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森依舊沒有現(xiàn)身。我們的焦慮變成了失望。
他若不來,我們南下的計劃恐怕要落空。重新去找向?qū)?,不僅浪費了時間,關(guān)鍵是沒有信得過的人。羅漢的頭上,滲出了汗。
就在這時,就見遠處有個人風風火火地跑過來。那不是別人,正是威爾森。
“sorry!sorry!真的非常sorry呀!我路上堵了車子!”青皮回頭一看,那個是背了一個大背包,背包與頭上,都系了個漂亮頭巾的威爾森。
“呦!爾森!爾森!”青皮興奮地喊道,他以為這個家伙不會來了呢!待到那家伙走近跟前,就見青皮在他的肩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痛的威爾森咧著嘴直叫。
“你個家伙!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青皮說道。
“來?。∵@么好的買賣傻瓜才不來呢!”威爾森滿臉堆著笑。
“抱歉?。×_總,路上堵車,一路上催著過來的!”威爾森難為情地說道。
只是他沒說,除了堵車,他還去了趟酒吧,那里可以換到美金。
“無妨!無妨!來了就好!再強調(diào)一下路線,我們乘坐輪渡先到薄荷島。然后換游艇去伊莎貝拉。最后去基爾島,那是我們的目的地。這個路線后來我與威爾森一起討論過,最安全的!”說完,羅漢打開手提箱。
“這兩樣東西,有大用處!”羅漢說著將箱子里的東西展示給我們看。威爾森只看了一眼就搖起了頭。
“balisung?這個東西防身也太low了吧!”他說道。
“是??!這也算武器?太扣了吧!咋也得人手一把啊!”青皮也失望地說道。
“兩個蠢貨!”我在心里面罵著,“出門都不帶著腦子嗎?”
“一個兵,給你一把,保存好!”羅漢摘下一把遞與我,我謹慎地將這把精美的折刀收入褲兜內(nèi)。
“這不是兩把普通的balisung!可別小瞧了它!”羅漢說道,扣緊了箱子。
“要是遇到阿布沙耶夫們怎么辦?”威爾森問道。
“只能......先跑吧!”羅漢撇著嘴說道。
若他一開始就這樣說,威爾森定肯定不來。是的,此刻這個家伙的臉上立刻呈現(xiàn)了恐怖的表情。
“先跑?怎么跑?他們可是全副武裝的暴徒!還有槍!你不是說......”他后面沒說完被青皮打斷。
“?。窟€得跑!.....”他的眼睛瞪得跟威爾森的一樣圓,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倆讓羅漢說完。
或許羅漢已經(jīng)預料到會有這般情況,等他們稍平靜了后他才又開口。
“千萬別散開跑,跑散了就完了!我這就一把balisung。他們一旦鳴槍,我們立即臥倒認慫。明白沒?我手里有這把去的時候用,一個兵那把回來用!”羅漢說。
“就這個?”青皮拿起那把藍色蝴蝶一樣的折刀不屑地說道。威爾森奪了過去,在手里翻過來,倒過去打量著。
“鍛造的倒是很精美,不過在菲律賓,尤其是伊沙貝拉,最多值二百比索。碰上阿布沙耶夫們,切!用這個?還不如直接給美金。”說完,他拍了拍腰上鼓囊囊的包。
羅漢沉默著,他估計不太想說。
“唉!說了吧!這把折刀,值一百萬比索!”我看得出來,他不想說,尤其是不太想告訴威爾森。
“一百萬比索?就這個?”威爾森的聲音比剛才的還高,羅漢不想再解釋下去了。
“行啦!麻煩你倆動動腦子!好不好?就當這把刀是通關(guān)文牒,通關(guān)文牒!”我嚷嚷道。
羅漢收起了箱子,威爾森依然不放心的又問了一遍。
“真的沒問題?”我點點頭。青皮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當然知道什么是通關(guān)文牒,唐三藏西天取經(jīng),到處找人蓋章的那個本本。
“好啦,好啦!都說沒問題了!一個兵說沒問題,就肯定沒問題啦!”青皮徑直拉著威爾森走了。
與我理解的一樣,羅漢說過,這是兩把再普通不過的折刀。我想阿布沙耶夫們應該認得出這類型的折刀。
倘若從他們眼皮子地下能僥幸跑掉,這前后省了足足兩百萬比索,不小的數(shù)目。
我們?nèi)舯唤壛?,羅漢會交出這把刀,用那部衛(wèi)星電話打給Jason,或是極其重要的人,我們則全身而退。
至于后面,應該是土匪們用這刀去交換比索吧!在這南北對峙多近半個世紀中,國際各方勢力插手的局勢下,南北的關(guān)系敏感又緊張。如此隱秘的交易手法,贖金與安全,互謀互利的南北兩島。我甚至有些佩服發(fā)現(xiàn)這種在刀尖上與槍口下合作方式人的膽識與勇氣。
威爾森終于順利歸隊,羅漢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我想,這事大概成了有百分之九十九了吧?
“你們仨一會兒跟我找地方把裝備換了!”他的意思并不包括威爾森,顯然,他沒把那份美金給威爾森。
看樣子,威爾森自己帶了。從他那鼓鼓囊囊的腰包就可以看出來。
“爾森,錢最好藏的隱秘些。外面最好放比索!”羅漢說的有些尷尬,可能是不習慣青皮式的叫法,也可能是不習慣去關(guān)心別人的錢該怎么放。
威爾森狡黠地笑了笑,他微微抖動的小胡子若翹起了尾巴一樣。
“放心吧!我的錢放在了最隱秘的地方!外面,只有piso。”他得意的說道。
青皮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威爾森,手竟直接摸向了他的腰下。
“藏這兒了吧?”青皮壞笑道。威爾森本能地向后躲避,他頗為驚訝。
“這個……你是怎么知道的?”威爾森問,
“別驚訝!你要是放到這里,倒是令我們很驚訝!”我向前推了一把他說道。
羅漢哈地大笑起來。狡猾的狐貍與狡猾的獵人都有一肚子詭計,威爾森的確是一只狡猾的狐貍,而羅漢,是個狡猾的獵人。
我們從衛(wèi)生間出來,走路的姿勢頗有些難看。青皮的姿勢甚是可笑,他如同拉在了褲子里一樣,兩條腿拖著走。大概是這里的人并沒有見過這等奇怪的游客,腿腳不利索,也要出來游玩。
幾沓捆的很緊實的美金外面用比索包著。最外層用防水的材料包好,縫在褲子里面。里面憋悶、濕熱、不透氣,走起路來,左右摩擦,甚是難受。
“青皮,深蹲幾次便好了!”我說道。
青皮學著我的樣子,在地上反復深蹲幾次,果然,里面的衣褲被撐大了后,里面變得清爽了許多。
再看看羅漢,他已經(jīng)反復了蹲了幾次,依舊努力的嘗試蹲下。顯然,里面的衣褲已經(jīng)被撐到了極限,但凡有任何聲響,里面的內(nèi)褲肯定是被撐破了。我十分擔心他那個彈性并不太大的衣褲瞬間崩斷,成摞的美金從短褲里掉落出來。
“行了!羅總,這高難度系數(shù)的動作真是難為你了!”我說道。羅漢漲紅了臉,擺了擺手。
“唉呀!我的天!這個法子,真吃不消!”他說完之后搖著頭,汗已經(jīng)順著額頭流下來。
霍菲最后一個出來,走路明顯比平時還要慢,臉上露著些許尷尬。身材高挑,體形勻稱的霍菲,今天穿了一條較寬松的沙灘短褲,微微隆起的下腹,仿佛有了幾個月的身孕,看來她也帶了不少美金。威爾森驚訝地看著這舉止怪異的四人,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來。
“嚴總,你們這是?”他問道。
我笑了笑,邊從整理青皮的大背包,邊故作神秘。
“我們穿了特制的防彈衣!”我笑著說道。
威爾森聽后眼睛瞪的更大。
“穿在衣服里面?”他問道,青皮賤兮兮的用手在褲襠的位置劃了一個圈。
“掛在這里,美國制造!”青皮樂了。
威爾森的小胡子轉(zhuǎn)著圈,如同狐貍一樣的小黑眼珠滴溜溜地亂轉(zhuǎn)。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防彈衣不穿在身上,卻要掛在褲子里?絞盡腦汁后,摸了摸自己透不過氣的褲子,猛地拍了一下腦。
“哎呀!我明白了,你們呀!這群狡猾又聰明的親戚!”他大笑著說道。
我們笑著,看著狡猾的狐貍追咬著自己的尾巴是一種樂子。
“爾森,原來你不姓魏?。俊鼻嗥?,
“不姓啊!”他整理著頭巾說道。
“那你貴.....?”青皮又問,
“鄙人免貴姓……方,方鎮(zhèn)財!”他說的有些猶豫,好像不太想告訴青皮。
“真是遠方親戚?。 鼻嗥ふf道,
“啊?....”他聽得不大明白。
“我說那個方....小妮!”將“小妮”說出口,青皮顯得頗有些難為情。
“冬青兄弟!我早說了嘛!鄙人確實是小妮家的親戚!”
“方—鎮(zhèn)—財,鎮(zhèn)財!”青皮念叨著,
“好名字!”他夸贊道,向來不會夸獎別人的青皮居然對一個稍有些庸俗的名字豎起了大拇指。
不上進的青皮在努力的上進著,令我覺得有些可笑。
“他叫魏青皮!大將魏去病的后代!”我樂著喊道,
“滾你的兵痞!”青皮罵道,
“走啦——開——船——了!”羅漢已經(jīng)拿著船票在遠處招手。
開往薄荷島的輪渡很多,小的單層便宜,大的雙層貴些。我們乘坐的是一艘白色雙層輪渡。一層是綠漆地面,空間狹小,塑料座椅的旅行艙。二層則是鋪著紅地毯,超大空間,真皮沙發(fā)的商務艙。
這令我我想起了麥哲倫的食堂。一樓人山人海,嘈雜的進食大軍與二樓寬敞、安靜的環(huán)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路走來,我們所到之處盡是低矮破舊的棚戶區(qū)。也不乏高聳入云,晝夜燈火通明的麥哲倫一樣的大廈。
我想是什么將城市分割的如此明顯?是錢嗎?我不知道,雖然那是一條誰都看不見的線,但是那線深入人心,但凡有人的地方,它都存在。
它真的存在嗎?它就咔嚓一下,把城市從視角上分成了兩個世界,一個叫俯界,另一個叫仰界。上面掉下來的,拼命的想爬回去。下面沒爬上去的,削尖了腦袋又想鉆上去。
我就是那個削尖了腦袋向上鉆的,雖然我被柔軟的真皮沙發(fā)圍繞著,盡管腳下是那些磨得發(fā)亮的藍色塑料椅子,但那個顯得有些小愜意的破落戶甚是心虛,因為我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去享受這些。
我忽然就頓悟了,活的好的,那去的是九霄云外的天上享樂。
活的不好的,去的是腳下陰曹地府過堂。
這天上的成了仙,地下的變了鬼。
而當中間,是我們這些個活著的人。
我與青皮這樣的,還沒個人樣。就得削尖了腦袋向上鉆,活的像個人。羅漢也是,威爾森就更不用提。
真的是錢嗎?到目前為止,至少我認為是的,若緊是想證明自己勇敢,至少我不會拿命去撞阿布沙耶夫們的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