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抬起頭來,看見父親的雙眼通紅,并且布滿了血絲。
不過這并不是他想女兒想得徹夜不眠所致,而是因為他前些日子患了眼疾,加上昨天和幾個部下閑得無聊賭了一夜麻將造成的。
——而對于這些,曾玉卻絲毫不知情。
回味剛才自己說的一番話,她覺得有些話似乎刺痛了父親的心。她很想對父親說一些表達歉意地話,卻又覺得難以啟齒,“父親……我……”
“玉兒,你還記得嗎?在你五歲的時候,為父送給你的東西?!闭f著,曾國藩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這是剛才他從盡忠脖子上摘下來的。
這倒提醒了曾玉,她慌忙問道:“父親,我的孩子呢?”
“哦,他在外面和志強一起玩呢。志強是你大哥的兒子,今年才剛六歲。為父覺得軍營生活太過枯燥,所以就把這小東西帶在了身邊。……對了,你說,這是你的孩子……”
“是的,盡忠是我的孩子,您的外孫?!痹翊鸬馈?p> “為父是問,這孩子的父親……”
曾玉想了想:“是劉通?!?p> 曾國藩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你跟了李秀成這么多年,也沒有個孩子?……”
“他一直以為盡忠就是自己的兒子。不過十月懷胎,女兒心里最清楚。在和他結(jié)為連理之前,女兒就已經(jīng)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不過他不知道。這些年來他只顧著忙于征戰(zhàn),很少回家……”
“唉!——”
曾國藩惋惜地嘆了一口氣,“你那公公劉巡撫不知抽哪根筋,竟敢私通太平軍,企圖謀反,被朝廷滅了全家??上?,我那賢婿劉通才二十來歲……算了,不提這些傷心地事兒啦,我把志強和盡忠叫過來陪你。一家人就是一家人,生來自親,這倆小東西剛見面就黏糊在一起稱兄道弟分不開了。志強這小東西淘氣著呢,我這就去把他們叫來?!?p> 曾國藩起身朝屋外走去,剛邁出門檻,他向在門外一側(cè)佇立良久的曾國荃狡黠一笑,曾國荃由衷地豎起了拇指……
這幾日,李秀成一直住在劉功家中。
為了搜尋藏匿民間的太平將士,在這方圓百里的范圍內(nèi),清兵幾乎里里都設(shè)下關(guān)卡,只準人進不準人出;他們還專門請來了畫師,畫了許多李秀成和少主洪天貴福等人的頭像四下里張貼,懸賞通緝。
他們把這些頭像畫的像也就罷了,可這些畫師根據(jù)一些清兵的描述,竟把英俊威武的忠王畫成了一副肥頭大耳國字臉的模樣;而少主等人也全然被畫成了一個個兇神惡煞。不知道的人看了這些畫像,還以為太平軍全是一幫妖魔鬼怪。
張貼這樣的畫像非但沒能抓到一個太平軍將領(lǐng),反而招來了一些麻煩。
一日里,三五個清兵閑得無聊到山上去溜達時,卻在山上看到了二十多個彪形大漢,而這些漢子里的一個滿臉橫肉的人極像通緝畫上的“李秀成”。
這幾個清兵心中一陣暗喜,趕忙下山把山上有“太平軍”的事告訴了駐守天京城外的邢德武。
邢德武這幾天也是在營中閑得手癢癢,一聽說不遠處山上發(fā)現(xiàn)了小股“太平軍”,立馬帶著一千多兵將趕到了那里。
可當他在山上看到這些所謂的“太平軍”時,頓時就傻眼了——這哪是太平軍,分明就是他娘的一伙嘯聚山林的土匪!
——但既然來了,自然就沒有空著手回去的道理。索性邢德武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伙拿著刀矛棍棒的土匪當成太平軍給剿了。
山上下來回天京的路上,邢德武看到了貼在大街小巷的所謂“長毛賊頭目畫像”,頓時心里一陣惱火。
他把那些貼畫的士兵找來,怒不可遏地質(zhì)問他們:“這些都是他娘的那個混蛋畫師畫的?!你們也真蠢蛋,難道你們沒跟長毛賊干過仗嗎?——他們頭上全都裹著紅、黃頭巾,有戴這種“六合一統(tǒng)帽”的嗎?!——廢物,全他娘的一幫廢物!”
說罷,邢德武一把扯下墻上的畫像撕了個粉碎,扔下一句話便拂袖揚長而去:“把你們貼的畫全都給我扯下來!速度要快!”
看著邢德武趾高氣揚遠去的背影,這伙士兵抱怨道:“我們剛從綠營調(diào)過來,以往見到長毛賊跑都來不及,誰還敢再回過頭去專門看看他們穿什么衣服,戴什么帽子——不要命了?!”
沒了畫像,這些兵更是不知所錯。
聽說太平軍都是全額留發(fā),于是他們又四處去抓那些留整頭長發(fā)的人。
劫后余生的這一代百姓被這幫胡作非為的官兵攪得終日夜不能寐,怨聲載道。
與此同時,劉功他們也在四下里打聽李秀成珍寶的下落。
經(jīng)過周鄉(xiāng)巡探,他們終于打聽到了,原來這些珍寶是被另一個村子的一伙人給揀去了,于是便帶著幾個弟兄去找這伙人所要。
誰知這伙人非但不給,還說:“這個包袱裝的是一頂金冠,這種金冠,只有太平天國中王侯一級的大官才佩戴。你們來向我們打聽這頂王冠的下落,就一定知道這個大官在什么地方!”
純樸的農(nóng)民思想就是如此單純——劉功他們知道,只有幫忠王找回珍寶,忠王才能有錢招兵買馬,重整旗鼓。
面對這幫無賴之徒,劉功他們毫不留情地痛打了這幫人一頓,奪回了李秀成的王冠。
看到王冠失而復(fù)得,李秀成很是欣慰,便問劉功他們是如何找回來的。劉功便把奪回珍寶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不好,”李秀成有些不安地說,“你們打了他們一頓,他們想報復(fù)你們,一定會將此事告訴妖兵,妖兵很快就會順藤摸瓜找到這里來。到時候不僅是我,恐怕連你們也得跟著受牽連!……”
“他娘的!——早知這樣,剛才我們就該把那幾個狗雜種給宰了!”劉功咬牙切齒地怒道。
一個弟兄說:“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此地不宜久留,依我看——咱們現(xiàn)在就趕緊把忠王轉(zhuǎn)移到別的地方。”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