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了一眼過于著急的青皮。心里罵著:“你這伸出去的刀子也太快了,我這話都還沒說完呢!”他便知趣地收起了嬉皮笑臉。
“具體去哪些個島,我們也不太清楚!但首先得找個對本地非常熟悉的原住民!”我話鋒一轉,又把撒出去的繩子拽了回來。
“我肯定沒問題,這里島雖然多,但都不太大。我天天帶旅行團、散客從這個島換那個島,熟的不能再熟了!”威爾森一再強調著自己熟練的業(yè)務能力。
我們再這樣生拉硬拽,這事怕是要完蛋。
“成!我跟老板說下這事,你等會兒?。 蔽遗c青皮已經沒轍,只能去請羅漢。
我敲開了對面的門。霍菲開的門,一進屋,一股子淡淡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大大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打開的,方形銀色金屬箱子。里面立著一臺很小的儀器與迷你的顯微鏡。
羅漢見我來了,放下手中的眼鏡。
“來的正好!一個兵,來看看!”他把一個紫色的小法蘭絨錦囊平放在掌心,輕輕向后拉著,里面滾落出三四顆血一樣紅的寶石。借著從窗外射進來的陽光,那些寶石閃著耀眼的光芒。眼前寶石里這細膩的紅,真的是宛如鴿子血一樣,美的讓人有些詫異。
“這些貨,就是我跟你們說過的!我們驗過,純凈、無裂縫,上等的貨!”羅漢小心翼翼地收起。
“羅總還有這等手藝啊!厲害!”我夸贊道。
“我哪成?。∵?!”他示意一下,臉轉向霍菲。原來霍菲才是行家。難怪羅漢來這里非要帶上她。
“霍菲才是專業(yè)的珠寶鑒定估價師!我就是跟著學學而已。”羅漢的謙虛令霍菲在我的心里陡然高了幾尺。
原來一直默不作聲的她,竟是絕頂?shù)母呤帧?p> “羅總,威爾森來了!在我房間。”我說,
“怎么樣?他愿意一起去嗎?”他問,
“他說棉蘭老那邊不安全,去的意向不大呢!”我有些慚愧,本來我是有把握拿下他的。
羅漢合上箱子,不緊不慢地將手中的紫色錦囊遞給霍菲。
“走,去會一會他!”他說道。
羅漢出馬了,我心里竊喜。我倒是要看看這八臂的羅漢會使哪般手段?收了這張“活地圖”。說心里話,沒見過這鴿血紅之前,我對這趟南下的旅程并不報多大的期望。見到這幾顆足以攝人心魂的東西后,我倒是強烈的希望威爾森能去。
青皮還在熱火朝天的與威爾森閑扯,見我推門進來,他閃開了一條道。
“威爾森,這是我們老板!”我說。
威爾森看見羅漢后,笑盈盈地雙手握遞了上去。
“老總好!老總好!百聞不如一見!久仰!久仰!”威爾森的臉上堆滿了笑。羅漢上下打量著瘦小的威爾森,他的臉上也堆著笑。
“早就聽小妮子提起過您!幸會!幸會!”兩人的客套勁如出一轍。
羅漢這是棋逢對手了。
威爾森顯得有些受寵若驚,能與AM集團打交道的人握手。他覺得這是種榮幸。那撇小胡子抖的更加厲害了。
羅漢落座后,眼神邊在威爾森身上游走,邊在心里琢磨起來,眼前這人生得短小精悍,眉宇間透著股精明勁。思量后,他索性開門見山。
“我們這趟來呢!除了是受AM集團的邀請談合作。另外也是有幾筆買賣要做。大致情況呢,我想嚴總也給你講過了?!绷_漢的話,言簡意賅。威爾森聽了直點頭。
“是,是的!剛剛略微了解了下!”威爾森雖放低了姿態(tài),卻并沒有松口。他在等著羅漢的條件。
真是個精明的家伙。
羅漢把眼神鎖定在了威爾森握著拳頭的無名指上。那無名指上有一枚銀色的戒指,他另外一只手不安分地在旋轉著這枚戒指。
戒指里面藏著東西。
“您既然是小妮的遠方親戚,小妮是我們的很多年的同事,那您就等同于我們的遠方親戚!我就直說吧!我這這趟生意呢!眼前就缺一個經驗豐富的向導。”羅漢在那不停旋轉的戒指上,看到了威爾森的猶豫。
“沒問題!這個您就放一百個心!別的咱干不了,牽個頭,帶個路,保準沒問題!”
“您先別急著答應,我們要去的地方,是向南走!”羅漢緊盯著威爾森的眼睛說道,他在欲擒故縱。
“向南啊......”威爾森先前的熱乎勁一下子涼了半截,他支支吾吾地說道,然后有些為難的看著青皮。
“棉蘭老島嗎?”他再次問道,好像我與青皮沒告訴他一樣。
“大致是那個方向,但不是棉蘭老,可能會更向南走!”羅漢很干脆地說。
他又增加了難度。威爾森一下子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這個表情我在樓下就已經看過了,他幾乎是不可能去的。
“至于安全,你放心,這趟生意有AM的人參與,我們不過是自己要到那里取貨!”羅漢話鋒一轉,徑直塞了顆大大的定心丸與威爾森。
“就是不包郵!自提!”青皮插嘴道。我心里樂著,羅漢的八只手都沒攔得住你后面過來給補刀子。
“對!是這么個理兒。我們遇到阻攔,與AM的人聯(lián)系,安全保證沒問題!”
“當真?”威爾森問,
“當真!”羅漢說。
“私人向導的費用我們付雙倍!生意成了,以后帶你一起做!”羅漢認真地說道,他開出了誘人的價碼。
“你們不會是做這個買賣的吧?”威爾森說著,做了一個咂吧煙屁股的動作。誰都能看明白,那是吸食大麻的招牌動作。羅漢哈哈地笑了,我與青皮也被威爾森這生動形象的動作逗樂了。
“想什么呢?你以為我們是土匪??!”青皮推了威爾森一把。
“這樣啊……這個事情,我得考慮考慮.....”威爾森再次猶豫起來。
不怕砍價砍到底,就怕到底說考慮。威爾森已經探出了羅漢的條件?;蛘哒f,羅漢干脆亮出了底牌,他真的想把威爾森拉進來。
“威爾森,你手上戴的那個戒指干嘛把寶石藏起來啊!”見威爾森仍在猶豫,羅漢話鋒一轉,另尋話題。
威爾森將那個戒指在無名指上轉了半圈。我才看清那一枚銀色的鑲著一塊不大的紅寶石戒指。
“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前幾年在緬甸淘的?!彼@話倒是勾起了羅漢的興致。
“緬甸我也去過??!看面相是塊緬甸紅寶。價格怎么樣???”羅漢問,
“我就是隨便玩玩啦!況且這成色也不大好,沒到不到2萬塊!”威爾森謙虛地說,他的眼睛里,藏著東西。羅漢聽后,哈哈地笑了。
“還巧了!我這還真帶了個專家,順便給你瞧瞧,怎么樣?看你這買虧了嘛!”說完,他看看我,我領會地轉身去叫霍菲。霍菲提著那銀色的小金屬箱子過來。
“威爾森,讓我這專家給你看看!”威爾森讓開椅子,上下打量著霍菲,把手在無名指上轉了好幾圈,使勁的擼了下來一枚鑲著紅寶石的戒指,遞給了霍菲道。
“那您給瞧瞧吧!”他說完,嘴角掛著微笑。那笑里依然藏著東西。
霍菲坐在椅子上,將銀色小箱子打開,用布子仔細擦了擦那枚戒指,放在顯微鏡下,仔細的看著。然后拿出強光手電,在光下,換著角度審視著這枚戒指。
霍菲搖了搖頭,將戒指還給了威爾森。
“緬甸哪買的???”她問,
“曼德勒。”威爾森說。
霍菲聽后撇著嘴,又搖了搖頭。
“抹谷的吧?”霍菲這話一出,威爾森臉上的得意立刻被抹了去。
“嗯……是抹谷礦區(qū)的!”他道。
“多少錢?”霍菲又問,
“不到兩萬塊!”威爾森咬著嘴唇說道,
“人民幣?”霍菲問,
“嗯……人民幣!”
“什么時候買的?”
“去年……”威爾森看了一眼羅漢道。
“鑒定過?”霍菲問,
“那當然!有證書,不會假!”威爾森肯定地說。
霍菲又拿起來,看了看,再次搖了搖頭。
“東西不錯!抹谷的緬甸紅寶,將近一克拉。顏色接近VIVID RED,呈紫紅色,凈度可以,色調飽和度還行!”霍菲說道。
威爾森聽了,臉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他喜歡別人贊美他的眼光。
“但是這里肯定有假……”霍菲將那枚紅包戒指歸還了威爾森。
聽到有假,他的表情頓時變了模樣。
“哪里……有假?”他支吾道。
“價格!你這兩萬塊騙鬼去!這個去年出的貨至少也在八萬塊左右!”霍菲一語道破,干凈利索。
我與青皮都驚訝得面面面相覷。在霍菲的專業(yè)面前。威爾森仿佛被脫了精光,他什么也藏不住。威爾森的表情陡然由驚訝變成了慚愧。他確實被扒了精光。
“厲害!我確實是去年在抹谷礦區(qū)找一個朋友買的。前后買了三塊,前兩塊出手了,這塊小點花了八萬多一點,留著自己用了。礦區(qū)里比這還貴的多,厲害!”他悻悻地說道,豎起了大拇指。
霍菲的小試牛刀,便把威爾森不顯山不漏水的面具摘了下來。羅漢在一旁笑了。
“看來威爾森也是個寶石收藏的行家?。 绷_漢稱贊道,
“哪敢!哪敢在老總面前稱行家,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與這位姑娘相比,我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 蓖柹蛟S這句不是自謙?;舴频墓α?,已經讓他自愧不如了。
“你太謙虛了!來,給你看點好東西!”說完,他示意霍菲?;舴茝你y色小箱子的底部拿出一個紫色的錦囊。我從毛巾架上拿來一塊白毛巾,平鋪在桌子上?;舴茖㈠\囊的帶子打開,輕輕地向后抖著,幾顆鮮血一樣的紅寶石,滾落在白毛巾上。
“哇——”青皮的眼睛盯著寶石放著光,失聲贊嘆道。威爾森把又小又扁的眼睛瞪得溜圓,小胡子抖動著,驚得張開了嘴巴。
“鴿血紅啊!”他贊嘆道,
“我還沒見過這么大的!”他嘖嘖稱贊道,
“這顏色!”他俯下身,目光與桌子齊平,激動地說道。
“這凈度!”他的眼珠子都快鉆進這寶石里去,
“燒過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屏住氣問,
“嗯,熱處理過的”羅漢說。
“哇,真漂亮!以前聽人說過,都沒見過!原來這么純凈的寶石真的存在!真漂亮!”威爾森搓著手,亢奮地稱贊道,他戴在手上的那枚緬甸紅寶,已經黯然失了色。
“這批貨我已經出手,買家是香港人。要不是給你開開眼,我早讓人拿走了!”羅漢盯著威爾森的眼睛說道。而那人的眼睛卻始終停留在鴿血紅上。
“好東西??!好東西……這……這得賺不少吧?”霍菲被他這一句問的臉上泛起了微笑。
“這批貨,太小了!賺不了幾個。我們要去那邊接的貨,成色、凈度、規(guī)格比這強多少倍!你感興趣,下次出貨,帶上你??吹蒙希阕约哼^手?!?p> “當真?”他的小胡子都翹了起來。
“當真!”
“南下遇到阿布沙耶夫當真能過去?”他又問,
“當真!”羅漢說。
“你這批貨從哪來的?”
“南邊!”
“當真是從南邊來的?”威爾森依然不信。
“沒有半句謊言!”
“我在這里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從來沒聽這的人說過菲律賓也產鴿血紅??!”威爾森竟嚷了起來。
“你嚷嚷個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三八大蓋幾個配件你知道不?”青皮問,
“什么蓋?啥配件???”對于青皮的亂入,威爾森一頭霧水。
“別瞎摻和,說正事呢!”我白了青皮一眼說道。羅漢哈哈笑了。
“青皮兄弟說的對!話雖糙了點,但是說的在理!這菲律賓南北割據(jù)都多少年了?光這殖民者都換了仨了,你從來沒去過南邊,你怎么知道南邊沒有礦呢?”羅漢這話,竟噎住了威爾森。他剛翹起的兩撇小胡子又垂了下去。
“威爾森,這事我看強求不來!要不......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吧?”羅漢說完看看我,我便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青皮,你聯(lián)系的那幾個向導退了沒?”我問道,
“還沒呢!現(xiàn)在聯(lián)系還來得及……”青皮說完,去拿手機,讓出了威爾森出去的路。這明顯是在送客。
“哎!別啊!我又沒說不去,這不是打聽打聽情況嘛!”威爾森急著喊道。羅漢要的就是讓他著急?;舴泼蛑旖牵覀兊膽?,她看不下去了。
“我先回去了??!你們定好了再叫我!”于是她順著青皮讓的道回了自己的房間。威爾森的小胡子上下抖動著,牙齒在唇間磨著。他的主意就在那牙齒間細細地磨著,終于磨出了個所以然來。
“我跟你們去!我要是被人綁了,你們可得贖我,我在這可沒親戚!”他一拍大腿,說道。
“行啦!你被綁了肉票,我去贖你!誰讓咱是遠方親戚呢!”青皮說道。
“屁話!綁什么肉票?你渾身上下哪塊看起來值錢?”我數(shù)落青皮道,他的實誠,看著愚蠢。
羅漢用他的八路法器成功地招募了威爾森這樣的活地圖。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隱忍與耐心。換做我,恐怕連說服別人的勇氣都沒有。
他又一次成功地掌控了局面,連狡猾的威爾森都誠心地加入了他的隊伍。
今晚的任務就是養(yǎng)精蓄銳,好好睡上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