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貼著石壁,懷里緊抱著木釬,如同抱著一桿槍。抹干了眼淚后又顫顫巍巍地探出頭,卻發(fā)現(xiàn)海灣邊只剩下了那艘船,先前的兩個人已不見了蹤跡。
我惶恐的將身體壓的不能再低,繞著石頭向山下望去,一眼就瞥見叢林的邊緣處竟有三個人影在晃動,我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盯著。
“三個人?怎么又多了一個人?”我順著山腰的凹陷向山下爬去,焦急地只想看清那三個人的模樣。待到我再探出頭去,已然不見了那三個人的蹤影,只聽得叢林里傳來陣陣喊聲,我心想“這下壞了!他們定是發(fā)現(xiàn)林子里那半截皮筏了!”再仔細地聽聽那呼喊聲,卻淹沒在大風之中。
“這回鐵定要完了!”我說道,他們一定會搜山的,此刻我最好去找個有礁石的地方藏起來。我回頭望了望身后那濃密的山谷,或許進了林子,他們便沒那么容易找到。
那里還有熊!我能碰上,他們也能!想到這里,我握緊了手里的木釬,轉(zhuǎn)身決然地向山谷中的密林走去。
“......兵!”山頂?shù)娘L卷著呼喊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我的心里陡然一驚,快速回到剛才的位置,將手放在耳朵后面努力地聽著,我剛剛確實聽到了一個“兵”字!我的心再次撲騰、撲騰地跳著。
“一......個......兵!”一個尖利的嗓音伴著山下卷來的風傳來。
“這他媽的是青皮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我激動的竟使勁給了自己一個嘴巴。
“我還清醒著—清醒著!這不是夢!有人喊我的名字!是青皮他們!”我興奮地嚷道,
“我在這—”我扯開嗓子喊道,聲音還沒提上去就破了音,干澀的喉嚨竟啞了下來。
我咳嗽著,飛一樣的沖向山下,遠遠的就瞧見叢林里陸續(xù)晃出了四個影子。我更加確定那是青皮他們。便顧不得腳下的磕磕絆絆,內(nèi)心那股激動的熱浪涌上心頭,眼里噙滿了淚水,從山下直沖下來。
與此同時,遠處林子里的四個人猛地抬頭,瞧見從山上突然冒出個黑乎乎,鬼一樣的東西,手里拿著長矛,瘋也似的叫喊著。
他們著實被嚇了一跳,紛紛躲到了林子里。
他們真的是認為見到了野人,且是這島上好使長矛的野人。
從那個被扎的稀巴爛的皮筏就可以看出來,憑借青皮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我定是被捉了去,抽筋扒皮給吃了也說不準。
可笑的是,我從那山上飛也似的俯沖下來,內(nèi)心過于激動,哪里會顧得腳下的坑坑洼洼。就這么一個小坑,“噗”地一下,捆住了我的腳尖,整個人一下子就飛竄出去,手里的木釬也飛了出去。
我的臉扎進了草叢里,那木釬飛進灌木叢,我聽到一聲尖叫,那是霍菲。
我咧著嘴,樂了,人卻在草坡上翻滾著,然后重重地一頭栽進了灌木叢里。
睜開眼,周圍冒著金星,臉上火辣辣地疼,大概是被劃出血了,便顧也顧不得,猛地爬起來。著實把叢林里的幾個人又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帶著頭盔的家伙從林子里竄出來,指著我若見了鬼一樣大叫。
“一個兵!??!是一個兵!”還沒等我站穩(wěn),一下就被他給撲倒,我識得這聲音,是青皮。
他擦著我臉上的血,我迷迷糊糊地看清了,確實是青皮。我笑著,也暈倒了。是的,幾日來沒有好好的進食,加上又擔驚受怕,我低血糖,暈菜了。
不知是何時,我感覺到嘴里涼絲絲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湊過來的四個頭,我仔細地辨認著,羅漢、青皮、威爾森、還有霍菲。
熟悉的臉龐,只是比原來更黑了些。他們每個人都笑著,樂著,別提有多開心了。
“一個兵!真的是你,我們都以為你死了呢!”青皮興奮地喊道,說完“死”字,他竟忍不住哽咽了。
這個沒出息的家伙,真的以為我在海里給淹死了。
“你這個家伙命真大!”青皮一拳重重地砸在我的身上。
我坐起來,接過霍菲遞過來的水,喝下后,頭沒那么痛了。這才看清了這些家伙,分別幾日,他們確實曬黑了不少。
“找見就好,找見就好?。 绷_漢摩挲著淚眼說道。
“命真大你!眼瞅著你掉海里了,咋漂了這么遠?”威爾森說道,他顯得更黑更精瘦了。
“我們把這里能找的島都找遍了!再找不見......我們就回去了!”青皮抹著眼淚說道。
我笑了,眼里含著淚水,我緊緊地摟著青皮,內(nèi)心溢出的是熱乎乎的泉水,一種從未有過的踏實與厚重的感覺。
我終于又見到你們了,這不是夢里,因為夢里也沒如此的美好。
霍菲與威爾森整理著拾來的椰子,在青皮激動得前言不搭后語的口中我得知,原來我落水后,羅漢他們的快艇在海上冒著暴風雨轉(zhuǎn)了好幾圈,尋找我的下落無果后,就奔著一個島的方向去了。
因為博吉的哥哥曾說過,這里散落著很多小島。由此羅漢斷定我不會就這樣命喪大海,因為手上綁著個救生筏,只要皮筏打開,指不定被吹到哪個島上。
暴風雨過后,他們便開始一個島,一個島地搜尋,那些島嶼較小,用了不到兩天就都搜完了,卻不見我的影子。
羅漢分發(fā)著手里的魚干,遞給我一條。
“來,一個兵,吃點!你這形象,遠比我們想象的要糟糕!”他說完,大家都笑了。
“第一眼見你,我們還以為看到個野人呢!”霍菲笑著說。
“唉——我以為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我有些慚愧。
“這個島我們來過一次,要不是今天有爾森,可不就再也見不著了嘛!”青皮說道,我看著威爾森,他熟練地剝著椰。
“是啊!我正在林子里摘椰子呢!遠遠地就瞧見那皮筏。我那個激動啊!我說這個皮筏不會是嚴總的吧?皮筏看起來是新的,約莫著是剛剛掛在那里的,八成人也在附近,然后我就喊了青皮兄弟!”威爾森說道。
“一個兵,你可得好好去那棵樹那拜一拜,它救你一命呢!”青皮說道,
“一定,一定!”我傻笑道,
“你剛才說你們第二次來這里,第一次是什么時候?”我問,
“昨天晚上??!”羅漢說道,我一拍大腿,嘆了口氣。
“咋了?你昨天晚上知道我們來過?”羅漢問,
“昨天夜里我好像聽見了你們的聲音,以為是在做夢!”我慚愧地說。
“這不,我們又來了一次,看來我們命里不該缺你啊!”羅漢笑著說,威爾森轉(zhuǎn)眼已經(jīng)剝好了七八個椰子,他分發(fā)著椰子。
“嚴總?。∶?!你看這里周圍有七八個島,就數(shù)這個島上樹多、食物多,我們?nèi)サ哪菐讉€,光禿禿的,啥也沒有!”威爾森說道,
“對!光禿禿的,都是黑漆漆的石頭,什么也沒有!也不是啥都沒有,瞧!我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青皮指著鋼盔說道,
“鋼盔?”我問,
“這可不是一般的鋼盔!”青皮拿到手里擦了擦,轉(zhuǎn)而又變得神秘起來。
“這個是九零式鋼盔,鬼子的!”他小聲地說道,生怕被人聽了去。
“我看青皮兄弟是被那雄老板手的鴿血紅攝了魂去了,人家要的可是骨頭,不是這爛頭盔!”威爾森說道。
羅漢樂了,青皮拿著頭盔去追跑遠的威爾森,險些敲到他的腦袋,我們哄堂大笑。不過我相信青皮,他從來不杜撰沒影的事情,雖然平時他每個正形,但鬼子的這點東西他上心琢磨過,在他手里糊涂不了。
眾人坐在一起吃完喝完,體力也得到了恢復。尤其是重新找回了我后,大家的士氣都很高漲,好像早把這趟行程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凈,從尋找鴿血紅變成了尋找嚴兵,找回了嚴兵仿佛找到了鴿血紅一樣,看到他們開心的樣子,我更加慚愧了。
“羅總,接下來怎么辦?我搓著手上的灰土問,
“嗯,準備往回走。爾森,油還剩多少?”羅漢問,
“半桶!”
“淡水與食物呢?”羅漢又問,
“到處都是!”
“這樣,收拾一下,咱們往回走!”羅漢說,
“羅總,半桶油估計不太夠!另外,我們現(xiàn)在只剩一個舷外機,機油也漏的差不多了!”威爾森說道,羅漢又看著霍,菲霍菲點了點頭。
“走吧!這里跟博吉說的不太一樣?!被舴普f道。
青皮從遠處拾來我扔出去的那根木釬,左右打量著,然后賤兮兮地嘲笑我起來。
“哎呦—快看!一個兵,這就是你造的長茅?哈哈——”說完,在眾人面前晃了晃,我一把奪過來,拿在手里。
“什么茅,這是木頭做的釬!我用來挖洞的!”我說道,提到挖洞,猛地想起來那挖了一半的洞里面還藏著一個洞呢!我騰地從地上坐起來。
“見到太高興,我都給忘了,我在這里有新的發(fā)現(xiàn)呢!”我興奮地說。
“什么發(fā)現(xiàn)?”青皮立即來了興致。
我看著青皮,故意賣個關(guān)子給他,吞吞吐吐地不說。
“我呀……發(fā)現(xiàn)了......唉—看了你們就知道了!”我壓低了聲音說道。
“一個兵,發(fā)現(xiàn)什么了?”羅漢問,
“一個洞!”我說,
“切—我還以為什么稀奇的東西呢!”青皮繼續(xù)玩弄著那根木釬。
“看樣子是人工開鑿的!”我轉(zhuǎn)身指著身后的山腰處說道。
“人工開鑿的?走,瞧瞧去!”羅漢說道。
于是我們一行人向山洞的方向走去。威爾森走在我的身后,對于他來說,這種熱帶島嶼上的動植物應該不會那么陌生。
“爾森,這個椰子蟹是不是光吃椰子?。俊蔽覇?,
“那不一定?。▲B啊、老鼠、昆蟲它們也都吃!”他說。
“那怎么捕這東西???”我又問,
“嚴總在這個島上看到啦?”他問道,我笑著點了點頭。
“那簡單的很!只要用椰子就可以啦!你就等著晚上吃吧!”從他自信的表情里就能看出,對于他來說,信手拈來的事情。
“嗯,你們這種島上有......熊嗎?”我尷尬地問道,實際這種有些弱智的問題我也不大情愿問出口,因為熊這東西基本上都生活在溫帶或是寒帶,熱帶實屬少見。
“嚴總說的是狗熊?棕熊還是北極熊?”威爾森哈哈的笑了,或許我的問題真的是過于愚蠢。
“體形與熊差不多的也行,比如說大型蜥蜴或是狒狒……”我在努力將這個問題描述的正常一些。
“博吉他們部落的那個島上應該有這些動物,這里四面環(huán)海,恐怕椰子蟹都少見!”說完,他聳了聳肩。
“或許是大型的蜥蜴或是黑猩猩吧!”想起來昨夜洞口外面將樹枝都折斷的東西我低聲地嘀咕著。
“那咱可就有肉吃了!據(jù)說蜥蜴的肉烤起來還蠻好吃的!”青皮停下嚷道,仿佛他吃過一樣,僅那條網(wǎng)紋蟒就險些讓他吐了。
“呵!還生了一堆火??!”羅漢看著地上燃盡的火堆笑了,
“這個......這個可是技術(shù)活??!”他俯身撿起來地上那塊滿是黑窟窿的鉆版晃著說道。
“實在是給逼的沒辦法了!”我慚愧的說,
青皮與威爾森已經(jīng)進了洞。
“這里面還挺大的!”青皮嚷嚷道,
“你還真挖了個大窟窿?。 绷_漢聽了也進了洞,看著地上那厚厚的石頭與土說道,
“一個兵,我看要是我們不來找你,你一個人在這里生活個一年半載的也不成問題!”羅漢打量著眼前這個不小的工程說道。
“是??!工具還都這樣齊全!”霍菲也說著,
“這個......肯定是錘子啦!”青皮舉起一塊大石頭說道,
“這工程……屬實不??!”不大的一個半山洞里很快就被我們這五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充斥的熱熱鬧鬧。
“快別說笑我了!你們看!我說的發(fā)現(xiàn)就是這個洞!”我指著那個窟窿說道,羅漢順著我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了那被石頭砸的面目全非的板子,一個楔形的窟窿在沾滿了泥的板子上清晰可見。
“還有沒有照明的東西?”羅漢問,霍菲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手電,羅漢拿著遞給了最前面的威爾森。
“爾森,你去瞧一瞧!”威爾森用手扣了扣那板子上的窟窿,就將手電照了上去,順著手電的光眼睛瞇起了一條縫向里面望去,待到他看清后,頓時嚇得一哆嗦。
“媽呀——”他大叫了一聲,竟嚇得后退了兩步。
他這猛地一激靈,著實把我們也嚇了一跳。
“嚇死我了!里面......有個人!”威爾森驚呼道。
聽他這樣一說,嚇得我們都躲到了洞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