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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天空之下

在時間輪盤的順時針催趕下,我們匆匆長大,倉促別離

走出天空之下 云和生 6543 2020-07-23 10:28:00

  1.

  成長總是伴著歡笑與淚水,明媚的笑容下或許也藏著隱忍與不易,時針與分針精確計算的時日也不會停滯,在時間輪盤的順時針催趕下,我們匆匆長大,倉促別離。

  “蕓恬,蕓恬,在這兒?!碧照聺M臉興奮地朝蕓恬揮著手,他坐在一輛黑色捷安特公路自行車上,身穿一件黑色修身的運動短袖和運動褲,短短三年,陶章像是雨后的春筍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才上初一的他就已經(jīng)1米78了,原本空空的衣服也被他漸漸成長的身材撐了起來,顯出流暢精壯的肌肉線條。西北的九月,陽光十分的耀眼,皮膚黝黑的陶章在太陽下齜牙咧嘴地笑著,露出標志性的虎牙。此時的蕓恬則無心理睬他,正站在學校公告欄前焦急地看著分班的結果,聽說三班是尖子班,雖然學校沒有明確,但是李澤剛是三班的班主任,他是小渠中學三十多年的老教師,他帶的班級每年考上市重點的人數(shù)最多?!耙话啵罴鸭选埬?、王超……二班,馬楠楠、顧蕓恬、莊明明、陶章……三班,強芳芳、嚴章……”蕓恬用眼神細細地讀著名單上的每一個名字,看到這份名單后蕓恬臉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失落,同時眉眼間也隱隱有著意料之外的喜悅??赐昝麊魏?,蕓恬艱難地從人群往外躋身,但卻十分吃力。三年間,陶章、嚴章都長高了,就連以前比自己矮半個頭的蕊玉都和自己一樣高了,只有蕓恬的身體像是被封印了一般沒任何的變化,蕓恬因此經(jīng)常被陶章嘲笑。正懊惱間,一只骨節(jié)分明而修長的手搭在了蕓恬的肩膀上,“走吧,我?guī)愠鋈ァ眹勒碌统炼鴾厝岬穆曇粼谑|恬的身后響起,在嚴章的保護下蕓恬很快便從人潮中抽身出來。

  “快看,本少俠的新坐騎,酷不酷。”陶章向迎面走來的蕓恬和嚴章嘚瑟地挑眉。小渠中學在離村子五公里遠的鎮(zhèn)子上,所以小渠村上初中的孩子,都會有人生中的第一輛交通工具——自行車。在男生們的眼中最酷的就是公路賽了,這種車至少是一般自行車價格的三倍,所以能騎著公路賽上學,必然會引來眾多男生艷羨的目光。蕓恬則推著一輛淡藍色與白色相間的鳳凰牌自行車,小巧而別致,花了媽媽整整半個月的工資——300多元。嚴章則默不作聲,推著一輛銀灰色的自行車,車子雖然不是全新的但卻被嚴章擦得一塵不染。蕓恬感覺到了他些許的寞落急忙打斷了陶章的話,笑著對嚴章說道:“嚴章你和芳芳都被分到了三班,聽說班主任是李老師,是我們學校的重點班?!薄班拧眹勒碌吐晳穑曇衾锫牪怀鲩_心也聽不出失落,是他慣有的淡漠。陶章則繼續(xù)開心地說道:“蕓恬,我倆又分到一個班,是不是倍感榮幸啊。你放心以后有我陶少俠罩著你,二班隨你馳騁?!笔|恬沒有回答,轉過頭故意不看陶章,嘴角浮起了淺淺的笑容。三個青澀的身影就這樣在水泥鋪的小道上漸行漸遠,兩旁的白楊不停地婆娑著,油綠與素白相間的樹葉沙沙作響,似乎在琢磨討論著什么。

  新的校園,新的環(huán)境,陌生的面孔。蕓恬的班主任是新來的師范大學畢業(yè)的大學生,是漢語言文學畢業(yè)的,雖然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多少但是卻總喜歡穿著西裝褲和白色工裝襯衫,面色陰沉不茍言笑。雖然蕓恬沒能進入三班,但是她的成績在二班的也名列前茅,是老師欣賞和信任的對象。蕓恬喜歡文學,小渠中學有一個圖書館,雖然書籍很舊種類不全但即使是這樣,蕓恬也感覺發(fā)現(xiàn)了新的世界,畢竟在小學的時候,蕓恬除了教材根本沒有機會再看到其他的書,唯一一本課外書就是爸爸無意間從鹽城朋友家里帶回來的中小學生優(yōu)秀作文集,那本書蕓恬反復看了很多遍,就連書皮都被她翻爛了。蕓恬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每周二下午圖書館開放的時間拿著借閱證去李爺爺那里借夠一星期的書,她喜歡讀小說《茶花女》、《***的葬禮》、《羅密歐與朱麗葉》、《駱駝祥子》……每讀一本書蕓恬都會身臨其境,久久無法從故事情節(jié)中脫離出來。也是因為對于文學的喜愛,蕓恬的語文成績一直是年級的第一,但是蕓恬也有苦惱的事情——數(shù)學。小學的時候蕓恬的數(shù)學老師就經(jīng)常更換,教語文的程老師、教體育的小吳老師甚至連負責后勤的嚴老師都擔任過蕓恬所在班級的數(shù)學老師,老師的專業(yè)五花八門,教學的方法和節(jié)奏也是頻頻變化,或者題海戰(zhàn)術,或者棍棒教育,或者無為而教。蕓恬的數(shù)學也就如大鍋燉粥般,一塌糊涂。來到小渠中學以后,老師“丁斜眼”更是將蕓恬對數(shù)學的興趣消磨殆盡。丁斜眼是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的中年男人,長相與電視里一個國外的特效演員一般怪異,四方的臉上凸顯著兩個乒乓球大的眼珠,兩排參差煙黃的牙齒被厚重黑紫色的嘴唇緊箍著呼之欲出。丁斜眼的數(shù)學講的怎么樣,蕓恬已經(jīng)沒有了記憶,只是每次提到數(shù)學老師的時候眼前會閃過這樣一段黑色影像:時間是秋天,毒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悶熱的教室里隱隱傳出緊張的呼吸聲,50多個學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在位置上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教室后邊,一個矮小的中年男人,粗暴地用腳踹向男生,嘴里惡狠狠地罵道:“我上周五是不是說了讓全班都去我家掰玉米,這么多人就你不去,我一個老師還使喚不動學生了?”啐了一口痰后,他移動著那只斜著的左眼掃視四周,帶著威脅的語氣說道:“你們能不能學好在于我愿不愿意教,以后誰再不聽我的話,那就不用再出現(xiàn)在這個教室了。”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被打的男孩緊緊攥著雙拳,指節(jié)間因為過度的壓迫泛出白色,面對“丁老師”的拳打腳踢他不敢還手,也不能還手,只是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憤怒地盯著眼前這個面目可憎的臉。這樣的情節(jié)不是第一次在這個學校發(fā)生,也不是只在這個老師和學生的身上發(fā)生。也是因為如此,蕓恬自小就對老師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感和距離感。

  2.

  五月的小渠中學是綠色的,也是白色的。白色的槐花一簇一簇似云朵般飄浮在跑道和操場的四周,散發(fā)著絲絲縷縷的幽香。走廊兩旁粗壯如碗的青松則在夏天,煥然一新,針尖狀的樹葉蒼翠欲滴。花壇里一叢一叢的幸運草成片結團的長著,形成了百十來平的綠色草毯,在太陽的照射下反射出瑩綠色的光。春意正濃的小渠也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文藝匯演。操場上人潮涌動,大人和孩子們都聚集在校園內(nèi)圍成了一層一層的人墻興奮地欣賞著舞臺上的表演。舞臺十分簡易,只是在操場鋪就了大約面積100平方的紅色地毯,但在這簡易舞臺上表演的年輕面孔卻更顯美好與耀眼,少女們笑靨如花、燦若桃李,少年們氣宇軒昂、耀如嬌陽。

  然而在校園西側的兵乓球場的長凳上坐著一個少年,穿著微微泛白的牛仔褲和純白色的T恤,靜默不語。仿佛這個熱鬧的世界與他毫無半點關聯(lián),但他的目光凝視之處卻也在舞臺上,他看著舞臺上自己的好朋友快樂的姿態(tài),似在觀賞又似在回憶著什么……

  “媽,學校儀仗隊要交60塊錢買演出服?!毙勒聺M眼期待,而又緊張不安地對媽媽說道。面前的中年婦女抽動著柳條,默不作聲地編織著手里的木筐。二十年前嚴章的媽媽是小渠村唯一一個讀過高中的青年,聽說她曾經(jīng)是村里最有希望考上大學的孩子,但一次意外讓她摔斷了腿并因此落下了殘疾,不得不輟學回家,接連的變故使原本就內(nèi)向的她性格逐漸變得孤僻而隱忍。因為身體殘疾她最后不得不嫁給村里最為貧寒的光棍嚴五。嚴五是個勤快老實的下苦人,但家里沒有多少耕田,只能靠在工地上做小工維持家里日常的開銷。嚴媽媽因為腿疾不能從事農(nóng)活,也會編制木筐略微貼補家用。因此家里的生活一直都十分簡樸,拮據(jù)。聽到兒子的要求嚴章媽媽停下手中的活計,嚴厲地說道“你什么時候參加了儀仗隊,我不是說了嗎,學習是你唯一該干的事。”雖然嚴章勇敢地堅持,但最后還是以差點輟學為教訓放棄了對于舞臺與陽光的憧憬。那年六一,嚴章呆呆地坐在臺下,看著臺上的人歡笑,留下了淚水。也是從那以后,嚴章拒絕參與學校的任何活動,習慣了一個人坐在臺下,觀看舞臺上的熱鬧。

  恍惚間,一個笑容明朗的面孔出現(xiàn)在嚴章的眼前,“嚴章,我們班的表演好看嗎?!笔|恬自然地接過嚴章手里的蛋卷,一邊幸福地舔著香甜的奶油,一邊開心地問道。從小學開始,蕓恬每次表演完,嚴章都會獎勵她一個奶油蛋卷。想著剛才舞臺上耀眼的蕓恬和陶章,嚴章點頭輕聲說道“嗯,很成功?!币慌宰炖锶税雮€蛋卷的陶章受寵若驚地看著陶章,來不及吞咽,含糊不清,激動地向蕓恬嘚瑟:“說吧,怎么獎勵我,嚴學霸都夸我了。”蕓恬和嚴章看著他滑稽的模樣都忍俊不禁地笑出了聲,三個人爽朗的笑聲在乒乓球場上回蕩著。仿佛此刻小渠的空氣、微風、花與草都在微笑,滿是幸福。

  3.

  寒冷的冬天往往是沒有一點預兆地就入侵、占領了小渠,帶著它的利器——寒風與暴雪。冬天的風似乎有形的,有風刃、刀尖,毫無防備地割過臉頰和皮膚。漆黑的夜里蕓恬吃力地拉著犟牛,臉頰被凍的青紫。犟牛似石化了一般任憑蕓恬怎么拽都不挪動一步,大大的鼻孔里粗重地喘著白氣。蕓恬又是焦急又是懊惱。自從哥哥去陜北打工后,蕓恬就一個人默默擔起了家里的活計。因為家里的農(nóng)活,蕓恬每天都是凌晨五點就早早起床,摸黑干完之后再匆匆趕去學校上課。去年夏天媽媽被調去了離家很遠的奶站做駐站的站長,沒法經(jīng)常在家。至于爸爸,那個偶爾出現(xiàn)就會把家里攪個雞犬不寧的人,蕓恬也有半年沒有見過他了。雖然媽媽一直在隱瞞,但蕓恬和哥哥也在村里人異樣的眼光和同齡人之言片語的嘲笑聲里明白了真相:自己的爸爸是抽大煙的。

  蕓恬的媽媽是個溫柔賢惠,不善言語的女人,對于丈夫和孩子她毫無保留地給予自己信任與關愛。所以即使丈夫索取無度,性格大變,她也從未主動懷疑過他對自己和孩子的承諾,直至女兒無意間的一句話才讓這個隱忍許久的女人恍然大悟,陷入絕望。“媽媽,爸爸和那個王四叔叔又回來了。蕓恬看到他們在南屋臥室里用打火機燒著銀色的紙吸煙”……十年間很多人旁敲側擊地提醒過自己,但她都沒有相信,因為不愿相信,更因為她不敢相信,不愿放棄當初的他,不敢想象以后的艱辛。以往美好的、心酸的回憶一幕幕地浮現(xiàn)在眼前,只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

  “曉燕你猜我這次進山又掙了多少錢?”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是興奮與喜悅,說著他從自己的那個鼓鼓的黑色小皮包里拿出一沓錢莊重地放到自己的手里,小心翼翼地踱步到炕邊親昵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那個時候是兩個人結婚后的第二年,兩個人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個孩子——茂峰。他年輕敢闖,自己沉靜內(nèi)斂,他意氣風發(fā)地承諾會給孩子和自己最好的未來,她暗暗許諾要做他最溫暖的港灣。十年間,兩個人互相理解和扶持,打拼出了自己的一個小家,蓋起了自己的一院子紅磚房,養(yǎng)育了一雙可愛懂事的兒女。他也有了自己穩(wěn)定的生意,成了村里眼中羨慕的“顧老板”。他寵愛孩子,尤其寶貝女兒“蕓恬”,女兒奶水不夠吃的時候,是他不厭其煩地用小勺喂孩子吃牛奶和果泥。本以為生活發(fā)展的軌跡就是相濡以沫,苦盡甘來,但現(xiàn)實卻背叛了期冀,讓人始料未及。他因為朋友的蠱惑沾上了毒品,販牛積攢下來的人脈與資金也在幾年間消磨殆盡。他也后悔、自責,多次在自己的面前承諾戒毒,但最后都擺脫不了根深蒂固的毒癮和其他陰魂不散的癮君子的糾纏。蕓恬的媽媽則選擇原諒和隱忍,擔負起家庭的重擔,維護著他在孩子和外人心中的形象。但是,他性格大變反復無常,四處借債甚至沉迷上了賭博。村里人也看出了端倪,漸漸地,關于他吸毒的事情也就成為了親戚朋友間公開的秘密。兩個孩子雖然沒有當面揭穿媽媽的謊言,但是都默默地分擔起生活的擔子。

  蕓恬的家在媽媽、哥哥和蕓恬的互相犧牲與共同努力下維持著,雖然他們都各自辛苦,但是,只要有家,他們就有奮斗的動力和對未來的期盼。

  4.

  進入初三以后每個人都對于自己的未來有了大致的打算,蕓恬和嚴章一起約定考進市重點中學。而一向吊兒郎當?shù)奶照戮o張了起來,放話要誓死捍衛(wèi)蕓恬同桌的寶座。因而選擇進了校體訓隊,他說要用自己的體育天賦考進勤明中學,蕓恬起初以為他只是開開玩笑,但沒想到他竟然從那以后每天堅持早上六點的晨練,近一年的時間從未缺席。但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都兩節(jié)課過去了,陶章還沒出現(xiàn)。

  課間休息的時間,蕓恬正埋頭整理著物理筆記,卻隱隱聽到了嚴章焦急不安的聲音,“同學,麻煩你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顧蕓恬。”蕓恬轉頭望向窗外,看到嚴章緊皺著雙眉,表情凝重地站在后門。蕓恬狐疑著走向后門,嚴章沒有說話,只是快步上前拉著蕓恬的胳膊地走到樓道的拐角僻靜的地方停了下來。他似乎想說什么?但又頓了頓,最后語氣沉重地說:“陶章的爸爸,陶叔叔昨天晚上去世了?!薄疤照碌陌职郑帐迨??”蕓恬震驚地看著嚴章,用否認的語氣質疑到。嚴章低垂著頭,不忍但又肯定地回答:“嗯,是被過路的平板車碾過去的,司機是他們隊的章建強?!?p>  今日的小渠沒有迎來暴雪過后的陽光與溫暖。天氣灰蒙蒙的一片,馬路上的積雪也在車輛和人畜的碾壓踩踏下,污濁泥濘。小渠村的奶站里、小賣部、每個角落都在傳播討論著昨天的那場車禍,“怎么就把這么年輕的人給死了?要撞就讓我們這些老不死的來呀”一個皺紋滿面的奶奶為年輕人惋惜著;“兩個兒子一個上初中,一個才上小學”一個身材矮胖雙頰布滿著紅血絲的中年婦女為孩子的母親著憂慮著;“撞人的還和死的沾點親戚,也賠不了多少錢”一個帶著棕黑毛絨鴨舌帽的中年男人拍打著身上的柴草為死去人的不值而嘆息著。凌冽的寒風從小渠的西頭將喪樂的悲傷攜裹著傳送到村子里的每一個角落,嗩吶聲嘶啞而蒼涼、銅镲聲音尖刻凄厲,陰陽師的誦經(jīng)聲冷漠而蒼白。狹窄泥濘的道路上一群身披麻布孝衫的人在移動著,灰色冥暗的天空中凌亂地飄蕩著白帆與冥幣,嗚咽聲和絕望的哭喊聲在荒涼的田間地頭回蕩著,靈車在緩慢地行駛,車前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抱著遺像,眼神空洞暗淡,兩片薄唇緊緊嵌咬在齒間,沁出絲絲血跡。陶章機械地邁著步子引導著靈柩向村外走著,送父親到羅峽山的墓地里安息。

  悲傷是否會變淡我們無從知曉,但每個人都明白生活一直在前行,從不等人。一個陶章星期后便自己回到了學校繼續(xù)上課,大家都避免談起陶章家的變故,似乎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但是,陶章胳膊那個醒目的“孝”字卻時刻提醒著那確實發(fā)生且無法忽視的悲傷過往。經(jīng)歷過這次變故后的陶章似乎變了一個人,教室里再也聽不到他沒心沒肺的打鬧聲,那雙狹長明亮的眼睛依然上揚但卻沒有了盈盈的笑意。他依然堅持著體訓隊的訓練,但卻比以前更加堅定和努力。文化課上,他也是全神貫注地聽講,記錄筆記。雖然,陶章沒有對蕓恬說什么,但是蕓恬明白,陶章有了自己的目標,他正在努力地成長,同時蕓恬也期待著陶章能在這條道路上堅持下去。

  5.

  小渠是沒有春天的,三月的小渠依然寒風肆虐。窗外的白楊樹也是光禿禿的,雜亂干枯的枝丫在強勁的西北風中凌亂地搖擺。蕓恬在教室憂慮地看著窗外:陶章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來學校了,他會不會真的去鹽城了?開學前蕓恬在陶章家做作業(yè)的時候,隱約地聽到陶章和他媽媽的談話。“我打算去鹽城闖一闖?!碧照吕潇o地說道。陶媽媽正在切菜的手停滯在了空中,屋內(nèi)屋外一片寧靜,仿佛時間被凝固了一般,只有灶膛里不停跳動的火苗和炭燃燒發(fā)出的“嗶?!甭曉谔嵝阎趫龅娜苏暜斚?。許久的思考過后,陶媽媽問:“你不是要考昭明中學的體育生嗎?”“就我上學期的成績來說,文化課根本就不夠。我不想在學校繼續(xù)浪費時間?!碧照掠檬掷锏幕疸Q挑了挑灶里的黑炭。陶媽媽嘆了口氣說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彪m然陶章也很想繼續(xù)讀高中因為這是爸爸生前的希望,也是自己和蕓恬的承諾。但是事實卻不允許,很多事情并不是你努力了就一定會成功,就比如陶章的學習。他也努力地聽課、努力地補筆記、努力地做練習,但是學習不是心血來潮就可以立竿見影地有效果,自己幾個月的努力是無法與別人常年累月的積淀相比的,當前的成績陶章只能勉強上高翔中學。但自己沒辦法忽視媽媽的辛苦,繼續(xù)追尋那個渺茫的希望。所以早點踏入社會,學習一技之長是自己當下最應該和必須選擇路。

  自習過后,蕓恬就急匆匆地騎車去了陶章家,果然如自己預想的那樣,陶章去了鹽城。對于陶章的不辭而別,同學與老師并沒有表現(xiàn)出很多的關心和意外。因為小渠中學每學期都有因為各種原因輟學的孩子,初一時候因為不能忍受老師體罰而輟學的小剛;初二和親戚去廣東學美發(fā)的小帥;初三還有許多同學早早選擇了技校離開了小渠。原本五十幾人的班里,現(xiàn)在也只剩下了二十幾個人。

  從陶章家里出來后,蕓恬沒有騎著自行車從大路回家,而是推著自行車一個人在田間的土路上走著,沙塵籠罩下的太陽呈現(xiàn)出與大地一致的顏色,小渠的土地與天空攪渾在一起,滿是混皇與蒼涼。蕓恬一個人走過了小廟、走過了苜蓿地、在那條小路上放聲地哭泣。她知道自己和嚴章必須好好的讀書,她知道陶章不得不出去打工,她知道他們以后不會再彼此陪伴,她知道的太多,明白的太多;所以對于過去的不舍更多,對于未來的不安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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