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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第一百七十五章 告訴我你要什么

明傳奇志之肆羽易天記 代安澄 4819 2020-12-06 12:00:00

  陳善?!

  饒是天晴有所準備,依舊吃驚不小。

  不管真假,見招拆招了!

  “義祖……真是你么?”天晴晃晃悠悠想站起來,可枷鎖太沉,終告失敗,“你有找、找到我娘嗎?為什么……要問我寶……寶藏的事……”

  帽兜客不答,轉身看向鄒覺槐。后者似有些不情不愿地點了下頭,便走上石階出了地窖。

  待關門的聲音傳來,帽兜客低下身子,望著天晴嘆了一聲:“這玄鐵鎖鏈,原是當年大漢龍船的巨錨,固堅沉重,需七八個壯漢合力才能收起。后來朱狗賊將龍船的殘骸都拖走,意欲仿工建造??伤费鄄蛔R寶物,要將這玄鐵熔了,終被我教中人偷運了出來……不成想,今日卻派這樣用處?!彼D了頓,道,“拿來對付你一個女孩兒家,彭賊禿著實狠心!”

  “是我騙了師父在前……不能怪他……”天晴道。

  “你還叫他師父?”帽兜客突然高了嗓音,然而下一瞬,他便壓了回去?!澳抢腺\禿存心不良,收你為徒,原就為了寶藏。你道他是什么好人么?”

  “不!不是這樣的……”天晴搖搖頭,“師父是好人,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我娘的下落……是你,是你逼走了我娘!對,這樣才對……你又來問我寶藏的事,你不是好人!你不是我義祖……不對,師父說,就是義祖父逼走了我娘……我義祖父不是好人,所以你……你是我義祖父么?”

  看她稀里糊涂,說話語無倫次,顯然被藥力影響得不輕,帽兜客有些悵愕,卻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這種時候,人反而更容易說實話。

  “天青,我確是你的義祖父??赡愕哪镉H度蓮,不是我逼走的。彭瑩玉那老賊禿,說一套做一套。當年他逐我出教,口口聲聲是為了你娘,實則有他不可告人的圖謀。如果我沒猜錯,你娘很可能已經(jīng)遭了他的毒手!不然她怎會將你扔下,十多年來不聞不問?”他道。

  “我娘……不在了?那他一直四處找我娘……難道只是……為了障人耳目?”

  “不錯!你娘明明已經(jīng)不在人世,他卻還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說什么找回你娘復興天完,是他畢生夙愿,其心可誅?。 ?p>  “我娘她真的……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了?”天晴恍惚道。

  帽兜客似怕刺激了她,立即柔了柔聲音:“義祖父當然同你一樣,希望她還活著,可這么多年了,只怕……哎!當年你娘假戲真做,鐘情于靖江王朱守謙。她同我說時,我雖然震驚,但也深知情關難過的道理,便想就此成全了她。誰知不巧,竟讓那老賊禿聽了去,你娘這才匆匆留書出走。要他接掌教中大責,也是希望能借此換得一線生機。

  “你娘一心一意,只為保你周全,怎么可能再回來,復興什么天完王朝?對!當時你娘說過,靖江王給了她一塊紅玉蓮花牌,作為定情信物。她,有留給你嗎?”

  天晴心中一凜——紅玉花牌的事,此外只有彭瑩玉知道。涉及徐圣姑的私隱私德,別說鄒覺槐,彭瑩玉對任何人都不會提。難道這個帽兜客,真的是陳善?!

  “有……有的。玉牌背后,刻著‘朱’、‘蓮’兩個字……”天晴道。

  “不錯,不錯,你果然就是度蓮的骨肉!”帽兜客不住點頭,“那彭瑩玉明知前情后事,卻顛倒黑白,說是我逼走了你娘,分明狼子野心啊!不然,他知道你是女兒身,那又如何?當年武則天以周代唐,法明和尚便稱她是彌勒轉世,應運而生。如今恰好七百年過,老賊禿口口聲聲說什么‘彌勒下生’,難道這世間就不能再出一個女帝來?再不濟,你娘當初是圣姑,你也一樣可以做圣姑。他卻借此由頭,趁機發(fā)難,將你囚禁,逼你說出金匣羽印的下落,除了自己去發(fā)掘寶藏,稱帝稱霸,他還能做什么打算?”

  天晴附和般點頭,無力地恨罵:“這老賊……居然如此歹毒,枉我還誠心誠意相信他……”

  “現(xiàn)在看清,亦不算遲了,天青?!泵倍悼蜏匮缘?,“不,義祖父應該叫你天晴,才對吧?”

  “?!”天晴抬起視線看向他。彭瑩玉還指望她做何教主,不該把這個秘密透露給鄒覺槐的,那他是怎么得知的?

  “義祖父都已經(jīng)知道了,你就是果爾娜,是燕王府的次妃娘娘徐天晴。不過,你當然不是燕王的妃妾,卻是他的下屬,受他之命,為他尋找金匣秘寶,為此才與他一同去了京城。你在北平扮成何足言,令他難堪;在蘇州又扮成沈智,替商隊斡旋;后來劫法場救彭衛(wèi)志——為的都是幫燕王做戲,叫狗皇帝對他的野心、對你的身份都毫不起疑。義祖父說的,對是不對?”

  聽到這里,天晴欽佩之感油然而生,再不懷疑面前這人就是師父所說“奸猾狡詐”的陳善,口中恭維倒有一大半發(fā)自真心?!傲x祖父洞若觀火……所說,一點都不錯!”

  陳善似也有幾分得意,輕輕笑了一聲:“天晴,此一時來彼一時。你雖是女扮男裝,但一身本領卻不是假的,何苦再委委屈屈受制于人?自食其力,好好為自己打算,才是正途啊。往后你有義祖父在,任誰都再也欺侮不了你了!”

  “……義祖父……想我怎么做?”天晴問。

  “我這就會放你出去,你手上有幾段印文,義祖父都可與你參詳,至于剩下的……義祖父也會同你一起找。等咱們得到了寶藏,鬧個天翻地覆,你想要裂土封王還是金山銀山,那都不在話下,還愁不能隨心所欲么?到時你想去哪便去哪,想和誰一起,就和誰一起,誰能管得到你?”

  “想和誰一起,就和誰一起?!碧烨缧哪铍娹D,焦急道:“那、那別再等了……義祖父,快替我松綁吧!我這就同你去……去拿印文?!?p>  陳善滿意而笑,走到她面前。天晴眼睛一霎,便見一把鑰匙已被他握在手中。陳善剛俯身幫她打開了枷銬,天晴就急忙忙起身,突然腳下一顫,重重跌回在地。

  陳善始料未及,忙收了鑰匙來挽她。天晴攀著他手臂,倚在他胸前,咬牙要聚力站起,卻仍舊“哎喲”一聲摔了下來,額頭細汗如注。

  “這軟筋散著實厲害!彭瑩玉那老賊禿,怕給你下了有五六人的分量?!标惿瓶馈?p>  天晴緩緩搖頭:“今天我是走、走不成了……外面應該有重重把守,要是讓義祖父、讓外面那位魏……魏堂主背我扶我,勢必叫人起疑……屆時大伙兒都走不了了……你們快走,我定會想方逃出來的……”

  “天晴,好孩子?!标惿拼葠鄣胤髁朔魈烨绲念^,將鐵鐐扣回,道,“我將這鑰匙留下,你藏在身邊,待到藥力稍弱時,就解開玄鐵鎖逃出去,再到凈德堂找魏真,讓他傳聲話給我……”

  天晴萬沒想到事情這么容易,正要竊喜,陳善話鋒陡然一轉:“義祖父原是這么打算——但你目下這樣的身體,那老賊禿又警惕得很,萬一發(fā)現(xiàn)你藏著這鑰匙,有私逃之意,只怕他立時就要對你下殺手。你莫擔心,義祖父定會再來救你。你且養(yǎng)好精神,等一等吧!”

  木門又吱唔一聲打開,鄒覺槐沉著嗓音,語氣頗有幾分焦躁:“來了,咱們先避避!”

  陳善點點頭,輕拍了拍天晴的肩膀:“義祖父決不會讓你有事。咱們祖孫兩個,來日方長。”復戴回了帽兜,快步走上階去。

  待遠離了大屋,陳善邊走邊想著天晴方才所說,倏然胸中一涼,下意識伸手摸向懷間。

  “怎么了?”鄒覺槐見他臉色,一時大警,“難道鑰匙被她!”

  “不,鑰匙還在,我起身時就留意過?!笨?,那件東西沒了。果然那小丫頭是裝的!陳善暗自咬牙。對著她,真一時一刻都不能松懈!

  此時,天晴頭頂傳來了堂闥有力的腳步聲,由上而下,由遠及近,直到她面前站停。來人蹲下了身,從手提食盒中拿出一碟青菜,一碗骨湯,一碗白飯,擺在她面前。

  “師父……其實只要解了我手上的鎖,一個飯勺,我還拿得動……”

  “少廢話!”

  “何教主”的秘密,彭瑩玉不愿教其他人發(fā)現(xiàn),自然不會讓旁人來送飯。唯一可以代勞的,只有已經(jīng)知道實情的安如和知道了一半的覺槐。覺槐就不用說了,只怕會趁機毒死她。安如對“徐天青”原就非比一般,雖然如今拆穿,奈何這鬼丫頭巧舌如簧,安如雖性子潑辣,心思卻單純,難保不會又被她騙暈了頭,做出什么錯事來。說不得,他只能大駕親自來做這些雜事了。

  彭瑩玉捏住天晴手腕一按,便知她仍在服藥,效力未過,心中落意了幾分,開始將飯菜一勺一勺送進天晴嘴里。待見她咽下了最后一口,彭瑩玉收拾了碗碟丟進食盒,轉身要走。

  “師父……等一等?!?p>  “等什么,你是想通了嗎?”彭瑩玉冷聲道。

  “這幾日我對壁思過,是想通了些道理……譬如,有些事,是非曲直,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簡單。有些人,就是認識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看著他長大,也未必可以足信。大千世界,表里不一的人事太多太多,可我們往往難免先入為主、一葉障目……”

  “啰里啰嗦,有屁就放!”彭瑩玉打斷得毫不客氣。

  說出來,怕傷了他的心。不說,卻怕害了他的命??商烨缧睦镆裁靼?,無論她怎么說,他都不會選擇信她而不信鄒覺槐?!拔抑皇桥e個例子……防人之心不可無,師父要當心,千萬不能讓人蒙蔽了?!?p>  “被你蒙蔽得還不夠嗎?”她不說倒好,一說彭瑩玉就來氣,“你還準備硬撐到什么時候!”

  “我每餐都要吃下五人份的軟筋散,不然就得餓死……”天晴露出一盞虛弱的傻笑,“還怎么硬得起來呢?”

  幽弱的燭光中,彭瑩玉似紅了紅臉?!啊阍缧┙怀鲇∥模筒槐爻赃@些苦了。”

  “我真的要先出去,才能拿出印文呀……”

  “哼!”

  “砰——”

  彭瑩玉摔門背手離去,心中卻百轉——這丫頭到底在想說什么?看著長大的……他彭和尚徒子徒孫遍天下,可打小起最為關照的,不過覺槐、安如兩個。說起來,最近覺槐確實有些古古怪怪,但若因此就懷疑他,豈不正上了那小妖女的當?

  還有云南,他之前從未疑過沈家,是因為堅信“徐天青”是真的。沈氏既能庇護度蓮的孩子,就值得信任?,F(xiàn)在卻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小妖女說自己是經(jīng)過云南的游醫(yī),被拉去頂替的果爾娜,這話又有幾分可信?可既然沈家已沒了信用,小妖女與沈氏一族、與沐府到底什么關系,從他們那里怕也問不出什么來……

  “師祖?!闭胫?,被他叫來的鄒覺槐已到了跟前。

  “你剛才去哪了?”彭瑩玉問。

  “我去……”鄒覺槐囁嚅片刻,低聲道,“我去見了徐天青?!?p>  “什么?!”彭瑩玉虬眉高挑。

  “師祖先別動怒!徒兒知道師祖說過,不讓徒兒插手這事。但徒兒突然想到,既然徐天青是個女的,會不會她就是那個什么果爾娜徐天晴呢?不然兩人怎么連名字都這樣像?那她和燕王在謀劃的事,很可能對圣教不利??!一急之下,就沒顧上師祖的囑咐,徑直找她去對質(zhì)了……”

  沖動魯莽還自作聰明,這孩子就是這樣。彭瑩玉聽得直搖頭。“那她怎么跟你說的?”

  鄒覺槐氣惱道:“她東拉西扯,繞了一大圈,還教唆徒兒放她出去。徒兒正云里霧里,聽到師祖的腳步聲,生怕被罰,就……就慌忙跑了?!?p>  “哼!和她對質(zhì)?你想對出什么來?這種鼓舌弄唇的事,你對得過她嗎?一腔蠻勇,就是不動腦子!”彭瑩玉罵道。

  “是,師祖教訓的是……是徒兒自不量力了?!编u覺槐乖乖垂手受教。

  見他拂袖大步而去,鄒覺槐長舒了一口氣。還好他之前得了提點——那妖女陰險刁毒,要是識穿了他,必會把事情告訴彭和尚,挑撥離間,好教自己脫身。如果師祖問起,務必先下手為強,只要坦白承認去見過她,不管徐天晴再扯出誰來,說得多么聲情并茂,一個是愛徒,一個是叛徒,一個老實耿直,一個毫無信用,師祖會選擇信誰,不言自明。

  話說回來,沈昂那小子,究竟哪句真哪句假?如果這個徐天晴就是果爾娜,那到底有沒有沈智這個人?要是他活著,現(xiàn)在人又去了哪兒呢?

  可憐天晴明月一心照溝渠。好在她預期本來就低,倒也并不如何失望。

  回想方才陳鄒二人的試探,鄒覺槐一向恨她“爭寵”“奪愛”,就算知道她是女的,恐怕也沒怎么好轉,要不是看在寶藏份上,早就落井下石殺她七八次了;至于陳善,嘴上說的花好稻好,當然不可能真對她有什么祖孫情。

  “一起找寶藏”大餅畫得漂亮,卻渺茫到無望——但凡他自己能找到,何必帶她玩;要看中的是她手上的印文,以陳善的心計手段,她只能當當過橋抽板的板。現(xiàn)在她的體力武藝都尚未恢復,真這么跟著他們出去,交出印文是死,耍花樣或者不交,只怕死得更慘,還不如在這里跟大和尚慢慢磨。

  彭瑩玉大可以對她刑訊逼供,他卻從始至終沒有,反倒給吃給喝養(yǎng)著她,等她開口,等她投降。對她用幾副軟筋散,已經(jīng)心生不忍,面上卻故作兇狠,罵罵咧咧??粗蛞獨?,恨之入骨;實際做來,全是另一番模樣。

  一日師徒,終身父子。

  “師父……”

  那她是不是該裝得再虛弱可憐點?

  “嘶——”正盤算著,懷里的堅物忽而刺得她一痛。之前那一瘸一撞,雖然沒順利拿到鑰匙,卻令她意外收獲了鳳尾金簪一枚。身子微微一側,它便掉出了衣襟。

  “好精致的一支簪子。”天晴歪著頭,看著躺在地上的那簪,心想,陳善一個老頭子,隨身帶著這樣的頭面首飾,難道是送老相好的么?但仔細端詳,簪頭有斷裂的痕跡,不像新的,應該是宿年有主之物。

  “究竟是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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