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堯臣,這個名字好熟悉啊。
張揚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人,應該是前世,但隔著一層迷霧,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
李岳催促道:“少爺,人還在門外等著呢,王公子是老家來人,招待不周會惹人說閑話。”
對了,南京應天府可不就是后世的商丘市嗎,不論前世今生張揚可是土生土長,他馬上記起來了,原來是在某一次宣傳本地歷史名人的時候,他花了大半節(jié)課的時間介紹了王堯臣的事跡。
說起這個王堯臣,可真是別人家的孩子,二十四歲進士及第,而且還是那年,也就是明年天圣五年的狀元文魁。這可能還不直觀,但與他同一屆及第的人中可是有著韓琦、趙概、文彥博、包拯等幾位在大宋史上赫赫有名的宰相。
張揚又想起來了,第三名探花趙概趙叔平好像也是應天府人啊,此刻他油然而生出回老家提前投資這兩位的沖動。
不過他也知道,一個七歲的孩子跑過去跟王堯臣趙概說你倆明年放心應舉,一個狀元,一個探花,估計王趙二人下意識就會當成童言無忌,根本結(jié)不下善緣,反而可能被人認為是諷刺。
不過王堯臣此次前來,雖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張揚覺得熱情一點總歸沒錯,指不定王堯臣將來位居宰輔,還能想起今天的一飯之恩,絕對是賺大發(fā)了。
他努力克制著激動的心情,和麗娘說:“你就按照我剛才所說的方法去做,味精少放一點就好,火鍋底料盡量選用濃湯,多熬一段時間沒關系,今晚我要用來招待貴客,做好了我給你一貫賞錢?!?p> 說完也不管麗娘有沒有聽清,急匆匆的向府門跑了過去,連鞋子掉了都沒有注意到。
李岳在后面跟著,撿了他跑丟掉的鞋子,很是納悶,少爺從來都懂事開始就一直是胸有成竹穩(wěn)重有余的人,怎么今天卻這么高興呢。
張揚跑進門房,扶著門彎腰喘著粗氣,還忍不住問:“陳伯,王伯庸在何處?”
他沒聽到陳伯滄桑雄渾的聲音,只聽到耳邊傳來青年人的聲音,飽滿而圓潤。
“你就是張世兄府上的獨子,張揚?小小年紀就想學周公吐哺,盼天下歸心,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呀?!?p> 張揚抬頭,一眼就看到門房里桌子邊,坐著一位青年士子,天藍色的袍衫襯得豐神俊朗,眉眼高昂,撲面而來的是濃郁化不開的書卷氣。
張揚愣了愣神,靈機一動回道:“今早見喜鵲繞樹三匝,料想定有貴客探問,原來是世叔當面?!?p> 王家本在應天府虞城縣,而張家世代居住在宋城縣,有通家之好,王堯臣的母親就是張揚的姑奶奶,張揚聽父親提過一嘴,這是才想起來。
“哈哈哈,好機智,我說周公吐哺,你就答繞樹三匝,難道要與我對詩不成。”王堯臣開懷大笑,摸了摸下巴上剛蓄的短須。
張揚自然是擺手不敢,幾斤幾兩就想在名留青史的歷史人物面前賣弄,可不是什么好習慣,他早就學乖了。
王堯臣卻不打算放過他,大手一伸,按住他的肩膀,笑著說:“進了光州就聽說張世侄文曲星下凡的傳言,不論真假,且讓我考較一番你的學識。”
張揚并不拒絕,他之前多番謀劃抬高名聲,就是為了完成系統(tǒng)的支線任務,眼下王堯臣就是一個絕好機會,要知道這可是明年的狀元,但凡殿試奏對時提到一句“光山有神童”,立刻送自己上頭條,不比什么水軍強多了。
張揚心里不帶怕的,他已經(jīng)啟動了文抄公模式,現(xiàn)在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身后是元明清甚至是民國的無數(shù)大詩人的偉岸身姿。
“世叔請出題。”
王堯臣端起面前的茶杯,吹著熱氣,問道:“這是哪里的茶啊?!?p> 陳伯湊了上來,回道:“回衙內(nèi)的話,這茶是今年剛產(chǎn)的武夷巖茶?!?p> “哦,武夷茶啊,世侄就以這茶為題,賦詩一首,如何?”
張揚略加思索,就從記憶深處想到一篇很適合的小詩,裝模作樣的走了三步,自信吟出:“初嘗香味烈,在啜有余清。煩熱胸中遣,涼芳舌上生。嚴如對廉介,肅如見傾城。記此擎甌處,藤花落欄輕。”
王堯臣難以置信的騰地一下站起來,贊嘆道:“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詩,今日世侄只需三步,這是何等的才智啊,或許只有用文曲星下凡才能說得通。”
張揚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抄來的東西,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故意避開王堯臣灼人的眼神,很是謙虛的說:“世叔這是溢美之詞,侄兒怎能與曹子建相提并論,不過是仗著點小聰明罷了?!?p> “這是小聰明,什么是大聰明呢,可惜你還太小,否則定可與我同赴春闈,你我叔侄同榜豈不是一樁美談。”
張揚卻不覺得可惜,因為現(xiàn)在的朝堂實在是暗流涌動,自己這個小胳膊小腿恐怖一進去就要被擠壓的七零八落。
“世叔難道不關注朝堂嗎?方今之時,太后與官家之間早生嫌隙,母衰子壯,怎么可能不生事端。且寇相雖死,晏公還在,無論如何都不會對這種事忍而不發(fā),可能很快就會有大的變動。”
王堯臣聽到他的這番話,臉上的表情立馬豐富了起來,官宦世家的作風蕩然無存,張大個嘴巴,對七歲的小子點評朝廷政局感到難以置信。
張揚對晏殊可太熟悉了,誰讓這位仁兄是宋朝有名的杠精直男呢,少年多智,過早的走上人生巔峰,導致不諳人情世故。
據(jù)他所知,晏殊因為反對溜須拍馬的張耆升任樞密使,違反了正在垂簾聽政的劉太后旨意,加上在玉清宮暴怒之下用朝笏打碎了侍從的門牙,被御史彈劾,大概是明年春天就會被罷免,去宣州任職。
幾個月以后晏殊又被調(diào)到應天府任職,而且在任內(nèi)特別關注教育,更是請來范仲淹這種大牛主持應天書院,史稱“天下庠序,視此而興”,知名校友就有王堯臣、趙概、張方平、富弼、孫復、石介等,既有未來宰輔,也有學界大佬,簡直就是大宋版的清北。
張揚覺得自己有必要去上個學,不說別的,起碼能在晏大帥哥和范大暖男面前混個眼熟,說不定后面科舉能走個后門呢,有這兩位庇護著,能少奮斗十年。
更別說范大暖男對自己人真是好的不行,慶歷新政失敗后好友滕宗諒被連累貶官到岳州巴陵郡,然后他特意寫了一篇文章安慰他,就是中小學必背詩文《岳陽樓記》,而滕子京這個名字也被一代又一代國人牢牢記在腦中。
說歸說,張揚心里清楚,晏殊明年才會到應天府任職,范仲淹也是那個時候才會主持書院事務,并不著急,還是先把眼前這個板上釘釘?shù)臓钤o拿下再說。
他拽著還沉浸在剛才那番話里迷迷糊糊的王堯臣,小跑著進了飯廳,安排狀元叔叔坐在上席,然后對一路跟來的李岳說:“去催一催麗娘和青禾,馬上父親就回來了,貴客也已經(jīng)上席,飯菜要抓點緊啊?!?p> 李岳躬身稱是,轉(zhuǎn)身退下做事去了。
王堯臣剛從震驚中回過神,迫不及待的伸出手輕輕一拍張揚肩頭:“世侄連朝堂時局都能說出個一二三,豈非天授。晏同叔,章希言,蔡景蕃,還有侄兒你,我朝神童何其多也?!?p> 張揚不好意思的笑了,卻沒否認。
“世叔,今日你來的巧了,我剛從本縣黃員外家得一秘法,可制得味精,菜肴之中稍微加點即鮮美無比,待離去之時,一定要帶上一些給家人,也讓小子盡一份孝心?!?p> “果真?”
“當然!”
大樹小苗
茶詩是清朝王士慎的《武夷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