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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雅王

021 立新皇

彌雅王 格大 3946 2020-12-15 00:44:09

  五路圍剿失利,官家內(nèi)心不平,可暫時又無計可施。

  正苦惱時,又突然接到地方喪報,原來是前宰相蘇易簡在陳州因飲酒過度去世。

  官家的震驚不亞于五路圍剿失利。

  那蘇易簡是為數(shù)不多讓官家打心里欣賞的臣子,他是官家當(dāng)年欽點的狀元,據(jù)說臨軒復(fù)試時他洋洋灑灑,文章一觸即就,官家閱罷連稱‘君臣千載遇!’

  他文采風(fēng)流,而且單一人在閑暇之余就著了《文房四譜》、《續(xù)翰林志》等二十余卷書。要知道,王懷隱和王佑他們合編《太平圣惠方》一百卷可是花了足足十四年的時間。

  他還真性情不矯作,當(dāng)年官家在一次宴席中問眾大臣,“在所有珍饈中,你們覺得什么最美味?”

  一些臣子就說什么熊掌、麋鹿、牛尾貍啊,一些說香橙蟹、松鱖、水晶魚膾啊,只有蘇易簡說,“適合自己的才最珍貴,比如說在臣心里,腌菜湯最美味。”

  他話語一出,大家隨即哄堂大笑。

  只有官家沒笑,他雖為皇帝,天下什么美食不能有,可就是覺得山珍海味漸漸也索然無味,而這蘇易簡竟然能把如此普通甚至連尋常百姓都嫌棄的腌菜湯奉為珍饈,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緣由。

  官家眼睛發(fā)亮,“蘇卿家,腌菜湯有何種美味?”

  蘇易簡看了看眾人,緩緩道,“有一年寒冬,我在爐子上溫酒喝,醉后捂著厚襦睡著了,一覺醒來頓覺口干舌燥,到處找水,渾渾噩噩來到中庭,見雪中有一個露出頭來的腌菜盎,隨即用雪擦了擦手,當(dāng)下就痛飲了好幾缶腌菜湯。當(dāng)時飲后暢快無比,心想就算是天界的瓊漿玉液也比不過這缸腌菜湯吧!”

  說完大家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他接著道,“我當(dāng)時甚至還想寫一篇《冰壺先生傳》來記錄這段經(jīng)歷呢!”

  官家一路將他升至參知政事,還期待著他倆生出一段堪比唐太宗和魏征的君臣美談。可后來才發(fā)現(xiàn),這蘇易簡什么都好,可就是有個毛病,愛酗酒!而且屢教不改,屢戒不掉。

  官家為此還親自御筆草書《勸酒》、《戒酒》兩首詩送給他,讓在廟堂身居高位的他回家后在老母面前朗誦懺悔,希望通過此舉遏制他的不節(jié)制,可收效甚微。

  哪知,后來他還是因嗜酒無度誤事,無奈之下官家只得把他貶出京城,不料,才兩年時間,他就客死他鄉(xiāng)。

  真是酒成就了他的性情,卻又害了他的命!

  ‘時向玉堂尋舊跡,八花磚上日空長!’

  官家緬懷老友之際突感御體不恭,過了年,他之前北伐時的箭傷又復(fù)發(fā),病上加疾,御醫(yī)們也束手無策。官家原本身體病痛難耐,又見御醫(yī)們一個個神情忐忑手足無措,好似他大限已到,不由得氣上心來。突然,又一陣劇痛襲來,官家眼前一黑,竟有幾分昏濁恍惚,好似真的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結(jié)界,人死如燈滅,王權(quán)富貴亦如云煙,能留給后代留給世間的唯有傳說而已,他的大哥身前尚且風(fēng)光吟誦‘南唐北漢歸一統(tǒng),朗月殘星逐滿天。文治彬彬開盛世,武功赫赫震幽燕?!伤兀勘狈ノ垂?,至今仍受累于舊傷。

  后來,還是太子趙恒差人分別去請了峨眉高僧茂臻禪師和河南道士王得一來京為官家診治,好在他們二人合力總算暫時控制了官家的箭傷。

  這茂臻禪師是峨眉山萬年寺的住持,他之前受邀到朝廷做法事,恰巧遇到丞相的公子發(fā)天花,天花可是個致命的急癥,患者很少能活過來,可恰好在場的茂臻卻輕松將其治愈,所以此后大家都相信他有杏林妙手。

  河南道士王得一也是當(dāng)?shù)赜忻牡玫栏呷耍瑩?jù)說他八十高齡仍是鶴發(fā)童顏。

  可在他們離京不久后官家病情又再次惡化,而且高熱持續(xù)不退。

  官家仍在昏迷中,這一日,王繼恩安排好當(dāng)值的宮人后退出了福寧宮。

  殿外飛云冉冉,日光烈烈。

  他一路來到延福宮中的閑池閣,一衣著華麗的婦人正坐在閣中,她橢圓臉,畫著流波眉,眉下點著青靨,金燦燦的頭冠周圍鑲了一圈熠熠的珍珠。

  “皇后!”

  “繼恩,官家怎樣了?”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如今‘官家’這樣的盛名當(dāng)今也只有趙家皇帝才有這資格。

  王繼恩搖搖頭,連連嘆氣。

  她面帶愁容,“官家御體每況愈下,吾是擔(dān)心……”

  王繼恩是什么樣機(jī)靈的人,他當(dāng)然明白,李皇后偏愛元佐,她是擔(dān)心官家駕崩后太子趙恒即位……

  其實,王繼恩作為官家身邊的紅人,如果擁護(hù)當(dāng)今太子即位那是自然,可若支持原本于皇位無戲的元佐,新皇會更加器重自己,那他以后的權(quán)勢地位自然也不在話下。

  “皇后的意思我明白,大皇子他……”

  “總管,陛下不太好了!”

  這時,一個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來報,他過來時曾囑咐他有任何消息隨即來報。

  王繼恩看了眼皇后,她急忙低聲道,“你快回去,穩(wěn)住局勢!如有變故,來中書政事堂尋我!”

  王繼恩點點頭,隨小太監(jiān)急匆匆回到福寧宮時,只見內(nèi)殿外宮人齊跪在地、嗚咽有聲,他深感不妙,急步前往內(nèi)殿,只見官家已經(jīng)駕崩,他噗通跪地,失聲慟哭起來。

  哭罷,突然想起皇后的囑托,于是偷瞄了一下四周,見宰相呂端也在。呂端在大宋朝堂可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位列同平章事、兵部尚書。

  他悄悄挪到他身旁,低聲道,“呂相,傳皇后口諭,傳你去中書政事堂議事!”

  呂端老淚縱橫,一聽,沒有馬上回答,繼續(xù)哭噎了一會兒,又抽泣了許久,這才轉(zhuǎn)過身問道,“公公什么時候進(jìn)來的?”

  “哦,剛到!”王繼恩重復(fù)道,“皇后那邊傳話召見呂相過去商議新皇繼位事宜!”

  呂端一聽好似受到了天大的榮寵,即刻起身,把笏板遞隨手給一個小太監(jiān),“走吧!皇后傳見耽誤不得!”

  “呂相請!”

  王繼恩在前領(lǐng)路,呂端在后。

  “方才官家駕鶴西去的時候怎不見公公?”

  他突然一問,王繼恩差點亂了方寸,“咱家有事在身,剛離開了一會兒,不曾想……”

  說著又哽咽有聲,忽又抹了抹眼淚轉(zhuǎn)而問呂端,“這么晚了,呂相怎會進(jìn)宮?”

  “聽說先帝病情惡化,這才連夜進(jìn)宮!”

  王繼恩邊捉摸著,這個呂端,年過六十了卻一點都不糊涂,官家剛駕崩,‘先帝’他都稱呼上了。

  “等等!”

  突然,呂端停住了腳步。

  “呂相怎么了?”

  “公公,皇后既然是要商討新皇即位之事,先皇臨終前對臣講有一遺詔放在御書房中,我這就去取來再去見皇后!”

  王繼恩滿是詫異,沒想到官家還有遺詔!這可怎生是好?

  “咱家陪你一起去取罷!然后一起去見皇后!”

  心想如果真有遺詔,而遺詔上寫的是太子趙恒即位,那就不好了。

  呂端略微思肘,“也好!”

  這下?lián)Q呂端在前,王繼恩在后,到了御書房前,王繼恩忽然越過呂端,先進(jìn)了殿內(nèi),心里想著一定要比呂端先拿到詔書。

  他進(jìn)門后徑直朝官家的御案邊走去,邊走邊問,“呂相,官家把遺詔放在哪兒了?”

  呂端沒有回答,王繼恩自顧先在御案上翻找起來,忽然,只聽傳來咯吱咿呀一連串木門摩擦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往門口一看,見門被呂端關(guān)了起來。

  他心里咯噔一下,放下手中的東西就往門口跑去,邊跑邊喊,“呂相,你干什么?我還在里面呢!”

  門外傳來銅鎖關(guān)闔的聲音,王繼恩又急又慌,連聲叫道,“呂相、呂相爺!”

  可門還是緊閉著。

  王繼恩附耳貼門聽去,只聽這時傳來呂端輕蔑的聲音,“好一個孝婢賢奴??!”

  “你說什么?!”

  王繼恩心下一寒,這才知道自己中計了!

  “呂相,有話好好說!”

  呂端不答,作為宰相,宮廷內(nèi)事也有幾分了然于心,這王繼恩是后周時的宦官,后來還隨太祖平定南方,當(dāng)年太祖駕崩之際,便是派這王繼恩去請?zhí)于w德芳,誰曾想,王繼恩卻找了趙光義來,皇位的繼承人也因此遭變,這次決不能讓他再偷梁換柱。

  想到這里,呂端默默把鑰匙拽入袖中,一個人去了中書政事堂。

  李皇后見只有呂端,也不好問王繼恩去了哪里,不過她也不拐彎抹角,直白道,“呂相,自古都是嫡子即位,如今圣上駕崩,你說誰即位合適?”

  呂端長眉堅毅,“先帝立壽王為太子便是為了消泯嫡庶之分!”

  李皇后啞口無言,呂端立場分明,她也無可奈何,只得同意太子趙恒登基。

  第二天,旭日初升,新皇在福寧殿接受百官朝拜。

  朝陽給宮殿披了一層霞衣,新官家在簾后,接受百官跪拜禮,唯獨呂端卻站著不跪,探著老眼望著簾后。

  王繼恩眼圈發(fā)黑,冰冷而氣憤地問道,“呂相為何不跪?!”

  心想昨晚可被他害慘了,在御書房呆了一夜,凍得不輕,更別說睡覺了。

  呂端倒不驚訝,說,“我見到天子自然行禮,可我現(xiàn)在天子都沒見到,怎么行禮?”

  “你!”

  王繼恩想這下有好戲看了,新皇登基,呂端都敢大不敬,真是啄木鳥飛上黃連樹----自討苦吃!

  他轉(zhuǎn)身對著簾幕后詢問道,“皇……”

  ‘皇’字還未出口,就聽見簾后的官家朗聲道,“卷簾!”

  宮人連忙將簾幕升起,幕后出現(xiàn)一個容長臉白凈的少年天子,他骨骼清絕,目光鎮(zhèn)定,一襲袞龍衣,冠冕上碧鳳銜著翠旒熠熠生輝,上綴七星玉,旁施琥珀瓶,周環(huán)金絲網(wǎng),里加紫云白鶴錦。

  那呂端見是太子趙恒沒錯,這才跪拜。

  新皇眼含笑意,他何嘗不知呂端昨晚為他做的一切,可他不知道,李皇后這心思他大哥元佐其實毫不知情。

  朝堂上先對先皇的堪靖亂略、豐功偉績進(jìn)行了一番頌揚,又對天下的禾黍云合、五谷穰穰進(jìn)行了一番贊嘆。官家還當(dāng)朝恢復(fù)了叔父趙廷美的王爵,再次派曹瑋知鎮(zhèn)戎軍,駐防工事。

  “啟稟陛下,黨項拓跋繼遷乞降!”

  什么,拓跋繼遷又乞降??

  原來,月前靈州屯成軍校鄭美因違背了主將的命令,十分害怕被重處,焦慮擔(dān)心之下竟然投降了繼遷。

  他告訴繼遷,“其實靈州城并不是不能攻破!”

  “靈州城有暗道嗎?”繼遷問。

  “未曾聽說!”鄭美想都沒想就答道。

  “那上次我們圍困靈州的時候你們怎么出城到河?xùn)|路買糧?”

  鄭美一臉懵懂,“我們沒有到河?xùn)|路買糧啊!”

  “沒有?”

  “絕對沒有!”鄭美很肯定。

  大家這下迷惑了,那上次他們到河?xùn)|路買糧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難道,那是竇神寶的計謀,意在迷惑敵人,安撫民心軍心?

  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想也沒用,繼遷更在乎當(dāng)下和即將要做的事,既然鄭美投降,那就要拿出他的誠意,于是即刻封他為指揮使,讓他帶兵攻下靈州。

  結(jié)果,鄭美在靈州城外與宋將楊瓊大戰(zhàn),大敗。繼遷不服輸,又親自率輕騎到靈州城外,哪知再次敗北,所以這才又上書請降。

  大家震驚之余不得不佩服這個拓跋繼遷還真會挑時候,這時,被李光嗣綁回汴京的繼捧也趁機(jī)在朝堂上拍著胸脯保證,‘我族弟這次是真心歸降的!’

  繼遷和繼捧這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可謂是撲朔迷離,也曾相互打得不可開交,可是,總成不了勢不兩立的敵人。

  不過繼遷可真是撞了個好兆頭,新皇即位,恩澤天下,以和為貴,不但不計前嫌,還正式授命他為夏州刺史,定難軍節(jié)度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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