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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雜記

第三章 客棧

明朝雜記 斗笠熊貓 4047 2021-01-23 15:53:16

  劉鳴與洪彥無頭蒼蠅似的亂跑一通,來到貴池縣的白馬鎮(zhèn)外。鎮(zhèn)外一座孤零零的客棧坐落在大路之旁,匾額上書《同??蜅!???蜅R?guī)模不大,雖稱不上富麗堂皇,但也是精致典雅。

  劉鳴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xù)續(xù)道:“哎喲!……跑不動了……”他對洪彥搖擺著手,示意停步。洪彥仍舊生龍活虎,笑道:“你身子太弱,這才跑了幾里地?”劉鳴看向洪彥,莞爾一笑,指著他身后的客棧道:“天色不早,去吃東西!”不料洪彥面有難色,卻步遲疑。劉鳴明明聽得他腹中“咕?!弊黜?,推想他定是囊中羞澀才不敢進入,當下勸慰道:“無妨,我?guī)еy兩!”說完硬拉著他邁入客棧。洪彥面色微紅,可架不住饑餓在腹中打滾,半推半就也跟了進去。

  洪彥還是首次進到客棧,不住左顧右盼??蜅?nèi)沒有多少客人,劉鳴尋著無人角落坐好,喚來小二,問道:“可有好菜?”小二垂首斜眼打量一眼來人,繪聲繪色道:“小店招牌乃是‘玉桂香包’!取牛、羊、魚肉中鮮嫩處,再加入十余種香料制成肉包,待包子香軟熟透,再撒上玉桂香粉。此包入口甜、咸分明,香鮮滿口,要價一兩一個——”劉鳴仔細聽完,舌喉生津,說道:“要兩個!”說完才發(fā)現(xiàn)忘了洪彥的分量,急用手指比劃著,再開口道:“要……五個!”

  卻聽小二臉上一愣,賠笑道:“十分抱歉!小官人,這……這‘玉桂香包’呢,已經(jīng)是賣完了……”劉鳴不悅,皺眉道:“沒有的東西你還說?”小二不住點頭哈腰,又勸道:“包子雖好,可是一兩銀錢呢!相當于一戶人家一月的錢糧,小官人權(quán)當省錢了嘛!”劉鳴從小饞嘴,方才被他勾起的饞念,兀自難消,悶悶不樂之余胡亂點了三四個菜品,又在小二的推薦之下加了一小壺米酒。

  洪彥這時才到桌邊的條凳上坐下,問道:“怎么一臉不快的樣子?”劉鳴撇嘴道:“現(xiàn)在的小二也學得這般奸猾!先是將菜品吹得天花亂墜,待勾起你的癮,卻說‘賣光了,客官不妨換一個試試’!”洪彥笑道:“我爹也做些生意,這都是商人一貫的伎倆,實則他吹噓的那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片刻功夫,菜肴齊備,小酒也奉上。年輕人腹欲旺盛,片刻間如風卷殘云,將食物消滅干凈。洪彥捂著肚子,大呼好飽。劉鳴將米酒為洪彥滿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二人相互舉杯致意。劉鳴道:“謝你拔刀相助,救我小命!”洪彥道:“我也謝你這頓美餐,實不相瞞,我從家里跑出來,已在山中游蕩兩日!偶爾摘些野果,可是根本不頂飽!”

  兩人都是初次飲酒,洪彥小抿一口,吐吐舌頭,苦著臉道:“好辣!”急將杯中酒灑在地上,換飲茶水。劉鳴忍著辛辣飲下,撇嘴說道:“世人愛酒,都說‘酒解千愁’,可也不過如此!”又倒了一杯,兩人一茶一酒,相飲一杯。

  劉鳴問道:“聽你方才的口氣,是從家里偷跑出來的?”洪彥用拇指撓撓眉頭,面容愁苦,說道:“說來話長,我本是養(yǎng)子!原以為爹爹不會再有子嗣,可是偏偏在今年,娘的親生兒子出生了。爹娘待我一如往常,可……我還是能……感到他們眼中看我……與看弟弟時候,那種完全不同的目光……”他喝了口悶茶,接著道:“變了,一切都變了!我對于這個家而言,是個多余的人,繼續(xù)待下去……難保有一天,會令爹娘心中介懷!”

  劉鳴默默看著洪彥,半響后道:“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什么都沒變,只是你自己的心境變了?”洪彥愣了一下,苦笑道:“對,我本來就是個外人!”其實,劉鳴的意思是‘你爹娘仍舊待你很好,只是你自己心中產(chǎn)生了誤會,鉆了牛角尖,心中有了懷疑,看事情就有了成見?!珊閺┎⑽蠢斫馑囊馑?,反而誤以為他是說‘不管有沒有這個弟弟,你養(yǎng)父都沒有把你當親兒子看待。’

  劉鳴見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想要糾正。卻見洪彥深吸了口氣,一吐而出,拍著胸脯道:“幸而小爺我已經(jīng)年方十八,大可自己出來闖蕩江湖!眼下雖無立足之地,但天大地大,終究會有屬于我的一片天!”劉鳴見洪彥已經(jīng)打起精神,不似勉強做作,心中也就寬慰,附和著道:“對!”兩人再度對飲,方將酒杯擱置,劉鳴卻是已經(jīng)頹然醉倒。

  站在一旁的小二見狀,急忙跑來,說道:“小官人醉了,不妨今晚便入宿本棧,明日再走?!焙閺┊敿创饝?,與小二一同扶著劉鳴上了二樓,來到拐角深處的一間客房,將他安置在床。小二問道:“這位小哥,你也開一間房吧!”洪彥道:“誒——這么大間房子,我與他同住便好,我也不要鋪蓋,將就趴著就睡了?!毙《s道:“不——行!本棧的規(guī)矩,一間只住一人!你要么住,要么走!”洪彥也不清楚到底有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不好與小二爭辯,氣憤道:“那好,我走便是!”他看見屋內(nèi)有個窗子,拉開窗門,扒著上方的窗楞,一個蝎子擺尾,倒翻飛上屋頂。

  洪彥在屋頂瓦片上輕輕走著,耳中聽到腳下屋內(nèi)窗戶插栓的聲音,心道:“這小二,還怕我潛回去偷睡在屋內(nèi)!真是——”轉(zhuǎn)念一想,人家也只是做事情,怪不得他。他繼續(xù)往上走,在屋頂脊梁坐下。圓月如鏡,將四野照得微微發(fā)亮,猶如身處夢幻之境,他索性沿著屋脊躺下,盯著月亮,想想心事。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隱隱約約聽到女子啜泣的聲音。他坐起身子,四下打望。原來,月光之下,屋脊的另一頭,有一名翠羽黃衫的女子雙手抱膝,埋頭哭泣,肩膀隱隱抖動,顯然傷心至極。洪彥見她哭得可憐,從懷中掏出一塊方巾,踩著屋脊,輕輕走到她身旁。他看著手中方巾,瞬間想起這塊藍盈盈的方巾還是娘交待他帶在身上的,不免泛起一絲溫暖。

  那女子覺得好似身邊有動靜,從膝抱間偷偷側(cè)眼看去,赫然看見地上一雙男人的腳!她顧不得臉上縱橫的淚水,連忙抬頭向著那人驚聲問道:“你是誰???”洪彥見抬頭之人果然淚水盈盈,連忙遞上方巾,說道:“擦擦吧!”那女子以為他在取笑自己的可憐模樣,快速抽過方巾,將淚水鼻涕一擦而光,輕輕道了聲:“謝謝!”月光之下,洪彥見她體態(tài)婀娜,膚如凝脂,貌若仙子,一時看得呆了。

  黃衫女子情緒低落,巴不得一人安安靜靜地,偏偏這人一直不走,她心中氣惱,側(cè)過臉想道:“這個傻子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還不走開!”又等了等,再也不耐煩了,說道:“你——你怎么還不走?”洪彥一時愣在那里,張著嘴不知如何問答,好半天才答道:“我……你……我的……方巾……”他伸手指了指她手上攥著的方巾。

  黃衫女子方才醒悟自己還未返還他的方巾,只是這方巾上滿是自己的眼淚,更有鼻涕,若是此刻交還給他,豈不是羞死人?她窘道:“方巾我洗干凈再還你?!焙閺┟Φ溃骸皼]關(guān)系!不礙事!反正我也用不著!”黃衫女頗覺尷尬,不去看他,勉強尋了個話茬道:“出門在外,送你方巾之人會擔心吧?”孰料這一問倒好,洪彥索性坐了下來。黃衫女急的眼睛一瞪,眉毛微揚。

  洪彥絲毫不察,坐穩(wěn)后望著月,思索說道:“我不辭而別,他們或許有疑問,或許有責怪,擔心?我不知道?!边呎f邊微微搖頭。黃衫女從他語氣中聽出來,這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她接著道:“我真羨慕你們男兒家,與家里有了分歧可以出來闖蕩,我們女子卻只能……”洪彥覺得奇怪,真誠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難處?我……我可以幫你!真的!”女子聽完,眉頭一皺,以為這人是在糾纏自己,極為不悅,不耐煩道:“沒什么!”她站起身,敷衍道:“我去忙了!”頭也不回地從屋頂一側(cè)的樓梯爬下去了。

  洪彥呆呆地應了一聲,看著她一寸寸沉下去,心中悵然若失。他又在月下坐了會兒,卻再也坐不住,只覺心中煩躁,好想再見那個黃衫女。他從那樓梯爬下去一看,卻是左右無人,臉上難掩失落,耷拉著臉,往劉鳴屋子走去,此時此刻只想找個人聊聊天,排解心中郁悶。

  也不知劉鳴是睡著還是醒著,他走到屋前,輕輕推門,卻發(fā)現(xiàn)門是從里面拴住的!他眼珠轉(zhuǎn)動,腦中思考:“方才我從屋頂出去,屋內(nèi)只有小二一人。小二若是出了房門,那就只能是劉鳴自己插上的??磥硎窍牒煤盟X,不愿被打擾?!贝碎g屋子處于二樓極為偏僻處,無論是屋內(nèi)還是屋外,都是沒有絲毫光亮。

  便在洪彥思量之際,屋內(nèi)竟然傳來細微的交談聲!他運起內(nèi)功,聚于耳際,貼住門縫,仔細傾聽。先是一個人壓低聲音道:“這小子不是一個人來的,還有個同伴,若是他不見了,那同伴豈不是要報官?”接著又有一個聲音,同樣壓得很低很低道:“那人明日若是找來,就告訴他說他的同伴已經(jīng)先走一步,還給他留了一桌酒菜,他不會懷疑的!那是個窮小子,大概是個練武的,我看跟這個不是一路人,必定會識趣兒滾蛋!”洪彥心中又驚又痛!驚的是這說話之人便是那個小二!痛的是,自己寒酸至此,竟被人這樣瞧不起!

  可是無暇亂想,第一個聲音又道:“你看看!這是十兩的錠子,足足有四個!嘿!我還從沒見過有人揣著這么多銀兩出門!這兒還一個玉佩,這么厚!我的媽呀,真有錢!”小二的聲音接著響起:“我一見這小子就知道是塊肥肉,一開口要吃五個‘玉桂香包’,那可是五兩銀子??!我們將他送到下面,把銀子分了,多舒坦??!毛老板一年才給我們多少錢,這筆買賣我替他做了!”語調(diào)越來越高,顯然是得意忘形。

  洪彥聽到此處已是出離憤怒,掌中運勁,猛地往前一擠門縫,‘咔嚓’一聲,門栓斷裂,房門打開。他躥入房中,一片黑暗中有個角落微微發(fā)光,是一道四方的暗門,下面有光映射而上。洪彥聚睛看去,隱隱瞧見床旁立著兩個身影,抱成一團。洪彥走過去,揪起一個人,一拳打在臉上,擊得飛了出去,沒有絲毫回應,想是昏過去了。他再揪起另一人,舉到眼前,眼中反射了角落的亮光,顯得如猛獸一般瞪視著!那人呆呆地望著洪彥,不知不覺竟尿了褲子,一股騷臭夾著滴答之聲從下方傳進洪彥的鼻孔。洪彥忍著心中厭惡,沉聲問道:“他人呢???”那人簡直怕得要死,牙齒打顫,結(jié)結(jié)巴巴道:“在……在……下……下面……剛……”洪彥不等他說完,也是一拳打在臉上,那人同樣昏死過去。

  洪彥恨不得這兩人能夠站起來給自己再打兩拳,可又知道自己拳力剛猛,再打定會死人,只好罷手。他從地上摸索著,將玉佩和銀兩撿起,揣在懷中,拉開暗門。暗門下沒有階梯,看來是防止別人從這個地方爬上去。他素來膽子壯,沒有猶豫,跳將下去。

  這里是個小地窖,點著蠟燭,鋪著干草,倒是摔不著人。劉鳴果然躺在地上,洪彥將他摟在懷中,左右觀察,幸好沒有傷口。他輕拍劉鳴的臉頰,搖晃他身體,喊著他的名字,又學著郎中狠掐劉鳴的人中,可是毫無反應。他伸手探探鼻息,是有的,一籌莫展之際,忽地想道:“難道是下手輕了?”當下加大掌力打在劉鳴臉上,“啪”地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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