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翩翩一舞傾人城
洛陽古都，自商湯始，歷數(shù)朝，曾遭外敵兵臨城下，戰(zhàn)火連天，亦曾輝煌，有洛陽地脈花最宜，牡丹尤為天下奇之盛譽。今朝安康，天下太平，雖不見洛陽牡丹花開，卻有牡丹百圖。時值中秋際，龍門詩會按例舉辦，引無數(shù)才子佳人前往駐足。
洛陽某處，三五黑袍人聚首。幾人身罩墨色長袍，兜帽掩面，不識其人，形態(tài)鬼魅，周身黑霧裊裊，不似常人。其中一人，銀發(fā)血眸，面色慘白，甲如利刃，纖細五指捻弄一古銅物什，淡漠言道：“我血魔訣將行突破，唯差一絲，此番定要好生謀劃，以助我魔攻大成。”
“少主，血魔陣已布置穩(wěn)妥，只待時機一至，便可舉事?！庇嘞聨兹嗣C言道。
“唔，你等暗中監(jiān)視，若事有變，速速回報。”銀發(fā)血眸男子道。
血魔宗，以血為引，凝血身，修血魔道法，謀害無辜性命，有傷天合，是以道家名門所不容，必誅之。血魔宗懾于威壓，平素甚少顯于世間，每每所至之處，尸山血海，天怒人怨。
八月十五月團圓，中秋佳節(jié)俱歡顏。今日正值中秋節(jié)，白日里，農(nóng)夫田間地頭勞作，婦人與孩童取了家中新釀桂花酒，又至庖房造月餅。一日辛苦勞作，待得天黑月圓，人們行走大街小巷，齊聚一堂，生篝火，載歌載舞，歡慶豐收，祭祀先祖，祈求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其中，尤以孩童最是歡愉，走街串巷誦歌謠。
佳節(jié)至，換新裳，飲新釀，吃月餅，賞玉宮。有個大漢叫吳剛，成天伐桂汗?jié)M裳；廣寒仙宮嫦娥坐，無人往來多落寞；玉兔搗藥使金杵，一劑良方百病無…………
是夜，徐凡塵與葉紅綾二人堪堪抵至。此時洛陽禁衛(wèi)森嚴(yán)，城門之所，有軍卒細細盤查。二人遞過關(guān)碟，入得其內(nèi)，但見城內(nèi)人頭攢動，客棧酒肆俱人滿為患。大街之上，諸賓鄉(xiāng)音各異，多為書生模樣，想來應(yīng)是外鄉(xiāng)試子。
徐凡塵略微思量，憶起花語茵臨別之言，便細細詢問，得知路徑，直奔鳳鳴樓而去。
葉紅綾顯是心情極佳，跳下馬背，亦步亦趨緊隨徐凡塵，美眸左顧而右盼。
“先生可知這鳳鳴樓為何物？”葉紅綾笑問道。
徐凡塵徑直而行，苦笑，道：“我從未來過洛陽，自是不曉?！?p> 葉紅綾一指饒青絲，不知想到甚么，笑道：“這鳳鳴樓乃勾欄之所，其中多為賣笑女，莫非先生有舊友在此？”
“僅有一面之緣罷了！”徐凡塵笑道。
憶起花語茵，徐凡塵心頭百味雜陳。此女無論樣貌抑或琴藝，俱為上佳，欲述方覺詞窮，唯一字，是為“妖”也。只是初時一見，頗有緣由，未免心有芥蒂。
洛陽牡丹最負盛名，與之齊名者為鳳鳴樓。鳳鳴樓日日笙歌，箏音裊裊，繞梁三日而不絕，常使人淡忘時光，流連忘返。達官顯貴及風(fēng)流才子最是偏愛，不光琴音美倫，撫琴之人俱國色天香，美艷不可方物。
華燈初上，鳳鳴樓燈火璀璨，一切俱往昔，忽入一伙人，此眾錦衣華服，翩翩少年郎，后隨一高挑瘦削男子，此人羽扇綸巾，腰佩四尺青鋒，目光銳利，絲絲靈氣散發(fā)，常人莫能近前。其后數(shù)十青衣隨從俱不凡，顯是習(xí)武之人。
為首三華服少年搖扇，彼此間相談甚歡，言語中不時有名篇絕句蹦出，想來應(yīng)是博覽群書，腹有詩書經(jīng)綸之輩。
“兩位哥哥遠道而來，令我秦某不勝欣喜，今日便盡地主之誼，請二位哥哥同來品鑒。”其中一少年拂扇，笑道。
這少年身長六尺，相貌堂堂，頭頂白玉冠，腳蹬皂羅靴，月白錦緞長袍，腰間懸玉牌，刻一字，秦。
洛陽秦家，其勢猶盛，家主秦蒿封武圣侯，賞十萬戶，聽調(diào)不聽宣，可見圣上而不跪。據(jù)聞，秦家主秦蒿之祖父，年逾二百，亦活在當(dāng)世，當(dāng)朝天子面見秦家老祖須執(zhí)晚輩禮。
又有傳言，秦家老祖乃修行之人，曾是天師道弟子，與當(dāng)朝國師張乾有同門之誼。
“聽聞這鳳鳴樓獨具一格，弦瑟之音了得，琴師亦非凡人?！绷硪蝗A服少年笑道。
“百聞弗如一見，這鳳鳴樓果真是妙哉，妙哉！”第三人環(huán)視身周，頻頻頷首，贊嘆道。
“今日便教二位細細品味，何為天籟。鳳鳴樓還有一絕頂妙人，其音如酒，能解憂，亦能醉人?！鼻丶疑倌晏峒澳墙^頂妙人，眉飛色舞，大為贊嘆。
一眾長驅(qū)直入，徑入幽閣，所過之處無人敢攔，亦不敢近，皆私下竊竊。
鳳鳴樓幽閣，花語茵面罩輕紗，纖纖玉指撥弄箏弦，琴音絲絲入扣?？妥鶐兹似料⒛?，雙眸微閉，忘卻杯中酒，聽得如癡如醉。
一曲終了，三名華服少年俱起身，面露驚嘆之色，尤以兩位外鄉(xiāng)少年最甚。其中一人不吝贊美之情，嘆道：“妙哉，妙哉，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姑娘技藝卓絕，人間罕有，不知我姜某人能否有幸一睹芳容？”另一少年目光灼灼，言道。
花語茵微微一笑，招手，一女婢入內(nèi)，附耳細語幾句便自行離去。
片刻，花語茵笑道：“幾位公子，實乃唐突，小女有貴客臨門，須得見上一見，此處有美酒香茗款待，諸位請自便?！?p> 言罷，花語茵拋下驚愕之中的三名少年，獨自拂袖出門。
待得花語茵出門，三少年面面相覷，驚異無比。貴客，難道這洛陽還有比秦家更尊貴之人？否則，何以撇下堂堂秦家二少爺去見另一人？
秦人杰不解，那二人更是狐疑不定，雖不是洛陽人氏，卻也略知一二。除卻天子一脈，在洛陽有誰能壓過秦家一頭？若說有，那便是有仙緣的修行之人。
會客廳，中堂高懸百菊爭艷圖，香爐生紫煙，紫檀木桌椅，陶壺名茗，淡香迎面。
花語茵高坐主位，此時已去面紗，回眸莞爾，笑靨如花，道：“這才不過四旬，徐公子便思念姐姐了？”
“姐姐不會又讓我入你幻音閣，去那如仙美境吧？”徐凡塵笑道。
“當(dāng)時只是奉家?guī)熤鼮橹?，徐公子還耿耿于懷？”花語茵笑道：“若是如此，姐姐愿作補償，如何？”
葉紅綾獨坐一旁，用力咬下手中糕點，眼眸盯住花語茵，嘟囔道：“狐貍精！”轉(zhuǎn)念一想，又覺不對，適才輕輕拍嘴，喃喃道：“呸，呸，呸！”
門外，秦家少年與二好友透過門縫，窺得屋內(nèi)花語茵與一陌生少年言笑，一旁，紅衣少女撥弄手中桂花糕，眼眸晦澀。
咚……
屋外，鐘聲響起，花語茵起身一笑：“龍門詩會將始，二位可有興致？”
“看看也無妨！”徐凡塵答道。
華燈初上，夜未央，皎月之下，都成雙。
鳳鳴樓前，燈籠高照，才子佳人齊聚一堂，條案上美酒香茗，糕點清香，不時有人起身，吟誦詩詞歌賦，行酒令，觥籌交錯，盛況空前。幔帳之下，有佳人撫琴奏樂，亦有舞者翩翩起舞。
“吟詩有何意思，不若諸位來作對如何？”秦家少年上臺，斷他人詩句，趕走正在吟詩之人，笑道：“我出上聯(lián)，饑雞盜稻童桐打，諸位，誰知下聯(lián)？”
“暑鼠涼梁客咳驚！”徐凡塵答道。
那秦家少年見有人對出，不禁循音而視，見是徐凡塵，心中微怒，遙指徐凡塵，又道：“架上絲瓜酷如吊?！?p> 諸多才子俱沉思，一時竟想不出工整下聯(lián)。
葉紅綾坐于徐凡塵身側(cè)，輕聲問道：“先生，這個下聯(lián)該如何對？”
“池中荷花恰似穴?！毙旆矇m笑道。
一語出，場中諸人皆笑。葉紅綾不明所以，連問道：“先生，有何可笑之處？”
花語茵掩唇笑道：“紅綾姑娘還是不知為好！”
徐凡塵拍了拍葉紅綾腦袋，并未多言。
秦家少年自知無趣，便拂袖下臺，不忘點指徐凡塵。
龍門詩會猶在繼續(xù)，才子吟詩作賦，佳人撫琴輕舞?；ㄕZ茵身為鳳鳴樓紅牌名伎，亦上臺獻舞。
徐凡塵眼前所見，花語茵衣袂飄飄，舞步輕盈，飛花漫天，宛如夢中，心隨舞動，如癡如醉，弗能自拔。
風(fēng)起花落不知處，霓裳翩翩春夢入；曲終人散皆不知，君情妾意是陌路！
葉紅綾亦心中暗驚，人間竟有如此曼妙舞姿，風(fēng)姿卓絕之女子，竟連妖媚狐族皆為之黯然神傷，自嘆弗如。難道，這女子乃先生歷經(jīng)數(shù)世，尋而不得之人？
一舞終了，全場俱靜，猶在夢里，久久未能醒轉(zhuǎn)。吟詩之人，早已忘卻詩詞，撫琴佳人，亦忘琴弦所在。
“借你先生一用！”
未及多想，花語茵伸出素手，拉住徐凡塵便入了鳳鳴樓。
待得葉紅綾反應(yīng)過來，已不見了先生與花語茵，唯余輕語猶在耳畔。
鳳鳴樓曲徑通幽，小闌斜護，一間女子閨房，花語茵拉住徐凡塵，徑直入內(nèi)，素手輕輕一拂，珠簾幔帳應(yīng)聲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