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尾的商店里我辦妥了最后一件事情,店主是個中年人,他表示節(jié)哀并愿意退掉一半定金。期間胡安一直待在車上,我把他載回了家,剛進屋子外邊就下起了大雨,還好我關著車窗——副駕駛旁的車窗。
我詢問胡安是否改變了主意,這雨大的就讓人不想出門。“我們得逃出這雨天。”胡安這么回答,他外套也不脫,話說得篤定又讓人不知所云?!澳阏f的什么,逃哪兒去?你在自個家呢?!薄爸灰艿截惣涌随?zhèn),那兒肯定沒有下雨?!蔽抑挥X得好笑,胡安開始了收拾,但說實在的他只是在屋子里轉(zhuǎn)圈?!斑@就是場陣雨,要我說,還沒有走出羊角鎮(zhèn)就放晴了?!薄叭绻肋h也不會停呢?”胡安停下手里的動作盯著我,一時倒使得我把說笑的話給咽了回去。他上了一趟樓,再回來時又對我說道:“我們得逃出這雨天?!蔽抑划斔@話是有些執(zhí)著的強調(diào),便對其點頭。胡安看著像受到了鼓舞,像初次提起計劃般說:“只要能到貝加克鎮(zhèn),那兒肯定沒有下雨。”
在遠處,一道閃光落下。聽著聲響暴雨愈來愈烈,確實是顯見易察的變化,你能從沙沙嚷嚷的落雨里聽出氣泡捻破聲、與橫亙的風相撞聲,這白噪音被添密了頻譜,就像垂掛的流蘇里又扎進了一些更細更短的穗絲。那未落地的雨線,打在屋檐上合匯又傾瀉的水柱,刮進屋子里的濕風和涼意,秋雨不就是這么回事……胡安又開始給自己倒酒,他把檸檬片直接丟進杯里,像是解渴般地飲著。我找地方坐下,倏地響雷就到了耳邊,那白色的,球刺形狀的聲響重重地撞在屋子里人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又在過后拖沓著沉悶轟隆隆的尾音慢慢遠去。“婊子養(yǎng)的?!焙苍谕恢恋睦茁曋惺炙ち司票?,這會他憤怒地踢開碎玻璃看著很是受窘。地毯上的酒香溢滿了氣壓堵住房門的屋子里,搞得我也想喝上一杯了,可胡安又不適時地開始犯傻,“我的手剛剛被一只馬蜂給蟄了?!薄昂?,我從來沒被它們嚇到過,在最后也不會?!薄拔乙シ宽斏吓e起避雷桿,你會相信我說的話?!蔽颐Π矒岷?,給他和自己都倒上了酒后提議碰杯,“敬我們的朋友?!痹诤仓匦麻_始忙碌時,我把杯子里剩的一點酒灑倒在地毯上。
沒多久雨便停了,胡安同他兩個女兒電話,都是起先不在意地聊起前溫柔地說話,結(jié)尾擰著眉頭不耐煩地掛斷。他只有一個手提包,我倆準備好出發(fā)了便離開了住所?!白屛襾黹_一段路?!蔽也淮_定這是不是好事,但我想讓他開心,何況雨后初晴的道路上空曠無人。我坐進后座,胡安開車意外地很穩(wěn)當,他把車子開到了我沒到過的房子前停下,“這是海伍德的地盤?!?p> 開門的是個年輕男人,進到這座漂亮房子里,實際上我見著了有三四個年輕男人。廚房的餐桌和客廳的寬座沙發(fā),他們沉默地呆坐直至瞧見我們,視線落在身上時沒有打量的瞧,而是像空洞乏味下抓住浮木般聚焦,從他們無神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我對年輕人總沒什么好感,這類家伙們總是蠢笨又虛度。“他還在午睡?!焙猜牶蟊阋矓D坐在寬座沙發(fā)上,明明一旁還有座椅。直到里頭的房間傳出咳嗽聲,胡安起身尋他,我還在廊道上看著墻上裝裱的風景油畫,同在門外的一個年輕人帶上了門。不過一會胡安走出來,“和他說好了,我們?nèi)ボ嚿系人!?p> 回到車上,換過衣服的海伍德出了房門走過大街,他攀著車窗同胡安講話:“這會我走了,他只以為我在退縮?!焙N榈抡f別的事時看見了副駕的盒子,他表示了默哀?!半x開一會能給這局面降溫,不是壞事?!焙策@么回答?!昂佟!笨礃幼雍N榈率懿涣藦澭f話才坐進了車里,我也就沒著急發(fā)動汽車?!霸蹆傻膮f(xié)議在他那不算數(shù),我受不了這個娘娘腔。”“嘿,別這么說,我還挺喜歡塔夫。那小子會變得好說話的,等他也成了老頭,他不是個好戰(zhàn)的家伙?!薄白≡诓莘孔永锏娜司筒辉搧G石頭?!薄拔乙蚕胗心氵@般精力,我的老兄,”胡安摟過海伍德的肩膀,“你想給他找點麻煩嗎?我們有一路上的時間想出些刺激的點子?!焙N榈卤憩F(xiàn)得不置可否,“是你需要我吧?!焙N榈逻t疑了一會后做了決定,我在內(nèi)后視鏡上目睹了這些,等他撓著頭下車,往返房屋再回來時,我們一行三人開始了返程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