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錢礦!”朝賀眉頭猛地擰起,盯著兒子問道:“這么重要的事,為什么不早說?”
“我…我明明跟湯咸說了讓他跟您講,我平時向來不管這種事,但不知道他沒有跟您說?!背影蚕乱庾R低著頭,眼睛看向別處。
“少府主,湯咸見過您后就被他們滅口了,所以城主大人自然不知?!壁w辰提醒道。
朝賀嘴角動了動,嘆息問道:“那礦材,大抵有多少儲備?”
“足足三十萬斤,能做玉錢三千萬?!壁w辰抱拳,變粗的聲線遮掩不住他的興奮,“這是大礦??!大人!”
玉錢礦乃是罕見礦石,普遍礦產(chǎn)儲量都在千斤左右,產(chǎn)量小,質(zhì)地好,價值高。
如今這個三十萬斤儲備的礦場,絕對是大礦中的大礦!
然而朝賀臉色卻很不好,這么大的玉錢礦,他根本沒有實力吃到嘴里!到最后這些暗中生事的小魚小蝦也蹦噠不了幾下,礦產(chǎn)就會被山神殿或者是王母教、朝廷割據(jù)。
當(dāng)真是眼睜睜看著錢飛走!
朝賀頭疼地捂住臉。
……
……
朝子安回到屋時已是深夜。
兩眼困得抬不起來,只看見小童在門口附近的床上四仰八叉地躺著,氣息平穩(wěn),卻淺淺地皺著眉。
他也是殺人后在害怕嗎?不,他這種人應(yīng)該早就習(xí)慣了……不對,明明就是個孩子,哪怕被從小訓(xùn)練到大,應(yīng)該也會害怕的吧?
朝子安腦子里翻來覆去地想,躺在自己床上好一會都睡不著,干脆把厲九川連被子帶人撈到自己床上。
中途隱隱約約好像看見他翻了個白眼,朝子安只當(dāng)沒看見,把人放在自己背后再躺下就覺得無比踏實,好似身后有一堵銅墻鐵壁。
他徐徐沉入夢鄉(xiāng),完全沒注意到后面的小童陰著臉無聲無息地爬起來,拖著被子又回到自己床上。
次日。
朝子安一醒來就看見厲九川在打坐冥想。
他湊過去笑呵呵地道:“九川啊,多虧你救了我,給你漲漲月錢如何?”
“漲多少?”厲九川掀開眼皮瞅他。
“說話算話,給你漲到三百玉錢,但沒有休日,你得時時刻刻跟著我。”
“不夠?!?p> “這……那,五百?”
厲九川沒說話,做一個任務(wù)三枚遺玉,等于一貫錢,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搞定,四五顆遺玉才夠他勾勒一筆,要兩個任務(wù)或是守在朝子安身邊四個月。
怎么看都不劃算。
朝子安有點著急,但他也不笨,仔細(xì)想了想道:“你是不是特別缺玉錢?”
小童點點頭。
“有多缺?急需嗎?”
“并非太急,但要長時間有大量玉錢……我資質(zhì)不太好,需要玉錢買資糧供養(yǎng)我修為?!?p> 朝子安想到了昨晚玉錢礦的事,下意識開口道,“我知道有個……呃。”
“有什么?”厲九川側(cè)過頭,烏溜溜的大眼睛人畜無害。
“沒什么,咳咳,沒什么?!背影埠薏坏媒o自己兩下,明明昨天父親才說了不能告訴任何人。
“你有私房錢嗎?”厲九川突然問道。
“什么?”
“就是你自己的、別人都不知道、管不著的錢?!?p> “哦,有兩三萬玉錢吧?!?p> ……真不愧是城主之子,有余糧啊。
厲九川俊秀的小臉上勾起笑來,“你急用么?借給我?”
“啊,你要這么多?”朝子安愣住,“我也是攢了好些年……”
“那你能借我多少?”
“兩萬吧……你總得給我留點?!?p> 二十顆純凈遺玉,這已經(jīng)比厲九川預(yù)想的多得多了。
即使如此,也只夠他勾勒八筆,畫一根趾爪,傳承之路,還相當(dāng)遙遠(yuǎn)沉重。
“多謝。”厲九川鄭重謝過,又囑咐道:“你最近三日內(nèi)都留在府上不要隨意出去,我去做些事就回來找你?!?p> “三天?”
“最遲三天,我要做的事可以增加修為,我修為越強,不就越能保護(hù)你?”
“行吧,那我去找父親給我撥幾名護(hù)衛(wèi),你要是回來了,記得先來找我。”
“是?!?p> 考慮到要下水,羅生鐮帶著過于顯眼,厲九川將東西先和藏起來的遺玉放好,這才告別了嚴(yán)重缺乏安全感的朝子安。
他又去了一趟隱市,兌換了二十顆純凈遺玉,隨后再次趕往寧平街。
到了附近,有不少官兵守在昨日出事的地方,厲九川繞了一圈,避開了人群。
他越是靠近任務(wù)所說的那口井,附近的道路就越是泥濘。一腳下去就深深陷入其中,令人行動變得遲緩。
雇主說下面有具尸體,任務(wù)在兩天前發(fā)出來,今天已是第三天了,這期間定然有人取過水。
來之前厲九川找了府上熟悉的人問過,這里本就是西南邊貧民窟唯二的取水點之一,附近的人不在這里取水,就得繞到偏東的那口井去。
他們不可能勞心費力跑那么遠(yuǎn),路上還得灑一半,有來回跑的功夫,懶漢寧可躺在窩里不動,女幼寧可多漿洗幾件衣物。
對了,也不知道那水洗了衣服穿上會不會有什么影響。
思考間,厲九川已經(jīng)來到井口附近,距離青黑色的井沿還有近兩三丈距離,而面前的泥地全和水泡在一起,混濁不堪,難以分辨深淺。
旁邊臟舊的窩棚鉆出一顆亂糟糟的腦袋,這人伸手捧起地面的積水喝了兩口,又縮了回去。
厲九川皺了皺鼻子,那人撥動積水時飄出一股餿臭味,這種地方有人亂拉亂尿很正常,但這家伙還是喝了下去。
雖然沒有出現(xiàn)被污穢的跡象,但也夠惡心的。而且尿糞中的細(xì)菌病毒相當(dāng)多,這種人活不了多久的。
他掃了眼附近的矮屋,抬手扯下一片氈毯扔到水中,趁機(jī)踏著毯子,借力跳上井沿旁遍布斑點的黃褐大石,并伸頭往井中看去。
只見里面井水已經(jīng)溢到邊緣,不停地往外冒,淡淡的水腥氣飄散開來。
除此之外,并無什么特別的。
厲九川摸出兌換來的遺玉,閉眼冥想起來,遺玉飛快地在他手中消失。
一筆、兩筆……八筆畫完,堪堪將冉遺頭顱兩側(cè)的魚鰓粗粗勾勒出來。
待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幽深的井水反光,照亮了他青藍(lán)色如瀉湖般的蛇瞳,而兩腮處也出現(xiàn)兩道狹窄的細(xì)縫,周圍的皮膚微微泛青變硬。
抬手摸了摸臉頰,厲九川脫下自己身上礙事的衣物搭在石頭上,縱身躍入井中,身姿猶如一條輕快的魚兒,又好似悄無聲息的水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