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錫回到自己營帳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個小士兵等在自己的門口。洛錫疾步走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回過頭,急忙行禮:“小將軍,末將想起一件事情。將軍的身份之所以在京都傳得沸沸揚揚,是大皇子和慕容宰執(zhí)在背后操控。似乎已經(jīng)掌握到了足夠的證據(jù)?!?p> 大皇子?
原來如此。
“洛小將軍,末將奉將軍之命,回京都給太子殿下送信,末將就先告退了?!?p> 洛錫看得出對方有很多想要問的問題,但是出于操守和禮儀,一句話也沒有問出口。
洛錫點了點頭,還是將心中的話說了出來:“你放心吧,那些不過是謠言,不足為懼。等得勝回朝,驗一驗便知。跟太子殿下通個氣,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誤會?!?p> 小侍衛(wèi)得到這樣的回答,心下松了一口氣。
真是如此便是最好的了,否則欺君罔上,不知道洛將軍會受到怎樣的處罰。
是場烏龍便是最好的了。
洛錫回到自己的營帳,不再去想那些事情。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多想無益。還不如多打點勝仗。
北寧軍接連告捷,一鼓作氣,不僅將邊關的地守住了,甚至將蠻夷等幾個小國直接吞了。
不知道是洛錫放水還是西里運氣好,幾次三番挑釁北寧都沒有被滅國,可能是洛錫顧念這是她母親的故國,自己也算是半個西里人。
雖然母親和弟弟慘死于西里人之手,自己也將他們打成了邊陲小國,也算是為母報仇,和對西里血液最后一點點仁慈。
最后一戰(zhàn),在北寧和西里的交界處。
此次雙方交戰(zhàn),其實勝負沒有多大的懸殊。困獸猶斗,但能幾時。
閭丘卓成原本不想出戰(zhàn),但是一聽說帶兵者是洛錫,便也屁顛顛地跑來了。原本洛錫不需要上場,在大軍后面指揮即可。但洛錫固執(zhí)地引陣殺敵,沖在最前面。
洛錫馭馬走在最前面,不知為何,明明面無表情的臉上卻沒有一絲血色,周身圍繞著密集的悲戚,不知是戰(zhàn)場的冤魂,還是洛錫散發(fā)出來的哀涼。
明明有很多人,但是你就只能看到她。
洛錫像是殺紅了眼,見人就砍,見到就上,那架勢,比死士還要恐怖。閭丘卓成看著不要命的洛錫,也跟著上前,停到了洛錫面前,兩人大打出手。
這一刻才意識到,洛錫的功夫在他之上。
洛錫一槍將閭丘卓成打下馬,自己也跟著下馬,猛烈的招式難以招架,最后直接被抵住了脖子。眼看勝利在即,洛錫卻收回了槍,閭丘卓成趁其不備撿起地上的刀捅向了洛錫。
一個龐大的異物涌進洛錫的肚子,又迅速地抽離。洛錫被這凌厲地慣性逼著后退,不受控制地發(fā)出哀鳴。
閭丘卓成愣了幾秒,洛錫不該這么遲鈍的。
這樣的速度,怎會躲不開?
洛錫一個順手,刺穿了閭丘卓成的右肩胛。
最后一刻,還是選擇了右邊。
閭丘卓成與她雖然一直在敵對陣營,但這么多年亦敵亦友,還是有點感情。
閭丘卓成和洛錫雙雙倒在了地上。
無限貼近地面,才發(fā)現(xiàn)地面是張揚的紅,空氣中充斥著難聞的血腥。大家見到這一幕都殺紅了眼。無數(shù)雙戰(zhàn)靴正向自己奔來,臉上寫滿了擔憂和不可置信。
不敢相信,戰(zhàn)無不勝的洛錫會從天堂墜落,沾上一身的泥。
不敢相信又怎么樣呢?洛錫被一刀直接刺穿,鎧甲也沒能抵擋分毫。
父親,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洛冰之看著被抬回來的不省人事的洛錫,再看看這足以要人性命的傷勢,洛錫當時也沒有想著讓自己再活下去,手中的投降書,如千萬斤鋼鐵一般沉重如斯。
洛冰之將洛錫身上的傷勢一模一樣地復刻在另一個人身上,將另一個人的臉換成洛錫的臉。洛冰之一生殺伐果斷,但是在士兵的眼中卻是一個仁慈關心將士冷暖的好將軍。
只有在生死時刻,才能看見這樣的老將軍。
氣貫長虹、冷漠肅殺。
洛錫被調換了,真的洛錫現(xiàn)在躺在南蠻邊界的藥房里。假的洛錫已經(jīng)英勇殉國。
南蠻是云空大陸一個比較特別的國家。說是國家,其實土地面積還不如北寧一個稍大一點的城市。南蠻的名字雖然魯莽,卻是一個桃源之國。南蠻不參與整個云空大陸的任何爭斗,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世世代代就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與外界交流的通道十分有限,再加上整個國家地理位置偏僻,存在感小到甚至會讓人忘記這個國家。
西里的“換臉術”是西里皇室的禁書,連西里都無幾人知曉,若不是洛錫的外祖父曾任西里禮部尚書,接受王令將禁書焚毀時偷藏了一本,也不會陰差陽錯被洛錫母親帶走,才有今天的貍貓換太子,從而間接救了洛錫一命。
洛錫醒來時,身邊只有一個老婦,聽力失靈,不會說話,見洛錫醒來,便將洛冰之早前準備好的紙條遞給她。
洛錫接過,上面是父親帶著帶著自己的“尸體”和大軍班師回朝的消息,連多一句問候的贅余都沒有。
洛錫眨了眨眼睛,將信揣在了懷里,心里重重地嘆口氣,只要大家都能活著平安無事,這便是最好的了。
老婦為洛錫換上了女裝,將原本綰上的頭發(fā)垂了下來,整個人的氣質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小姐真好看?!崩蠇D人用手語表示著,洛錫看不太懂,從表情中猜到大概是贊美的話,便點了點頭。
老婦人名喚向苑林,洛錫便叫她苑林嫂。
苑林嫂有一身好醫(yī)術,又有自己的藥莊,遠近幾畝地都是她種的藥材。洛錫在這里,能夠得到最好的照料。
接連二十余天,洛錫的意識還是有些混沌,半夢半醒地睡了幾天。這一刀,沒有當場要了洛錫的命,簡直是上天垂憐。
然而命是撿回來了,身體卻不如從前了。
大概睡了有一個多月,洛錫才終于沒有那么難受,雖然還是只能臥床靜養(yǎng),至少沒有再時不時地高熱和傷口發(fā)炎。待洛錫意識清醒時,在紙上寫下了她一直很疑惑地一句話:“苑林嫂大恩,小女子感佩,只是苑林嫂為何愿救我?”
苑林嫂只是笑了笑,溫柔地摸著洛錫的頭,接過筆在紙上寫著:“其父母對老婦有救命之恩,再造之德,不勝感激,今后,洛姑娘若愿跟著老婦打理藥莊,老婦必將畢生絕學授之,姑娘若是不愿,待傷好之后亦可離開。”
洛錫看向苑林嫂,母親離開后,自己很少能聽到母親的消息,多年來跟父親一直待在一起也從未聽說過這樣一號人物。但這種時刻父親將自己托付過來,想必也是極可靠之人。
洛錫點了點頭,苑林嫂笑了笑,洛錫也有些被感化。苑林嫂的笑容像她的醫(yī)術一樣有種魔力,能讓人如沐春風,起死回生。
苑林嫂找來好些書籍供洛錫打發(fā)時間,洛錫卻只要了一本手語書。
洛錫也無處可去。這地方養(yǎng)人,她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