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染——江雪左文字
「我討厭戰(zhàn)爭……但若這是為了守護重要事物的必經(jīng)之路,我也不會手軟?!?p> 江雪左文字是絳紅色繼一期一振之后的第三把四花太刀。
顯現(xiàn)之前,身為近侍的鶴丸與審神者都緊張異常。
他們對于「會不會再出狀況」這個猜測是非常忐忑的——畢竟已經(jīng)連續(xù)兩把刃出了問題。
當看到弧度完美、刀鋒銳利的刃體時,兩人都鬆了口氣。
放心下來的絳紅,伸出手觸上刀刃。
淡藍的身影伴隨著雪的味道顯現(xiàn)。
絳紅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上下左右仔細看了遍之后,才露出笑容。
「太好了,是完整的!」
「完整……?」正要提出疑問時,他的話語瞬間被激動的審神者蓋過。
「我去把宗三跟小夜叫來!」
望著輕快跑走的背影,江雪將疑惑的目光轉(zhuǎn)向在場的鶴丸。
鶴丸咳了一聲,「就讓我這個元老級人物來跟你做介紹吧!」
溫柔的、潔白的雪染上肅殺之氣。
鮮紅把雪的顏色襯托得越顯得白。
整備完成后,他朝著審神者望去。
「那麼……我出陣了。」
「真的不要緊嗎?」
那雙絳紅擔憂的神情,映入他的眼底。
「請不用擔心。我……雖然討厭戰(zhàn)爭,但也知道這些事情是無可避免的?!?p> 是討厭,而不是逃避。
宗三見她還想說些什麼,朝她微笑著道?!阜判陌?,主。兄長他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小夜也跟著點頭附和,「……可以出陣的?!?p> 江雪柔和的神色掃過弟弟們,而后落在她身上。
絳紅色有些猶豫地點頭。
目送隊伍離開之后,她往回走去。
「藥研,他們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大將?!顾幯行Φ?,「為了讓江雪輕鬆些,大將都選敵軍比較好對付的時代了不是嗎?更何況還有鶴丸陪同呢?!?p> 「也是……」絳紅雖然嘴上這麼說著,心中卻一直感到不安。
「好——這邊也清理乾淨了!」鶴丸將刀刃收入鞘中,「你們那邊都好了嗎?」
「贏了?!构菃械幕卮鹗趾啙?。
在一旁的太郎也點了下頭。
三人轉(zhuǎn)頭望去,正巧撞見江雪將最后一名敵人砍倒的畫面。
望著消散的敵軍殘骸嘆了口氣,他拿出骰子。
「繼續(xù)前進吧?!?p> 雪最想保護的那棵小樹,發(fā)出痛徹心扉的悲鳴。
在戰(zhàn)場上的雪,面對著眼前的慘況,理所當然知道小樹為何而哭泣。
鶴丸見骨喰與小夜兩人停下腳步,開口問道,「怎麼了?」
「氣息不對?!构菃羞呎f邊抽出刀刃備戰(zhàn)。
聞言,其馀四人也立刻進入警戒狀態(tài)。
「是溯行軍嗎?」
「應(yīng)該是,但是……」小夜的眼神變得銳利,「氣息不對。」
兩人接連著說出同一句話,他們也終于察覺到不對勁。
「什麼意思?」
骨喰正要回答,小夜突然朝著他喊了聲。
「小心!」
在骨喰千鈞一髮地躲過攻擊后,眾人總算看清了敵人的面貌。
「這是……!」
六人皆露出吃驚的表情。
只見面前站的六名敵人,清一色都是——
「都是槍?」宗三皺起眉,「這邊有這種敵人嗎?」
「依常理來說,是沒有的?!固勺叩浇┡c小夜的前方,不著痕跡地將兩人護在身后。
「這還真是嚇到我了?!国Q丸乾笑了兩聲。
鶴丸與太郎是隊伍中出陣經(jīng)驗最多的兩人,但同時也是整個隊伍中機動最低的兩人。
小夜雖然常出陣,但非常容易受傷。
更別提骨喰,等等首先被攻擊的肯定是他。
宗三本來就比較少出陣,更何況還有初次上陣的江雪……
「不管怎麼看,都是我方不利啊……」鶴丸嘆了口氣。
「不管怎麼不利,還是要戰(zhàn)吧?」宗三開口。
他想保護的。
他想守住的。
為此,身染罪孽在所不惜。
為此,同歸于盡不足為談。
「小夜,骨喰交給你了!」鶴丸喊了聲,讓小夜把重傷的骨喰帶到后線。
「抱歉……」骨喰虛弱地向小夜說道。
太郎對于地形有些困擾?!高@邊的障礙物太多了,我不好發(fā)揮?!?p> 「看來是被算準了呢?!棺谌龂@息,翻身閃過攻擊,但還是被對方的刀尖給擦了一下。
江雪看著眼前同伴奮戰(zhàn)的樣子,一股力不從心之感油然而生。
別說攻擊了,現(xiàn)在的他連將自己照顧好都是個問題。
鶴丸正專注于眼前時,馀光突然看到一陣銀光朝他襲來。
然而閃避掉之后,他才發(fā)覺對方的真正目標不是自己,而是他后方正攙著骨喰的小夜。
「小夜!」
雖然這聲大喊確實引起當事人注意,但小夜卻沒有多馀的心力來應(yīng)付。
就在小夜閉上眼睛,即將承受攻擊之時,淡藍色出現(xiàn)在小夜面前。
「鏘!」
勉強擋下了一記攻擊,但江雪的手卻止不住地顫抖。
「江雪兄長……!」
「快退開!」江雪吼了聲,刀刃卻同時被對方給彈開。
同時,敵人朝著他揮下刀刃。
銀光閃落。
「匡啷!」
絳紅手中的茶杯落地而碎。
蒼白的唇顫抖著張了又閉,反復(fù)幾次之后,才勉強擠出一點聲音。
「你說什麼?」
前來報告的藥研沉默著點頭,接著就看到審神者飛奔出去的身影。
藥研連忙朝外大喊,「大將、小心點!」
然而,對于短刀的提醒,她卻沒有心思顧及。
腦海之中迴盪的,全是藥研方纔的話——
『江雪他們回來了。但是,聽說遇上了強敵,所以……』
手入房外是等待修復(fù)的四把刀刃,或傷或殘,慘不忍睹。
「唷、主?!国Q丸有些疲憊地打了聲招呼。
「怎麼會弄成這樣?」絳紅露出心疼。
「晚點我再詳細告訴……痛!」鶴丸捂住肩膀,「啊啊,都忘了自己肩膀受傷,連伸個懶腰都不行啊……」
「傷最重的骨喰跟江雪正在修復(fù)?!固砷_口。
宗三看小夜緊握雙手、低頭不語的樣子,嘆了口氣?!感珠L為了保護小夜,勉強自己對付敵人,被斬斷了一隻手?!?p> 絳紅的呼吸一窒。
空間的氛圍彷彿瞬間凝固似的,突然寂靜無聲。
「放心啦!修復(fù)完就沒事了!」鶴丸想恢復(fù)氣氛,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絳紅像是時間停滯一般,久久無法回神。
結(jié)果,直到最后,他還是懊悔。
懊悔著自己的力不從心、懊悔著自己不夠強大。
放不下的事情太多了。他閉眼??磥碜约哼€不夠格被稱為「僧刀」。
江雪的修復(fù)結(jié)束了,但準確來說,并沒有完成。
當那抹帶藍的雪色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鶴丸問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江雪嘆了口氣,右手扶上左肩。「……修不好?!?p> 絳紅倒抽了口氣,踉蹌著倒退了一步。
「修不好?什麼意思?」宗三蹙眉。
「不知道為什麼修不好……找不到原因?!菇┚従彽卣f著,右手抽出刀刃。上面一塊缺口,無法彌補。「總之……只能維持這樣了?!?p> 一陣風吹來,撩起江雪的髮絲。
以及,空蕩的左袖。
「……」絳紅呢喃著,眼中似乎有某種東西碎裂了。
江雪將渾身發(fā)顫的小夜攬倒懷中安撫,邊望向她說道。
「至少不是慣用手。我想……只是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yīng)?!?p> 絳紅沒有答話,只是安靜地站在原地。
鶴丸擔憂地瞥了眼絳紅,隨后用著開朗的嗓音高聲道,「不要緊!這肯定只是一時的,找到問題之后一定能修復(fù)的!對吧,主?」
絳紅沉默了一陣,然后點頭。
「是啊,找到問題之后?!?p> 看著絳紅不合時宜的淡笑,他隱隱有些不安。
二選一,永遠難以決定。
兩邊都是他最重要的存在,兩邊都是他無法割捨的存在。
如同江雪所言,一段時間之后,他就適應(yīng)了沒有左手的生活。
「不愧是江雪,要是我根本沒辦法做到呢!」絳紅此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心情,正笑著說道。
江雪看著那熠熠生輝的絳紅色,懸著的心終于放下。
「不過,江雪你放心。」絳紅色望著他,「我一定會讓你恢復(fù)原樣的。」
十分篤定的語氣,不帶任何的猶豫。
江雪頓了下,而后嘴角微微揚起。
與絳紅相處的時間越長,他越發(fā)喜歡看著那雙絳紅色散發(fā)出燦爛的光芒,把整個世界都照得明亮。
他已然不是完美的江雪左文字,但她沒有一丁點的失望、也沒有把他當成「傷患」過度照顧。
讓人非常自在舒適的、和平常一樣的相處模式。
絳紅的溫暖,讓雪色之中不知何時添上了一絲絳色。
十分燦爛的日子——
倘若,那夜沒有出事的話。
「接下來就是秋天了呢,柿子也會變得甜美吧。」宗三看著眼前的柿子樹,露出微笑。
江雪發(fā)現(xiàn)小夜似乎有些異常,便開口問道,「小夜,怎麼了?」
「……有種不安的感覺?!?p> 「不安……?」江雪想問詳細,小夜卻說得十分模煳。
當夜,他就知道了小夜的不安從何而來。
響徹本丸的聲音,讓三人立刻提刀沖出去。
——敵襲。
雪色漫天。
血色飛濺。
被兩名弟弟保護著的他,再次感受到同樣的力不從心。
一直以為已經(jīng)強大到足以保護所有的自己,沒想到這一刻竟是如此無能為力。
「江雪兄長,我一定、這次一定……!」小夜的話還沒說完,就飛身而出。
宗三反身打掉一把短刀,:隨即與一把襲擊江雪的打刀交手。
江雪的右手緊緊握住刀柄。
他不想只是這樣待著。
什麼都無法做到的感覺,太難受了。
沖出了兩人的保護圈,他殺入敵陣之中。
「兄長!」
「江雪兄長!」
兩人緊張地想跑過去,卻被敵軍攔住去路。
「可惡、別礙事!江雪兄長!」
——不行,還不夠。
無法確保絳紅安全的情況下,唯一的做法只有瘋狂地戰(zhàn)斗,直到將敵人肅清。
此刻的他多想去到絳紅的身邊,就算看到一眼也好。
厭惡戰(zhàn)爭的、溫柔的僧刀,揮舞著那把身泛藍光的刀刃。
血染全身,但僧刀不在乎。
左袖隨著他的身影飛動,正證明著獨臂的雪是多麼奮不顧身。
一把太刀獨自面對夜戰(zhàn),更是一個不惜命的決定。
他當然知道自己做了一個玩命的決定,但比起面對那種力不從心,他更愿意面對敵人。
他想保護的。
他想守住的。
耳中盡是撕心裂肺哭喊的絳紅的聲音。
不論如何,他都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
江雪左文字,是一把「刀刃」啊。
刀刃并不是為了殺戮而存在,而是為了守護一切才存在的啊——
起碼,他是這麼認為的。
此時,僧刀的悲憫之心不復(fù)存在。
刀為主而生、為主而滅。
抱持著這樣想法的他,面對了最殘酷的抉擇。
「呼……呼……」汗水順著他的頰滑落地面。
隱隱約約之中,聽到小夜與宗三的叫喚。
他抬頭望去,宗三已經(jīng)來到離他不到兩公尺遠的地方。
「兄長、你沒事吧!」
宗三的語尾才落下,瞬間被幾名敵人包圍住。
「宗三!」
江雪抓起刀就要沖上前,然而在同一時間,他也看到剩馀的敵人朝著小夜的方向襲擊。
他慌了。
「兄長、快點去小夜那裡!」宗三看出他的猶豫,連忙喊道。
他咬牙,望了宗三一眼,接著果斷地朝著小夜的方向跑去。
后方傳來了什麼聲音,在他耳中放大了無數(shù)倍的、他不敢去想像的聲音。
不能回頭。
絕對不能回頭。
忍著心中的痛楚,他朝著兩把打刀砍去。
小夜已經(jīng)身負重傷,縱使再怎麼擅長夜戰(zhàn),此刻的戰(zhàn)力早已下滑。
然而戰(zhàn)場上,只有更糟的處境,絕對沒有最糟。
「咚!」
趁著兩人專注于眼前的敵人,幾名短刀開始朝著房屋攻擊。
見狀,兩人神色大駭。
要是讓他們闖進去了,那麼審神者——
不論審神者目前身邊是否有刀刃保護,對于他們來說,讓敵人闖入屋內(nèi),將會是最糟的結(jié)果。
「江雪兄長、請去阻止他們!」
「……!」對于小夜的話語,他詫異地回望。
「拜託你了!」
小夜嘶聲道。
江雪默不作聲,內(nèi)心之中的天秤劇烈地擺盪著。
二擇一。你要怎麼選擇?
弟弟的性命,還是審神者的安危?
兩邊都是他最重要的存在,兩邊都是他無法割捨的存在。
曾經(jīng)以為刀是為主而生、為主而滅的他,這一刻動搖了。
猶豫往往是致命傷。
「江雪兄長——!」
小夜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回過神,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被染得鮮紅。
也好,這下就不用選擇了。
他悲哀地笑起。
直到最后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原來是如此自私。
——自私地,寧可選擇眼不見為淨。
緩緩閉上眼睛,他放鬆下來。
意識逐漸遠去。
雪并不如同人們所想的那樣高潔。
它有著七情六慾,會煩惱,會猶豫,也會面對抉擇時痛苦。
更會為了自私的逃避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