的本事在于武力,你的本事在于頭腦,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請你來為的是刑罰獎賞,以及那手追捕的本領(lǐng),何況等我們安下寨柵,我就會教大家本事?!?p> 轉(zhuǎn)眼天亮,崔悍和那豹子玩了一遭,最終豹子夾著尾巴,垂頭喪氣,哀怨不已,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崔悍還面容悲戚地揮手,跟送丈夫出門的小媳婦似的,嚇得那豹子一個激靈,三兩下消失不見。
看得眾人無語,秦武走到他跟前,一巴掌甩在他后腦勺,喝道:“別煽情了,不用你給大家節(jié)約糧食!”
崔悍嘿嘿直笑,轉(zhuǎn)身跟秦武到梁嘯跟前,趾高氣昂,抬起下巴,道:“梁嘯,下次滑鏟的時候記得叫我!”
梁嘯滿頭黑線,看著這貨雙手撐腰大笑,囂張的不行。
“崔悍休息,保護伯母和嫂子她們?!鼻匚浒才呕钣?,“咱們?nèi)齻€砍樹剝樹皮,搭木屋?!?p> 事實證明,朱解巡查用的刀并不適合砍樹,砍斷兩棵后,累得他坐在地上直喘氣。
“沒有斧子鋸子,砍樹真是困難。”梁嘯一屁股坐在山石上,猛地跳了起來,嘴里直叫喚。
秦武問道:“怎么了?”
“這石頭好熱!”梁嘯踹了一腳,“太陽曬得!”
“這么砍樹太浪費時間。”秦武無語,“我也是大意了?!?p> 金九摸著下巴道:“公子,磨刀不誤砍柴工,從這兒到五毒嶺邊緣差不多有五十里路,離五毒嶺邊緣最近的山寨有五百多里,山路難走,普通人一來一去差不多十天,不如從山寨搞一批斧子鋸子?!?p> 秦武沉思道:“山匪也是農(nóng)民出身,不見得富裕吧,哪里來的鐵器?”
金九笑道:“公子不知,農(nóng)戶里也有樵夫木匠,他們上山,怎么肯丟下這些?沒有這些工具,我們要砍夠樹木,怕不是要兩三個月,而且人也累的要死。”
秦武咬牙道:“那我走一趟!我的腳程快,三兩天就能回來!”
朱解驚訝,道:“怎么能這么快?”
“我學過輕身身法,雖不能連續(xù)趕路,短時間奔行卻是可以?!鼻匚湔f,“這幾天你們警醒一些,尤其梁嘯,你的本事正好做個斥候,遇到危險不要強上,該躲就躲,命重要?!?p> 眾人點頭,秦武拿了點干糧,即刻下山。
到了山下走了一遭,秦武思量道:“這山里也不知有沒有野馬,若是有,倒是可以捉來代步!”
可惜還真沒有,秦武灰頭土臉地奔行,一天功夫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座名為金鴉的山,山峰嵯峨,兩座矮山簇擁著中間一座高山,半山下山勢平緩,山麓地帶還有村莊的痕跡,半山上卻非常艱險。
山林密布,秦武選定一個方向向山上而去,正走間,忽然腳下絆了一下,旋即一串鈴鐺聲響,低頭一看,是一條絆馬索,就見那繩子猛然繃直彈起,周遭也有繩子彈起,如蛛網(wǎng)一般,將他雙腿陷在里面。
旋即呼啦啦涌出來三二十個人,裹著各色頭巾,手執(zhí)各色兵刃,穿的七長八短衣,滿臉菜色。
“你小子吃了豹子膽,敢來這里逛!”一個嘍啰喊道,“把他綁起來,找他爹娘要錢!”
秦武心下暗笑,也不反抗,順遂地讓他們綁了。
哪里去擴充門派?這就是現(xiàn)成的人口,廣積糧后,將這些人收服,到時候能破命障的修行,不能破命障的練武,還能開墾荒地,在山里抓五毒晾曬售賣,組成獵隊狩獵,怎么說也比打劫好呀!這起碼不禍害別人,而且還能創(chuàng)收。
秦武畢竟做了那么多年掮客,對經(jīng)商非常敏感,五毒嶺于別人來說如同地獄,他卻自信有窮奇遺地的傳承幫助,可以變廢為寶。
“走!”嘍啰們乏力地擁著秦武上山,這讓他忽然想起在青羊鎮(zhèn)建立的情報網(wǎng),那是由許多沒有家的小乞丐組成,提供信息可以從他這里拿錢買吃的。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秦武沒有直接給錢,這是害了他們,只有在情報網(wǎng)內(nèi),才能琢磨到求生之道。
他復(fù)又想起小磨盤村,希望該死的陳天錫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和村子的關(guān)系,這些年的幫助其實做的很隱秘,而且通過許多方式抹除了不少的痕跡。
這也是他的后備軍,在得到傳承前是做生意的后備軍,得到傳承后就成了門派的練兵地。
思量間已經(jīng)到了山寨,一條蜿蜒如蛇的山路,寬有三尺多些,半山上去一段是一塊平鏡也似地面,扎著寨柵,修建有百十間茅草屋,背后亂山開墾著一些地,再上就是樹林。
將秦武押入大廳,綁在柱子上,小嘍啰跑到后面請了寨主。
秦武就見從大廳后走來兩個男子,身材修長,卻微微佝僂,穿著整齊的短衣,脖子系著一領(lǐng)紅巾,留著絡(luò)腮胡,面皮發(fā)黃。
“你是什么人?是活不下來到山上的,還是做什么的?”兩個男子坐在臺上的椅子里問道。
“我來這里,特來要一批諸位的斧頭鋸子?!鼻匚湫Φ?。
“大膽!”另一個小些的頭領(lǐng)大怒,“我一刀就能殺你,還這么猖狂!你是誰家的探子!”
秦武身上一鼓勁,繩子啪啪啪斷掉,用手輕輕拍了拍衣衫,好整以暇道:“我不是誰家的探子,只因蓋房子要砍樹,沒有斧子,特來相求,還請二位贈我一批,久后必有回報?!?p> 兩個首領(lǐng)怒極反笑,拔出腰間刀,從臺上跳下,持刀對著秦武,厲喝道:“全不把我兄弟看在眼里,這么羞辱我們,就讓我兄弟看看你的本事!”
跨步朝秦武當頭砍來,秦武向前一步,身影搖晃,避開兩刀,笑道:“二位哪里來這么大火氣!”
“狂妄!”二人一刀砍空,老大退后一步,老二向前一步,分左右把秦武圍了,施展刀法再度劈來。
秦武出言相激,一者為了看首領(lǐng)的本事,二來也好立威,三者若是這山寨作惡過多,就此殺散,因此才肯束手就縛。
當下只是腳步錯動,不停閃避,他都不稀得用鬼影身法,這兩人的刀法太粗陋了,可以懾服這么多嘍啰,在他眼里卻跟小孩子亂砍沒什么區(qū)別。
三道身影躍動,你來我往,其實沒什么好看,眾嘍啰們舉著手里的武器不停吶喊。
秦武聽見兩位首領(lǐng)的喘氣聲,心下一笑,瞅準一個空隙,左肘橫擊在大首領(lǐng)胸口,把他打倒在地,同時身形半轉(zhuǎn),右肘借勢旋擊,打在二首領(lǐng)左脅,剛舉起的刀還沒有劈下,痛的他手一松,嗆啷一聲,刀掉在了地上。
眾嘍啰看見這個變故,全部呆住,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了聲音,只有二位首領(lǐng)疼痛的呻吟聲,叫喊聲都沒有。
秦武走到臺上金刀大馬般坐下,笑著看眾人,溫言道:“諸位看我的本事是否入眼,能不能借些斧鋸?”
兩個首領(lǐng)緩過氣來,撲翻身就拜,道:“小人兄弟有眼不識高人,并非有意冒犯,還請恕罪,小人情愿將山寨讓與大人,從此鞍前馬后,執(zhí)鞭墜鐙!”
秦武聞言一愣,旋即笑道:“你們兩個倒是識時務(wù),我且問你們是什么出身,嘯聚在此做過哪些事?這些手下怎么聚集的?”
大首領(lǐng)抬頭道:“小人兄弟兩個是本處的獵戶,我叫做涂虎,弟弟叫做涂豹,練得一些本事,這些手下都是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只因官府逼迫,要我兄弟二人奉上虎皮二十張,要村民按人頭納糧百斤,我等不能湊全,索性殺了官差,占據(jù)了此地。
“這里偏僻,一向沒有外來人,我兄弟率眾破了周遭兩座山的山寨,吞了他們,除此之外再沒有做過什么?!?p> 秦武蹙眉道:“你們的錢糧哪里來的?”
涂豹連忙道:“小人們獵戶農(nóng)戶出身,因此在山上開墾了些地種糧,又在山里設(shè)陷阱狩獵,拿肉和毛皮去大山寨換錢買鹽買布?!?p> 秦武點頭道:“若是如此,那最好不過。我也不騙你們,如今我占了一處大山,也要開門立戶,可惜沒有斧頭鋸子,因此不能砍伐大樹,來這里確實為了這些東西,你們有的可以借給我。”
涂豹道:“大人要借,小人立刻讓人奉上!”
涂虎急忙道:“大人說什么借,這些小寨全都送上,小寨上下全供大人驅(qū)使!”
秦武心思一動,沉吟道:“我才要開門,沒有多余的錢糧,你們?nèi)粽嫘耐缎В业劝肽耆齻€月,或者更快?!?p> 涂虎磕頭道:“小人誠心投效,但……大人,我們該怎么找你?”
秦武本意就是要靠這些破產(chǎn)農(nóng)民做基本盤,也不含糊,道:“你們有事可到雪楓林來,自然有人會知道?!?p> 已經(jīng)有人搜集了二十多把斧子并十一把鋸子,秦武要來一根繩綁了背起,就要離開,眾人跟在后面相送。
忽然秦武想到自己等人并不擅長木工活,也不會搭建房子,便轉(zhuǎn)頭問道:“有沒有會木工活做的好,還有會蓋房子的?”
涂虎連忙對眾人吼道:“有沒有?”
人群里稀稀落落走出來八個人,道:“俺們早前都是木匠,蓋過不少房子?!?p> 秦武道:“我要兩個人就好?!?p> 涂虎便和這些人說話,挑出兩個,都是剛過二十的年齡,身材瘦弱精干,精神飽滿,手藝是家傳的,該學的都學了,而且干了都有兩年了。
秦武一尋思,年輕人最好,便道:“你們兩個情愿跟我去嗎?”他們哪里敢說不肯,秦武也不管這些,帶著兩人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