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所在這一國,他很多年以前來過。龍吟鳳棲兩國的山河錦繡之外,還有很多小國。
他們在兩大國的戰(zhàn)火中求存,彼此間的爭斗也很激烈。直到三十年前,魔域君主辭世,本為魔類信徒的從眾沒了管教。紛紛開始群聚,在人間搶奪地盤。
對于他的死他毫無波瀾,但這世間卻因他開始混亂。魔的從眾聚集一起,或龐大或微弱,搶奪人間富貴,也是響應(yīng)他們各自的信仰在魔域的地位。
魔域亦在爭,沒了天生的壓制,他們也在爭那個至尊之位。
像此國這樣的小國只能夾縫求存,選一方勢力投靠,此國就投靠了一位在魔域頗有威望的魔。
這一國位置也好,地在南,屬于如今魔域與人世兩大國的中心所在。
龍吟與鳳棲鞭長莫及,周圍如此這般的小國還有十幾個。是一個魚龍混雜,又可以讓他遠離那些糾紛的所在。
可不是冤孽?藏在這兒,他們兩個也可以安心一段時間。
從前他只想守著碧華峰,師父創(chuàng)立山門時也只有碧華一峰。只是尚道對天下大事一向敏銳,勞心勞力幾百年,蒼穹一脈才有了如今的龐大。
他沒有什么大志向,守著師父的碧華峰,替他老人家守護故國,用他老人家慈悲給的這條命,去替他照顧那些同樣孤苦的孩子,僅此而已。
天下大道自然有那些滿天飛的神仙去管,他想要的就這么多。旁的要說,他曾經(jīng)還想要個娘子,甚至奢望有個女兒。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百無聊賴伸懶腰,腹上猛然一痛,他被一腳踹到了地上。
姬珀抽回腳,迷迷糊糊坐起來,皺眉往他身上砸了一個枕頭?!皵D,你睡地上?!?p> 冤孽,有她一個這不等于都有了么。青隱一嘆,賠笑湊到她邊,往床的里面指了指?!肮?,往里些。地上冷,我睡不著?!?p> 選房間的時候他就要了最大的房間,最大的床。這一張四四方方的架子床,并排睡五六個都成。
但她躺到哪里算哪里,他把她放在了床邊,她就睡在了床邊,都沒往里滾一滾。
半宿他就湊合著床沿將就,摟著她一動沒敢動。實在僵的難受伸了個懶腰就被踹了。
姬珀瞇了他一眼,勉為其難動了動。如蒙大赦,他趕緊夾著枕頭滾了上去,貼著她的后背拍了拍“能不能再給我點被?!?p> 姬珀皺眉往里又滾了滾,丟給他被子的一角“煩,別貼著我?!?p> 躺在床的著一邊,蓋著被子一角,他心有不甘道“我又哪里惹你煩了?!?p> 姬珀皺眉按住太陽穴,沒什么好氣道“喘氣?!?p> 合著他想她想的一肚子愁腸,這小沒良心的連他喘氣都嫌煩,真是冤孽。
可那也沒辦法不是,他一直都不懂她何時喜歡何時厭,喜怒無常的一個人。
喜歡么,也問不出。討厭么,也不知道有多少。甚至聽他絮絮叨叨了許多,連個能讓他安心一點的表態(tài)也沒有。
哪怕是不咸不淡的安慰他一下,一個字也行。此念一生又是一嘆,除了天性一方面,這混蛋本身也克他。
克就克吧,混就混吧。他們都......
即使心里嘟囔了一萬遍,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蹭到她身邊,伸手替她按住太陽穴“頭疼了?我?guī)湍惆?,你好好睡?!?p> 姬珀這回也沒說什么,她確實頭疼,也確實很累。酒喝過了頭,又聽他一直在說話,吊著精神一直半睡不睡。
他老人家只說從前絕口不提現(xiàn)在,可她還惦記碧華峰上,他們走了之后如何。
若當時留下,任她的計劃,他老人家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好好的待在碧華峰上。
因為龍吟公主的摻合,他的身份反而好遮掩。
他到底哪里來的這么好的精神,怎么現(xiàn)在還不睡,他睡了她好聯(lián)系一下染秋與馳吾。
那時......她眼疾手快的把靈符藏在了枕頭里,也罷,反正明天也要指使他去給自己買些衣服。
想想又氣,這老人家說來說去就是不肯說她問的。一翻身,她一把拉過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真下口,痛的青隱差點喊出來。但他沒敢動,不知她怎么又惱了。
姬珀咬完看一眼就笑了,好巧不巧,她咬的又是上次咬的那個地方。她笑瞇瞇道“留疤了。”
青隱一看也笑了,回到碧華峰一脫衣裳他就看見了。這混蛋是報當年他多咬她一口的仇,但他還是把這道疤留下了,就當......見證吧。
他比她多經(jīng)歷一重噩夢,醒來又被她推開?;氐奖倘A峰上發(fā)覺自己憤憤不平的罵她沒良心的時候,居然不舍的去掉這道疤。
那時他才開始面對自己認真想,她對他到底有多特別。他也一直都沒說,那時魔眾入侵碧華峰,尚道要他專注時,他也是看見這道疤才穩(wěn)定下來。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問“殿下,你我已經(jīng)這般了,你對我與對旁人可有不同?!?p> 盡管他問的莊重,姬珀還是白了他一眼。
所以她說他笨啊,她的仙長若非這么笨,旁人怎敢欺騙他。
嘆了嘆,她轉(zhuǎn)身面向他一笑,挑眉道“仙長,你好像個怨婦?!?p> 青隱一噎,咬牙道“是夫!”
左心窩上被他握的一縮脖子,說不出痛還是不痛,姬珀趕緊按住他的手,笑嘻嘻的在他唇上啾了下“仙長,我錯了?!?p> 心被啾的火熱,掌心軟軟的也開始發(fā)癢,他趕緊投降,在她額頭上親了親“以后再敢犯渾,叫你夜夜哭鼻子?!?p>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她現(xiàn)在打不過他。自身在他懷里放乖了幾分,她笑瞇瞇道“不敢了,仙長,你心口東西看不見了,會不舒服么?”
心口的東西,鎮(zhèn)魔咒。他摟緊她嘆了嘆“先告訴我,你在鏡子里干了什么?!?p> 笨蛋仙長變聰明了,她悶了一悶道“你先說?!?p> 青隱看著她忽然一笑,下一刻就覆在了她的身上。手探到了更加危險的位置上,身體力行的威脅道“不說么,也好,現(xiàn)在就讓你哭?!?p> “武淮是冬瓜也是丑仙還是條蛇”姬珀火速整理出要緊的信息,說完看他一眼。他一笑,低頭咬上了她的肩膀。
她忍著又說“仙長,他與鳳棲十年前的邪靈融合了”。
仙長無動于衷,埋頭在她的心口上,姬珀慌了慌又說“他,他身體里還有那條鳳棲東渡水的蛇!是是是蛇的冤魂,我之前殺的那條?!?p> 腿被握住,她一驚,趕緊掙扎說“仙長,很重要,他也是你之前......別!”
“我,嗯`...”無法言說的位置,無法言說的滋味,姬珀死死抵住他的腰,有生以來第一次,她沒帶一點壞心眼,純粹的求饒跟他說“仙長,我錯了....”
青隱面無表情的按住她,咬緊牙關(guān)重重向前一探。耳聽她喊了一聲痛,他死死的掐住了她的腰。
“別急,你有的是時間想,到底哪里錯,想好告訴我?!?p> 用力抓緊枕頭的一角,她任由眼睛開始發(fā)熱發(fā)漲,非要說錯的話,那錯就錯在她現(xiàn)在拿不了劍。
可她現(xiàn)在為何拿不了劍?心急他。但.....既然他這么不講道理,死也不說。
可見有時候人心隔肚皮,她以為他對她很重要,是恩人又是如今世上唯一一個她在乎的人。
她可以不顧一切站在他身邊,不計代價的保護他,但他只想變著花的折騰人。
活這一輩子,她就只求過這一個人,而這許多年來加在一起,都沒有她今日求的多。
她就壞到了這個份上,叫他一定要叫她不痛快?
她拿他當仙長,許多年來都沒變過,他有求她甚至可以不問緣由,毒藥拿來她也能痛快的吃,他卻要這般沒完沒了的欺負人。
忍無可忍之下,姬珀憤起一口咬上了他的肩頭“你不仁我不義,你若再這般,我……”
好氣又好笑,還挺有勁兒。不待她說完,青隱又把她重新壓了下去“痛了可以說,認錯可以說,別的不許說?!?p> 一腔孤勇上心頭,姬珀惡狠狠道“不許也要說,你……嗯,你欺負我,你以大欺小,你厚…厚…厚~”厚了半天一咬牙“你厚顏無恥?!?p> 動作停了下來,青隱抬頭看她“你再說一次?”
“一百次都說,你欺負小孩?!?p> 心頭一火,青隱用力箍緊了她“是你自己送上門的,你自找的?!?p> 一氣之下沒輕沒重,聽她又喊了一聲痛。忍了又忍,他忍出了一頭汗。
“對,是我送上門?!奔х暌策€沒完,心一橫沖扯著他的耳朵嚷道“反正命也是你救得,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好?!鼻嚯[看著她忽然笑了,停下了動作,一點一點笑到眼睛發(fā)紅。
一只手已經(jīng)放在了她的脖子上,無法抑制的一把握住“因為我救你,就與我做這樣的事也行,是么?”
想起染秋,想起碧華峰上他探過她的脈搏。因為他過救她,毒藥也會吃。
好,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他知道,他怎么不知道。但即使知道他還是想入非非了。
她會同他撒嬌,會有只想跟他一個人說的悄悄話。就只因為她這條命是他救的么?
不知自己是何面目盯著她,想必很猙獰。姬珀一愣,在他手心里艱難偏過頭,紅著眼睛,同樣很氣惱。
“要掐就掐,但……要我許你這樣才行?!?p> 峰回路轉(zhuǎn),山路十八彎。一顆心九曲回腸,天上地下轉(zhuǎn)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里開始跳動。
血液重新開始流動,身體漸漸回暖。握著她脖子的手開始瘋狂出汗。她微微偏著頭,眼睛通紅,胸口劇烈起伏。
想到逐流,也不知道這種時候,要是跪下的話有沒有用。靜止的呼吸中,他慢慢放開了手。
他一放手,姬珀就偏過了頭。她就這么小一個,胳膊擰不過大腿,他過搬她的臉,狠狠堵住了她的唇。長長久久一個吻,親夠了他粲然一笑“乖,我下次輕些,不欺負你了?!?p> 明明還在欺負她,以大欺小。事必她一轉(zhuǎn)身,扔給了他一個后背。
十分無奈的從背后摟緊她,這條纖細的脖子又被他握紅了,其實她也沒比小時候健壯多少。
尤其現(xiàn)在受損,不及之前半分厲害,任他今日這般肆無忌憚,她也只能同他吵嘴,換原來早拿劍砍他了。
他仗不也是這個么,原來他哪有機會同她發(fā)火,更別提這般欺負她。委屈是應(yīng)當?shù)?,若站在她的角度想,大約從來沒人這般對過她。
也不是大約,除了他根本沒人能這樣對她。
她是公主殿下,她性情惡劣,她天資卓絕,她應(yīng)付什么都輕而易舉,但她不好相處。世上之人千千萬,除了自己她誰也不在乎。
她怕臟,怕人碰,不愛說話也不愛與人接觸??伤冀K不同。
可笑這是他與旁人說過千萬次的話,到他自己這里卻忘了。
初到碧華峰上,很多人都想看一看她,他都是這般替她回絕。一面是卑劣的心腸,但一面他也是想護著她。
她不喜歡人多,與其說不喜歡,不如說怕。其實她膽子很小,許多年也只是強迫自己變強,以此保護自己。
可她這樣的性子,碧華峰上卻努力為他周全。想吃什么都嫌麻煩的一個人,卻知道他本心不愿意傷害女子,而替他出手。
喜歡么,問一千遍他都是喜歡她的。除了今時的男女之情,她的心性也叫他喜歡。恨她么,雖然沒理由,但問一千遍他也是恨她的,哪怕到現(xiàn)在。
知道他笨,就不該叫他去猜。十七歲少女的古怪心思,要他到底怎樣才明白?
原來他恨的磨牙也覺得這也是他自己的心思,不管他心里已經(jīng)把她千刀萬剮了幾百次,但她始終無辜。
碧華峰上,一心報恩的十七歲少女,轉(zhuǎn)頭就被他這般無恥的強迫做了夫妻,她心里當時怎么想?
除了他又有誰能把她欺負成這樣?他仗的不是她如今虛弱,是她一直以來視他的特別。
想到此處一瞬間,他簡直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可她說第一回是她許他的,這回不許。喜歡又為何不許,不喜歡第一回又為何許,滿頭大汗,勞心勞力的琢磨這許與不許間,方叫他領(lǐng)悟了幾分。
她在同他鬧別扭,這混蛋一直在同他鬧別扭。
“乖,你同我生氣,我也生氣。以后你不愿意我就不這樣了,是我不好,我的錯,下次我……”
姬珀一動不動,也不理他。閉著眼睛,呼吸也均勻了許多,但他知道她沒睡著。
自顧自的在她脖子上親了親,親的很慢也很輕。她怕癢,癢了打一打他也別不理他。
這招還算有用,姬珀回身推了他一把“沒有下次,不許。”
“不許?”他笑瞇瞇的把手搭在了她的腰上,一下一下的捏“下次我輕輕的,就這般,再也不欺負你了?!?p> 直逗的她發(fā)火,在他身上狠狠咬了幾口,他方好好摟著她“不許不許,逗你的,今后都依你?!?p> “今后?”姬珀的眉頭皺的比方才還深“你打算在這里待到何時?”
青隱一笑“到別人發(fā)現(xiàn)我們,旁人的事就隨他們?nèi)?。以后就只有你,別的我什么都不想?!?p> 姬珀皺眉,仰頭看他“不是旁人,你的事。鎮(zhèn)魔咒還有碧華峰,還有很多不清楚,不能不管?!?p>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笑的這般暢快。逮住了她的心思就不能放,他笑瞇瞇道“我的事?怎為我想的這般多?!?p> 姬珀一頓,驚覺上當,但此時住口也來不及了,逮住她他就沒打算放過她“我以大欺小是混蛋,但你是不是更混蛋?不僅混蛋,還很沒良心?!?p> 本就氣悶,她皺眉道“我何處又沒良心了?”
“知道你的命是我千辛萬苦救的卻不在乎,這就是沒良心。
知道我笨還不同我將明白,就是混蛋。還有,萬不該同我記仇。”
姬珀一頓,她記了他很多仇,想過有一日找他決斗,然后打贏他報仇。
但此時卻猜不到,他說的那一宗。咬咬牙,她說“我沒有?!?p> 青隱嘆了嘆“兩年前不是我不愿意帶你走,我很想,但那時我也不得已。而且……我不知道它不在了。”
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之后的幾次見面,她要不遠遠沖他一頷首,要不就干脆當做看不見。
走到近前找她,她也只會說“多謝牽掛,一切都好?!?p> 她是公主殿下,她惜字如金。只能他老人家自己犯賤,沒話找話同她講。
但那時她很忙,嘮叨兩句就有人來請,一邊忙著處理水患,一邊應(yīng)付龍吟發(fā)兵。偶爾閑一閑,還有她父君的猜忌,以及應(yīng)付他的沒事找事。
公主殿下很忙,他那時也不輕松。雖然比從前要常去鳳棲,但兩個人還是一直僵到了她同意來碧華峰之前。
他在鳳棲皇宮一直都住觀塵殿,一道宮墻之隔,有時分明看見她那處掌燈。她明明回來了,但轉(zhuǎn)眼又不見了,一個招呼都不打。
他若不主動找她,她就不會理他。他一直只想自己的理由,卻忽略了她。
從來都沒有細想,那時她為何來找他,為何求他帶自己回碧華峰。
因它離開,這世上她在乎的就剩他了。
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她走之前跟他說,她不想再獨身一人。
小時候,她說過她的心愿。她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有山有水,有果子樹,還要有一間能裝的下她的房子。附近有人但不要很多,因為沒人也會無聊,可有人離她近了又不喜歡,所以房子最好在山頂上。
但他那時心事太多,從來沒想到她的心愿里一直都有自己一個。
藏在心里很久的賬本被翻了,腦子一亂,她趕緊捂住了他的嘴“過去不要提?!?p> “過去?”青隱在她指上咬了一口,趁她抽手,笑吟吟的抬起她的臉“都怪你的仙長笨是不是?他一直想不到,你就一直氣。他不記得哄你,你就千方百計叫他求你,是不是?”
藏?zé)o可藏,姬珀慢慢瞇起了眼睛,青隱一笑,沒打算放過她“哪怕明知道他不懷好意,也要他求你?嗯?對他喜怒無常,一會好一會壞?就是不叫他好過,是不是。”
一如她不吃葷食,他不記得,她就是同他鬧脾氣也要吃??蓱z又可氣,但又無法抑制的心疼……
三思再三思
上一章已經(jīng)補全,此章還沒完,稍后發(f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