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柔搖搖頭,“這件事,不說了。她月份也大了,何必惹她憂思。我若是說了,她是幫著還是不幫著呢?!?p> “二嬸,究竟是個不錯的人。人又聰明無比,若是被她看出什么來了,穎兒的日子怎么過?!?p> 就是她,在下這一著棋之間,不是也猶豫了許久嗎。
過了一段日子,馬燕靈果依著媳婦所言,慢慢勸導于移海將鄧家小姐送到了莊子上居住。
“她在那里,自由自在的,哪里不好了。究竟是客人,不是親眷,這樣不清不楚住在一起,惹人閑話不說,也容易給對頭拿著把柄?!?p> 這話并非沒有道理,于移海近來在外行走,就是有人打趣他家里添了喜事,怎么也不說一聲,他越解釋不過來者是客,對方越是笑得古怪,一副你懂我懂的樣子,鬧得他更不好回答。
“倒也是個主意?!?p> 只要他點頭,這件事就好辦了。
于家的莊子,那好些都是為著于柏巖致仕后籌備著的,說是莊子,那是于家低調,實際上,莫如稱莊園妥帖。
隨便找一處,派人送了信去,守護的家下人等自然一應備辦齊全。
馬氏這里又著意添了許多,黃穎兒幫著參贊不少,亦容也來看過,卻沒有這份耐心,口中還道:“這樣的人,打發(fā)出去就行了,娘何必這樣客氣?”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馬氏此刻最怕有人提醒,她偏偏就要把話說明。
黃穎兒一旁度馬氏神色不豫,笑著拉了亦容:“妹妹說什么人?娘叫我與她一起整理舊年物件,是為了那邊院子的客人準備的,她就要啟程去莊子上住了?!?p> 所以妹妹你就不要再多事了吧。
亦容哪里聽她的話,見她拉著自己,更是生氣,一把甩開手道:“你知道什么?我正是說那個老姑娘?!?p> “娘,”她又疾走兩步到馬氏跟前,“外面的人,到處都說她是爹的紅顏知己,患難之交,未過門的小妾。話都難聽的很。”
馬氏不愿讓人看出來,沉一口氣道:“外面的人胡說什么咱們哪里管的住。你自己不要滿嘴胡沁就是了。一個小孩子家家,哪里聽得這些胡言亂語,竟還來說嘴?!?p> 誰料亦容看娘親不信,急紅了眼,仿若今日非要辯一個子丑寅卯來,又大聲道:“娘,你別不信,待爹要是生了異心,一切都晚了?。 ?p> 這話一出,馬氏臉色立變,黃穎兒拉之不及,亦容結結實實挨了一耳光。
幸而伺候的人都不在眼前,屋內只有三人。
只是亦容平日里何等受寵,逆耳的話都難聽說一句,何況是挨耳光。
一時間倒愣住了。
馬氏氣急之下動手,回過神來只想上前看看把女兒打得怎么樣了,又拉不下臉來,左思右想,心里不是滋味,面色漸漸灰敗起來。
黃穎兒原退在一旁,當此之時,也只有她來當這個和事佬了。
亦容仍捂著臉怔怔站在一旁,黃穎兒先去扶了馬氏坐下,又輕聲勸解道:“妹妹還小,娘有些事,不妨慢慢教,倒不必急于一時。”
這樣的話說了幾句,看馬氏胸口起伏間臉色漸平,這才去勸亦容。
“妹妹快坐下,讓我看看?!?p> 誰料她一說話,亦容似才從癡夢中醒過來,惡狠狠的道:“誰要你假好心,你裝的哪門子好人,打量誰不知道嗎?”
邊說邊拿下捂住臉的手來,兩手將黃穎兒用力一推。
這一下,黃穎兒沒有防備,被推得往后退了兩步,后腰結結實實撞在了花梨木交椅的扶手上,疼的哎喲一聲。
馬氏見了,連忙上前來扶,口中一迭聲問道:“撞到哪里了,撞到哪里了?”
黃穎兒月份這樣大了,動了胎氣可不是頑的。
看馬氏心急,黃穎兒有心做無事人模樣,口中只道:“無事的娘,并不很痛,不必擔心?!?p> 說話間沉一口氣,就想裝做沒事人似的站起來。
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痛得站不起來。況且下身似有水跡,低頭一看,已鮮血淋漓。
馬氏順她眼神一看,面色大變,也顧不得其他,一迭聲喊道:“閭媽媽,閭媽媽?!?p> 閭媽媽與南媽媽張媽媽等人,原由小丫頭伺候著在耳房喝茶,聽到聲音,幾人都連忙跑了出來。
閭媽媽先進了正房,聽得低低一聲喝,立馬她就出來在廊下道:“張媽媽,你快些去請府醫(yī)來,南媽媽你快回院子里去,把產(chǎn)婆叫來,讓人把給少奶奶準備的物事也都拿過來?!?p> 又連忙吩咐正院的人鋪床的鋪床,燒水的燒水,開庫房的開庫房,又有人去取切好的參片…眾人都奔跑起來,一陣忙亂。
閭媽媽看眾人都動了起來,想到剛才的場景,心中不由亦是一陣心悸,穩(wěn)了一抿子,才又轉身進去。
“太太,少奶奶總不能在您的正房里生產(chǎn),這時節(jié)也來不及送回那邊,我讓人把旁邊耳房布置起來了,把少奶奶移到那邊去吧。”
馬氏手都抖了起來,見她沒有反對,閭媽媽叫來四個婆子抬著杠子,把黃穎兒送了過去。
此刻她已痛得昏厥。
馬氏醒過神來,移步要跟著過去,這才看見亦容還站在原地。
“你嫂子并侄兒若有個三長兩短,你仔細著!”
馬氏放下話來,再不理她,匆匆追著閭媽媽去了。
老家是這樣,京里也不太平。
無他,只因朝中又鬧著開海禁了。
海上貿易利潤豐厚,這不是秘密,故而皇上也好,內閣有罷,有時只拿它當一個調節(jié)器。
有時錢大家賺,有時錢幾家賺。
反正,窮了誰也窮不到不該窮的人唄。
歷年來都是這樣的,今年卻略有不同。
皇上擺明了留中不發(fā),雪花似的折子卻依舊從四面飛來。
“看來這些大海商,是又找到新的靠山了?”
精舍里,隆平帝今日未打坐,由于柏巖陪著閑散,此時正立在池旁看烏龜覓食。
“臣看了看,各地都有折子來,倒是京里六部并御史臺等都還清靜著,真是一股子,說不明白的風?!?p> “說不明白?”隆平帝側頭看著于首輔,“你不是說不明白,是不好說,依我看,這就是一股邪風嘛?!?p> 不知多少人頭要落地了。于柏巖心中輕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