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詭異的老張
果然,小巷后方依舊圍了一圈黃色的警戒線,李長青站在小巷外側(cè),探頭望去。
沒有安全局的人,也沒有其他行人,這條小巷已經(jīng)荒廢了半年,很快就要拆除。
李長青緩步前去,酒館背面有兩扇低矮的窗戶,和酒館古舊的風(fēng)格一致,窗戶不是玻璃,而是紙糊的老式窗戶。
他探出手掌,抓住窗戶下緣輕輕拉扯。
窗戶沒動,一股阻塞感從內(nèi)部傳來,應(yīng)該是被人從里面用鎖扣別住。
“咔!”
李長青手臂猛地收縮,一條裂縫從他手指抓住的地方出現(xiàn),鎖扣應(yīng)聲而斷,半截鐵片被窗戶帶出。
他再次回頭望了望,手臂一抬,整個人如滑膩的泥鰍,一下子鉆入酒館。
啪嗒一聲,窗戶關(guān)閉。
李長青微微站定,酒館內(nèi)部沒有光線,一股奇怪的味道在里面徘徊。
像是排泄物與血腥氣的混合,又發(fā)酵了幾天后,再向里面參雜了部分陳年美酒的香氣,刺鼻的異味令人幾欲作嘔。
李長青屏住呼吸,在黑暗中,筆直朝吊燈開關(guān)方向走去,右手不知何時已然伸進背包,時刻警惕著四周變化。
他并沒有碰到什么東西,路途很順利。來到墻角,李長青伸手摁住開關(guān),輕輕一按。
呲啦——
電流的異響傳來,酒館頂部的吊燈明滅不定,李長青眼前一花,借助短暫的微光,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下一刻,室內(nèi)重歸黑暗,緊接著吊燈穩(wěn)定下來,明亮的光芒將酒館內(nèi)部盡數(shù)照亮。
酒館內(nèi)部裝修似乎沒什么變化,淡雅。清新。純粹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四周墻上掛著幾幅字畫,均是名家提筆。
一張柜臺橫列前方,后面墻壁上裝有一實木貨架,陳列了不少精致小壇。
柜臺前方,三三兩兩放著幾張桌椅,也具是實木,復(fù)古的榫卯家具,給人一種身處古代酒樓的錯覺,時空交錯下,仿佛置身江湖,痛飲一碗清酒,快意恩仇。
淡淡檀香繚繞,剛才那刺鼻的味道,仿佛只是幻覺。
李長青瞳孔緊縮,不由地退后兩步,臉色變了變,又迅速穩(wěn)定下來,嘴唇動了動。
“老張,好久不見?!?p> 他望著柜臺后方,一個長胡子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那里,拿著一塊抹布,正細細擦拭著柜臺,聽見有人叫他,中年男人立馬抬起頭,眼中迸出喜意。
“喲,李小哥來了,快坐快坐?!?p> 他將抹布一放,從柜臺側(cè)面繞出,熟絡(luò)地朝李長青走來。
“怎么還站著?來來來?!?p> 他拉開一條椅子,示意李長青坐下,臉上看不出半點兒異常。
“哈哈哈,許久不見有些激動,坐坐坐”
李長青壓下心中不解,同樣笑到,信步向前,隨意拉開把椅子坐下,身后的背包被他放在一旁,拉鏈半開,口子正對他的右手,與老張隔開一個空位。
“老張,青蓮酒呢?你別是糊弄我,要真這樣,我下次可就不來了?!?p> 李長青一邊笑著打趣,雙目不動聲色的將酒館內(nèi)部裝飾盡收眼底,余光在老張身上上下掃視。
“這哪兒能啊,我這就去給李小哥你拿酒去,還是老樣子?!?p> 老張滿是皺紋的老臉縮成一團,幾乎皺成一朵菊花,兩只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完全陷入肉里。
眉眼間,透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歡喜。
只是這歡喜似乎有些過頭,李長青仔細端詳了一番,等到老張完全轉(zhuǎn)過身去,才收回目光。
呲啦一聲,電流異響不斷,酒館頭頂?shù)臒襞蓍W爍兩下,室內(nèi)略顯昏暗。
李長青盯著老張的笑臉,心里一陣發(fā)寒,老張的確是個老好人,見誰都一副呵呵笑臉,可從來沒有笑的這么開心過,開心的就像是...
餓了三天的吃貨,看到外賣自己長腿了,朝食客奔來。
“李小哥,酒來了?!?p> 砰!壇底輕輕撞擊桌面,老張雙手抱著壇身,站在李長青對面,一雙渾濁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李長青,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帶著莫名笑意。
“李小哥,今天你可要喝好,酒水管夠。要是醉的不行。”
老張重新走回柜臺里,背過身去,擦拭著干凈的木板表面,突然回頭一笑,腦袋彎曲成詭異地弧度,直直吊在肩旁上。
“要是醉了,就別走了,我的酒館很大的,今天除了你,就沒別人了?!?p> “沒別人了?”
李長青一掌拍碎泥封,濃郁的酒香發(fā)散,有點兒類似蓮子的清香,但又多了幾分白酒的濃烈與熾熱。
李長青舉起酒壇,輕輕嗅了嗅,沒有什么怪味,他一只眼斜視,緊緊盯著舉止怪異的老張,仰著頭張開嘴巴,清澈的酒液順著壇口流出,他小酌一口,當(dāng)?shù)囊宦晫⒕茐呕刈烂妗?p> “那老張你是不是...人呢?”
倒轉(zhuǎn)的頭顱臉色一愣,顯然是沒料到李長青的反應(yīng),嘴巴張了張,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李小哥,你說笑?!?p> 咔嚓一聲,老張扶著自己的腦袋,將其重新歸為,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重新面向李長青,裂開干裂的嘴唇。
“不好意思,脖子剛才有些不舒服。”
李長青放下手中的酒壇,仰著身子,斜靠在椅背上,一雙眼睛盯著老張的一舉一動。
兩人對視片刻,酒館內(nèi)的氣氛有些壓抑,除了李長青自己的呼吸聲,連同門外轟鳴的汽車呼嘯聲,也一并消失不見。
李長青右手把住背包,忽然露齒一笑,雪白的牙齒,在酒館頂部的吊燈上,微微閃爍。
“老張,你還記得一周前發(fā)生了什么嗎?”
站在柜臺后方的老張,同樣露齒微笑,眼角詭異地吊著,嘴唇干裂,隱隱有些血絲滲出,呈現(xiàn)出一種殷紅。
他張了張嘴巴,舌頭在嘴里打結(jié),拉出濃稠絲線。
“我...我就是老張啊,李小哥,你...不認識我了嗎?”
答非所問,站在柜臺后的老張突然激動起來,臉上的周圍松垮,擠作一團,宛若半枯的菊花。
他臉色猙獰,繞過柜臺,一步步朝李長青逼來,身體僵硬完全不似活人,更像一只剛從冷藏室爬出來,關(guān)節(jié)僵硬的活尸。
“小李,小李...你別走啊,我就是老張,我就是老張!”
李長青坐在椅子上,冷眼旁觀,看著詭異的老張的一步步靠近自己。
后者身上的襯衫被不明液體浸濕,透過濃郁的酒香,一股臭咸魚的味道若隱若現(xiàn)。
他瞳孔渾濁,黑白分明的眼珠上,此刻爬滿了血絲,眼睛無光,沒有絲毫焦距。
“你快叫人...再叫一些人來,我就可以,就可以...解脫了!”
二人的距離縮短到五米之內(nèi),老張突然張嘴尖嘯,干癟的聲線像是夜梟啼哭,僵硬的軀殼一下子恢復(fù)正常,朝著李長青筆直撲來。
剛才的遲緩與僵化,都是偽裝。
不到五米的距離,轉(zhuǎn)瞬即逝。
李長青靠在椅背上,似乎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傻了,一動不動,呆呆坐在原地。
一張猙獰的臉頰,倒映在他的瞳孔深處,干裂的嘴唇,小垂的眼角,一身被不明液體侵濕,散發(fā)出濃濃腥臭的衣衫。
老張渾濁的眼睛深處,透出無與倫比的惡意,幾乎凝成實質(zhì);兩排泛黃的牙齒磨合,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動。
一只手掌向前伸出,指甲突起,幾乎可以去做美甲,銳利的指甲直刺李長青心口,想要將后者的胸膛撕碎,掏出一顆紅心。
“哎,老張,一路走好?!?p> 前撲的老張眼前一花,猙獰的笑容凝固,但重心失去的身體完全收不住力,一下子撞在桌上。
砰的一聲,桌面抖了三抖,木質(zhì)的骨架并無大礙,可老張的身體就不一樣了。
像是臨時拼湊的布娃娃,身體零件四散開來,肚子首當(dāng)其中,直接破裂,大量不明粘液涌出,腥氣沖天。
兩條大腿被桌角磕掉,根部齊根斷裂,依稀可見血肉中,被腐蝕的大腿骨。
“小李,我...”
“別說話,老張,你安息吧?!?p> 鏘!
一道寒芒從天而降,筆直貫穿老張趴在桌面的頭顱,自天靈蓋灌入,劍尖透過桌子表面。
李長青右手反握長劍,站在老張頭顱側(cè)面,左手托著一酒壇。
他退后幾步,避開淌下的不明液體,側(cè)頭看了眼地上散落的人體零件。
這些零件的血肉表面也被腐蝕,上面散發(fā)出一種濃濃的尸臭,皮膚腫脹,里面堆滿了尸水,一碰就會炸開。
尸身已經(jīng)腐朽,不知死了多久。
可是...一個死了至少一周的人,怎么可能剛才還完好的給他說話?
李長青心中默然,年年有怪事,今年特別多。
李長青松開劍柄,看了眼雙目圓瞪的老張,從背包里取出一張手帕,搭在手上幫后者合上雙眼,怨毒的目光消散。
“老張,一路走好?!?p> “噌”劍身抽離,帶出一捧濃稠液體。
李長青順便將劍身在手帕上一抹,反手歸鞘,重新放回包里。
抬起左手托著的酒壇,里面還有半壇好酒,他手臂一提,抓住酒壇邊緣,將壇底翻轉(zhuǎn),大量酒液傾斜,落到酒館地板,沖刷著被濃稠粘液浸透的地板,同樣的,也沖淡了空間里,濃郁的血腥氣與尸氣。
砰!一壇酒水倒完,李長青張口吐出一條清流,剛剛的酒液他并未喝下,隨即猛地將瓷壇扔在地上,砸個粉碎。
“這壇青蓮酒我還沒來得及付錢,看、老張你現(xiàn)在這樣子,也收不到了。既然如此...”
李長青轉(zhuǎn)身向大門走去,最后回頭望了一眼,酒館內(nèi)部熟悉的裝飾。
“我會把那個害你的罪魁禍?zhǔn)?,送下去陪你,就?dāng)是欠你的酒錢了。”
咔滋一聲,李長青突然停住腳步,異響從他身后傳來。
呼,夜風(fēng)襲來,吹拂在李長青的裸露的后頸上,他只覺得后頸寒毛一下就立了起來,像有什么東西站在自己身后,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
好像老張的殘軀重新站了起來,正跟在自己后面,伸出腐爛的手骨,想要把他抓回去,一并作伴。
李長青猛地轉(zhuǎn)頭回望,右手探入后背包里,緊緊握住劍柄。
酒館里一切如常,干干凈凈的,什么東西也沒有,包括剛剛摔得支離破碎的老張,同樣消失不見。
怎么會!
李長青雙眼微微睜大,瞳孔緊縮,兩只眼睛跟個掃描儀一樣,將酒館內(nèi)部的事物迅速看個遍。
沒有酒壇碎片,沒有老張的尸身,什么都沒有,像是沒有進來過一樣,干干凈凈。
突然,李長青腦中一道霹靂,他猛地抬頭,酒館內(nèi)壁上,原本被關(guān)上的窗戶被人撐開,一桿木棒支住窗底,外面黑漆漆一大片。
這...怎么可能?
酒館剛才就他一人,李長青清楚的記得,他進來的時候是關(guān)了窗的,更何況,支起窗戶的木桿一向放在老張的柜臺里,這東西哪兒來的?
嘎吱一聲,腐蝕的木板被人推開,發(fā)出牙酸的響動。
李長青猛地轉(zhuǎn)身,下一秒他看到的場景,讓他頭皮上的毛細血管都炸裂開來。
砰的一聲,酒館頂部的燈泡不知怎么的,突然暗下來,爆出兩三點火星后,光芒徹底消失。
左側(cè)的窗戶被什么東西推開,幽幽微光從半開的窗戶里透出。
窗戶上映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人型影子,那東西筆緊緊貼著窗戶紙,五官都被擠壓成平面,頭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向側(cè)面耷垂下,看不清肩膀,雙手和臉?biāo)浪赖馁N在窗戶上,一對彎曲似雞爪的手,撐著窗戶下方,眼睛死死盯著酒館門外的李長青。
“咯咯咯...”
砰!李長青瞳孔縮成針眼大小,他只覺得身前一窒,身體不受控制般向后飛去,撞穿了身后大門。
“啊——”
幾個站在街邊的行人,被突如其來的李長青嚇得大聲尖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者在空中一個轉(zhuǎn)身,重新穩(wěn)定好重心,一個鷂子翻身,輕巧落地。
砰!身前的大門合攏,將他的視線完全擋住。
“什么東西!”
李長青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管你是鬼是妖,剛才自己在窗邊看到的東西,很可能和暗害老張罪魁禍?zhǔn)子嘘P(guān)。
對方為什么要再將他引來后,又逼他離開?
這一刻,李長青不想考慮這么多,無視了酒館內(nèi)可能存在的危險,他只知道,害死老張的家伙可能就在里面。
咚!他縱身躍起,兩側(cè)門板被他一把推開,狠狠撞在兩側(cè)墻壁上。
唰唰唰...
一對對目光齊刷刷向他看來,李長青呆立在原地,在他面前老張正在擦洗瓷杯,臉頰完好無損,帶著富有生機的活潤。
嘎嘎嘎——
令人牙酸的聲響傳來,所有坐在酒館內(nèi)的人,包括柜臺后方的老張,齊齊轉(zhuǎn)頭看向李長青,臉上掛著一張詭異而紅潤的笑臉。
“咯咯咯——出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