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蒼梧遇書林先生
送走二人，圣靈子黑石發(fā)覺已是冷汗淋漓，回到圣靈宮時，一屁股跌坐在長凳之上。不多時，老道悠然現(xiàn)身，笑道:“若非貧道指點，你今日能活否？”
黑石起身，掇起長凳，送至老道身后，道：“我今日若不主動現(xiàn)身，或許真就活不成了，多謝道長提點！”
清虛真人頷首，拂須輕笑，道“此處牽扯甚多，也是你日后化蛟成龍之地，定要好好護住此地喲！”
“化蛟成龍不敢奢望，但是這里卻是我的根基所在！”黑石感慨道。
“好了，今日泄露的天機太多，我不便再多說，你好自為之?！鼻逄撜嫒似鹕恚粨u一晃慢悠悠離去。
林中小徑，葉紅綾心有不解，問道：“先生，為何留他性命？”
“還不是因為清虛真人這老梆子！”徐凡塵眉頭微皺，道:“這老貨定不是省油的燈，我們還是留條后路的好?！?p> “他究竟是何人？”葉紅綾問道。
“我也不知！?。 ?p> 其實，徐凡塵自己也不清楚，此次洞玄山一行，意義極為深遠(yuǎn)。
…………
蒼梧郡，毗鄰贛州北，為楚州邊陲郡縣?？こ菬o名酒肆，長史大人正與年輕伙計爭執(zhí)。這長史大人名蘇驥，常冠青繒，服絳衣，平日游手好閑，不諳政務(wù)，常醉臥山水，或夜宿青樓，聲名頗為狼藉。
雖說這長史大人嗜酒如命，終日渾渾噩噩，倒也并非一無是處。此人寫得一手好字，又能吟詩作賦，也算得上遠(yuǎn)近聞名的大才子。
“我蘇驥一首詩，換你一壇酒，還要如何？”蘇驥佇立酒肆門前，不愿離去。
酒肆伙計自是不依，訕笑：“就你那破詩，可值幾文？”
“當(dāng)年詩仙風(fēng)采無限，一試一賦驚天地泣鬼神，如今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皆欺我讀書人！”蘇驥搖頭慨嘆。
伙計不耐，郁郁說道：“就你這般讀書人矯情！”一邊咒罵，一邊揚手作勢欲攆人。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我都是斯文人，有話好好說，莫要動手動腳！”蘇驥擺手，連退數(shù)步，躲開伙計伸出的手，嚷道。
“就你這青樓?？?，還敢自稱斯文人，我呸！”伙計面露鄙夷，嗤笑道。
這時，酒肆掌柜停下?lián)芘阒橹?，按在算盤上，瞥了一眼伙計，皺眉斥責(zé)道:“蘇先生好賴也是咱蒼梧郡長史大人，怎可這般無禮。取一壇酒來，送予蘇先生。
伙計百般不愿，皺眉嘀咕道:“我們是開門做買賣的，又不是開的慈善堂！”
“臭小子，非得老子打斷你的腿才成，連老子的話都補聽了？”掌柜沒好氣的說道。
最終，伙計慢悠悠自里間取出一壇劣質(zhì)酒水，往蘇驥身前一放，滿臉厭惡地說道:“拿去，趕緊走，莫要杵在這里，阻了客人的道?！?p> 蘇驥彎腰提起酒壇，啟下封紙，灌進一口酒，搖頭晃腦，笑道：“下次發(fā)了餉錢，一并送來?！?p> 言罷，也不理那年輕伙計咒罵，兀自轉(zhuǎn)身而去。半途，見那閣樓之上，有婦人撐窗，探頭而出，不禁淺酌一口老酒，笑道：“開窗聞一笑，未覺徐娘老！”
那婦人似有所覺，見蘇驥投來微笑，心中慍怒，張口便罵：“爛泥一般，也敢調(diào)戲老娘！”
蘇驥只覺興味索然，悻悻而去。其形搖擺，落寞而蕭索，正如那終日坎壈纏其身。
酒肆內(nèi)堂，年輕伙計怏怏不樂，與那掌柜詆訴。掌柜付之一笑，只說讀書人之事，你一個胸?zé)o點墨的小子，如何能懂。年輕伙計不悅，又不敢多言，只得作罷。
有酒客問掌柜，這蘇驥是何許人？掌柜嗟嘆，說蘇驥其實是個大才子，自號書林先生。
“但凡有才之人，不是高手便是瘋子！”那酒客慨嘆。
掌柜陪笑，連道：“客官所言極是，其實蘇先生在楚州頗有名聲，只是蒼梧郡這邊陲小地，無人識得書林先生名號罷了?！?p> 酒客取了酒水錢，輕輕置于酒桌。那年輕伙計小跑而來，捻起銅錢，細(xì)細(xì)數(shù)過，適才恭笑，言道客官請慢走，一路送至酒肆門口。
待得酒客遠(yuǎn)去，二人凝視之，年輕伙計喃喃細(xì)語：“那天璇境少年莫不是在贛州攪風(fēng)攪雨的謫仙轉(zhuǎn)世？不在山中靜修，跑來俗世作甚？”
掌柜反問：“只許你來俗世晃蕩，他人就不可入世？不過，那護道之人，確實修為高深，勘不透?！?p> “師父，那妖女……？”年輕伙計問道。
“依計行事，無需多慮?！闭乒裉郑逯覆n，作橫抹狀，沉吟道。
離了酒肆，二人尋得一處客棧，以作暫歇之用。徐凡塵將自己鎖在客房，取出小毫與符紙，提筆畫符。葉紅綾掌心火苗跳動不定，每有書成之符箓便使掌心火烘干墨跡，置于桌側(cè)。
至夜深，葉紅綾回屋入寢，徐凡塵熄燭，提了一壺酒，登上屋頂，獨自對月小酌。
“終日昏昏醉夢間，清秋夜涼難成眠，我寄惆悵于明月，有君醉臥同飲酒！”
徐凡塵循音望去，見有人醉臥屋脊之上，昂首遙望夜空，一手提壺，一手執(zhí)盞，自斟自飲。
“不知書林先生為何所困，以致夜不成眠？”徐凡塵遙舉酒杯，笑問道。
蘇驥已醉，猶有幾分清明，喝完一口酒，強作歡顏，笑道：“只是一介窮酸書生的滿腹牢騷而已，不提也罷?！?p> “天下文人騷客，每多感懷傷秋輩。天地浩瀚，你我皆渺小如塵，何須自擾？”徐凡塵飲盡杯中酒，笑道：“我有一個買賣，不知書林先生愿做否？”
“愿聞其詳。”蘇驥吐出酒氣，沉吟道。
“卸了一身官，每日酒不斷，如何？”徐凡塵笑問道。
蘇驥冷笑：“你真當(dāng)我嗜酒如命？”
“難道不是么？”徐凡塵輕笑。
蘇驥一愣，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沉默了片刻，吃吃笑道:“誰人能如我這般，醉臥高樓，看盡天下何人可似我無憂？”
“若真無憂，書林先生又何以借酒澆愁？”徐凡塵反問。
蘇驥沉吟不語，思慮良久，才道：“這買賣，我應(yīng)了。”
“聽聞書林先生筆墨了得，能否賜我一二？”徐凡塵抬手，將懷中還剩下的半壇酒遙遙擲到蘇驥身側(cè)，酒壇落在青瓦之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無一絲聲響。
蘇驥醉眼朦朧，看了看酒壇，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遠(yuǎn)在數(shù)丈外房頂上的徐凡塵，笑道:“我的字畫詩詞，只贈懂它的人，不如你吟詩一首，我來品鑒一二，再做定奪？”
“恨綿綿兮人憔悴，欲仗劍而刃無鋒，老驥伏櫪志千里，郁郁寡歡不得志……”徐凡塵脫口而出。
蘇驥聞言苦笑，便應(yīng)承下來，答應(yīng)贈字畫。
見此，徐凡塵翻掌取了一張寫滿小篆的符紙，遠(yuǎn)遠(yuǎn)拋給蘇驥，道:“若是想通了，可打開一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