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棣的這種心思,也是詹閌選擇從北平開始發(fā)展的原因之一。在迷你朱削藩之前,他還沒有帝王心思,有了心思也沒有根基,他必須選擇相信別人。
靖難成功后,他登基稱帝,在朝廷里也沒有嫡系班底。想要穩(wěn)住朝政,還得選擇相信那些結(jié)交于未起之時的人。所以才會在永樂一朝,只有“夏元吉愛朕”。
說直白一點,就是這個時候的阿棣比較好忽悠。不像迷你朱那樣,甘愿被文官集團控制,也深知只有靠文官集團才能穩(wěn)固自己的權(quán)力。
阿棣需要的是支持,這時候誰對他好,誰就是雪中送炭。所以說在阿棣靖難成功之前,是中國封建歷史上,最后一個可以不需要造反,也不依靠科舉就能批量登上頂級舞臺的機會。
不過就當(dāng)下的情況,忽悠住阿棣其實并沒太多作用。詹閌很清楚,老朱是無論如何都會有疑心的,迷你朱估計也早把自己當(dāng)成心頭大患,接下來做任何事還是得小心謹慎。
可那又能怎樣,老朱已經(jīng)沒幾年好活了,迷你朱更是要被他那個和野心嚴重不匹配的智商坑死。這大明天下,已經(jīng)跟爺孫倆扯不上太多關(guān)系了。
除了早就憋著要搞事情的老和尚,詹閌敢打賭,自己絕對是第一個燒阿棣這口冷灶的。而且要比老和尚更知道未來,也能給阿棣更多的幫助。只要現(xiàn)在抱緊了阿棣的大腿,行道教遲早有廣傳天下的那天。
詹閌很清楚,以老朱那種多疑的性格,肯定會安排人盯著自己。阿棣這個親兒子必然在其中,另外布政使司這些衙門里,還有錦衣衛(wèi)之類的,肯定都有,畢竟行道教和自己來得太詭異了。
反正自己又不會造反,愛怎么監(jiān)視就怎么監(jiān)視好了。只要能穩(wěn)定住目前的局面,再讓阿棣保持著對自己的信任,等到靖難的時候他就會知道,誰才是最愿意幫助他的那個。
至于再往后的事,只要自己不造反,阿棣巴不得能有這么個為國為民的人在呢,絕對能給他提供一生的幫助。
都放下心來的兩個人,又接著聊了一陣。確定下來阿棣回去從軍中選出五十個足夠細心的來,詹閌負責(zé)給這些人傳授戰(zhàn)地急救知識。
教戰(zhàn)地急救知識,這還真不是詹閌吹牛逼。作為曾經(jīng)靠著醫(yī)療器械撈過一桶金的人,這點東西就是手拿把攥。
順便詹閌也提了個小要求,拜托阿棣找一個年齡偏大,性格相對也溫和的老兵。加上新招的學(xué)生,這下就有四十多個了,詹閌一個人沒那么多時間,需要有個體育老師。
這點事對阿棣來說不要太簡單,堂堂親王殿下,想把一個老兵移出軍戶,也就是說句話而已。
和阿棣分開后,詹閌又去巡視了一下各處的買賣,就準(zhǔn)備回家了。近些天來總在外面跑,也沒在家正經(jīng)吃過幾頓飯。
剛進了詹家正院所在的胡同,詹閌還準(zhǔn)備吩咐長隨詹能去針線房看看,給學(xué)生們準(zhǔn)備的衣服置辦好沒有,就看到大門口又有人跪著。
真是邪了門,這里是北居賢坊,北平城的犄角旮旯,只有詹家這一個大戶,咋就有那么多人喜歡往這種地方跑呢?
頭前是桂兒的父母來賣孩子,前些天又有兩個因為家里糧食歉收的,也是跑到家門口來賣孩子。這才過去沒半個月呢,怎么就又來了,賣孩子很好玩嗎?
詹能熟練地催著自己的馬,搶到了自家老爺前面一點的位置。打馬走進了,卻發(fā)現(xiàn)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色目人,身邊還有一個帶著黑紗及腰的帷帽,看衣服顏色應(yīng)該是個女的,卻沒有孩子。
“老爺回來了!”門口守著的下人跑過來接了詹閌的韁繩,也不用他問就開始匯報情況:“老爺,這是一對父女,想來咱們家找一份差使?!?p> 院子里管家也出來了,又大致給詹閌講了一下。這個色目人叫安奎,祖上在蒙元的時候就來到北平,他已經(jīng)是第五代了。家里一直是經(jīng)商的,后來因為各種問題破落了,種地什么的又干不了,就想要找一份自己能干得來的營生。
桂兒也好,還是后面的兩個男孩也好,那都是家里沒錢才賣孩子。這位倒是干脆,直接來賣自己的。
祖上就是經(jīng)商的,那就是商業(yè)世家了。在韃子占領(lǐng)的時候就到北平,可韃子跑的時候沒能跑了,多半不是什么和高層有往來的,身上也就沒什么大的罪孽。
身份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去一趟衙門和他住的地方就能摸清??蛇@商業(yè)世家的后代,卻落魄到要在別人家門口跪著求職,一般人還真不敢用他,畢竟是有破產(chǎn)的前科啊。
詹閌琢磨了一下,還是準(zhǔn)備問問:“你為什么要來這里,準(zhǔn)備找一份什么樣的營生,你能做什么,又想得到什么?”
地上的色目人很守規(guī)矩。連頭都沒敢抬:“稟告老爺,小人叫安奎,高祖父時就來到北平,經(jīng)營過糧食、皮貨、車馬,小人的父親經(jīng)營了一間皮貨行和兩座酒樓。后來因為蒙人逃走,本地人又很少光顧,酒樓的生意越來越差,最終關(guān)閉。皮貨生意也受到影響,沒了北邊來的貨,只能靠收購本地貨源和祖?zhèn)鞯氖炙嚸銖娋S持。幾年前家里的又得了重病,小人四處求醫(yī),后來連皮貨行都賣了,錢鈔灑出去無數(shù),可就是不見好轉(zhuǎn),終究在今年春天去了。小人……”
家里的酒樓干不下去,皮貨行生意差,這些都不是經(jīng)營本身的問題。反倒他愿意變賣家產(chǎn)給老婆治病,說明這還是個有情義的人。只是這祖?zhèn)魇炙?,該不會就是皮匠吧,這樣的人能做什么呢?
詹閌想著想著,眉頭就皺了起來。旁邊詹能看到了,還以為老爺不想聽這些家長里短的叨叨,就喝道:“說要緊的!”
“是是是,小人以為該交代清楚一些?!甭裰^的安奎也不知道是誰說話,忙應(yīng)了一句,又接著道:“孩子娘走后,小人去尋了兩份差事,都因為出身問題不被信任,最近的一次更是被告到了衙門,幸虧小人運氣好才找出根由留下一條命。后來聽說老爺府上有不少色目人,想著應(yīng)該會有不同。小人就去各處打聽,得知老爺在城外還有大片的牧場,養(yǎng)著牛羊駱駝,這些畜類的皮毛如果交給小人經(jīng)營,可以保證給老爺帶來穩(wěn)定的收入。小人眼下家徒四壁,只想著能和女兒活下來;今后若有機會,小人還想重振祖上的家業(yè)?!?p> 有話直說,連以后有機會要重振祖業(yè)都不隱瞞,還算誠實??蛇@話聽在王亮耳朵里就不行了:“老爺,此人不可靠啊,如今還未做出什么,就想著離開的事了,我看長久不了?!?p> 管家說的也沒錯,剛來就想著離開,的確讓人無法放心。他是以漢人傳統(tǒng)的思維來考慮的,要的是忠誠和可靠,要的是長久穩(wěn)定。
可詹閌卻不在乎這個,一家公司能不能留住人才,不是靠員工的忠誠度。員工的忠誠度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關(guān)鍵還是要看發(fā)展前景和機會。
如果你的公司能持續(xù)發(fā)展,能給更多的人發(fā)展空間,讓他舍不得跳出去,舍不得失去機會。他為什么要放棄可能更大的機會,去追求成功幾率很小的誘惑呢。
詹閌手里有的是機會,但機會只能給人才,就像王通能成為合伙人那樣?,F(xiàn)在要看的是,這個叫安奎的色目人怎么證明自己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