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話

　　經(jīng)此一事之后，祁盞根本沒去刑場看任何人行刑。

　　她就等著那一場。

　　“若兒。”許苒筠喚道。

　　祁盞抬頭，“??？哦......姐姐來了?！彼畔聲?。許苒筠湊過去低聲道：“這幾日，府里人還沒回來，我發(fā)現(xiàn)了個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祁盞提起興趣問。

　　許苒筠低聲對祁盞道：“就是段知她好像偷人……這我不是亂說的，她住的冬棗居整日閉門不開，她也不怎么出來……那次章王謀逆，我去拍她的門，讓她跟我待在一起，就發(fā)現(xiàn)她在房中鬼鬼祟祟的，衣冠不整，神情慌張。她說自己是睡著，可那件藕色裹胸還丟在地上……你說這是不是怪異？之后我便留心了一些，發(fā)現(xiàn)咱們家里送水的外人，總是會經(jīng)過冬棗居。”

　　祁盞疑惑：“送水的？”

　　“是啊。一棠管家雇了外面伙計拉水，故而這不是咱們府里的人。嗯……在你進府之前就用了。倒是有些年頭了?！痹S苒筠回想。祁盞摸摸指間的戒指。“姐姐，我都不懂這些，可否給我講講，遇到這些該怎么辦？”

　　“其實遇到這些，都是打死的。反正是妾?！痹S苒筠怕嚇著祁盞，也只是草草一說。

　　“殿下，老爺來了?！彼雰涸谕馔▓?。

　　祁盞起身去迎，“爹爹……”

　　“若兒啊，你今日怎么沒去菜市口看行刑??？”風舶問。祁盞給他斟茶，他也不客氣，拿起來一飲而盡，倒真是渴壞了。

　　“不看不看。怪嚇人的。”祁盞嬌俏道。

　　風舶笑道：“你不去也好，南握喻這老狗真是可以了，他真是到死了還不見棺材不落淚呢，非要大罵太子殿下，下面的百姓險些上去撕了他?！?p>　　祁盞喝著茶，一臉迷茫?！傲R哥哥作甚？”

　　“還不是他不服不滿唄。反正人都死了。嗯……等下午時候，我回老家了，得把婉娘接回來。梓粟和鸞姐兒都還小在京城家大下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祁盞點頭，“如此是極好的?！?p>　　許苒筠也道：“這府里怪冷清的，早些接回來，咱們早些團聚。”

　　風舶又吃了一盞茶?！澳阏f得極是。那爹爹下午就動身了，若兒一人在府中多跟苒筠照應一下?！?p>　　祁盞與許苒筠互看一眼，道：“是。”

　　“還有你手上的傷，要多多敷藥?？蓜e落下疤了?！憋L舶關(guān)心道。

　　祁盞應和：“是～～”

　　待風舶走了之后，祁盞跟著許苒筠踱步到了冬棗居。

　　恰好段知在門口摘花，“殿下……”她是很少看到祁盞來這里。

　　許苒筠先道：“妹妹你近來可好？都是自家姐妹，倒也別拘謹?！?p>　　祁盞笑道：“是啊，千萬別拘謹?！?p>　　段知道：“不知殿下此次來找妾身所為何事？”

　　祁盞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看段知姐姐屋子里缺一些什么？本宮和苒筠姐姐是想上街上去的。將軍在邊關(guān)，爹爹回老家去接婆母和其他姐姐了段知姐姐要不要同我們一起上街逛逛？”

　　段知心中狂喜，道：“倒也不缺什么，就不必了。”

　　盞、許二人對視一眼，才道：“那好，那我們便上街上去了?！?p>　　二人走后，段知一直派貼身丫鬟跟著，看著二人上車了，出了府才回去與段知說。之后丫鬟便從后門溜了出去。

　　不一會兒，丫鬟便帶來了一男子，那男子帶著斗笠遮臉，鬼鬼祟祟地跟著丫鬟進了段知的屋子。

　　躲在后門處的盞、許二人看得清清楚楚。

　　許苒筠咂嘴，“嘖嘖，這可真是太大膽了。她平時不吭聲的，原來心思都在別的地方。若瓷，你說，這要不要告訴將軍？”怪不得段知說什么也要留在京城，弄了一晌原來是為這個。

　　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戒指，祁盞道：“先不要吧......姐姐能先幫我查查這大膽狂徒的身份么？好歹咱們得知道這人的來歷......據(jù)我所知，將軍在趕往邊關(guān)之前在家住了一晚，那一晚是留在你那兒了？”許苒筠瞪眼，“什么？也不在你那兒？”

　　祁盞不禁揚了下嘴角，盡顯嘲諷。風離胥啊風離胥，你算計來算計去，可并不是只我一人讓你顏面盡失啊。

　　“行了，姐姐在外面逛上一逛，再回府吧?！逼畋K道。

　　許苒筠撫胸口，“天啊，若那一晚將軍不在你那兒，也不在我那兒，那府里只剩段知了......段知或許是已經(jīng)犯大事兒了......若兒，你先回去吧，我得去把左先生尋來?！?p>　　“左冷吟？他沒跟風離胥————額，將軍去邊關(guān)？”祁盞皺眉。許苒筠道：“沒有啊，將軍那日走了，你沒去送。左先生和竹慶先生、張河先生都留在京城了，只有管家跟著去了邊關(guān)?！?p>　　祁盞點頭，“想來是我對將軍不上心了。那我先回去了。”

　　等許苒筠走后，祁盞直接從后門回了將軍府。

　　到了落霄洲后，她看了一眼書房案子。“......蝶月————”

　　“是，殿下?！?p>　　“我走后誰來這里清掃了？”祁盞問。蝶月道：“無人進里屋，都是在外面忙活的。穗兒方才跟著你出去了，穗兒的人也不會來里屋的?！?p>　　“知道了，下去吧?！逼畋K立刻屏退了屋內(nèi)的人。

　　頓時屋內(nèi)靜得只能聽到窗外鳥鳴。

　　“璟讕————”祁盞使氣聲喚。

　　“嘶————”驚覺身后有人一把將她抱起，她立刻捂住嘴。

　　這人的味道，只要靠近她便知道。

　　“你怎么來了？”祁盞壓低聲，把璟讕往臥房里扯。

　　璟讕從懷中掏出一包山楂干，“喏，在街上買的。太子殿下也有一份?！?p>　　“哇，你剛從菜市口回來？”祁盞笑著張嘴，璟讕捏山楂喂給她?！笆前?，太子殿下這會兒正帶著虛牙在畫風箏呢。我就長話短說了，我找你來，是想讓你看看，風離胥的那幾個手下，是不是都跟著去邊關(guān)了？”

　　“？？沒有啊?！逼畋K把許苒筠方才跟她講的給璟讕講了一遍?！安恢獮楹?，他們竟然留在京城了。這挺是反常?！?p>　　璟讕殷憂，“這......我可算是放心不下了?！?p>　　“誰？”

　　“公孫不冥。”璟讕道。他把公孫不冥同自己講話卻被張河等架走之事給祁盞講了?！拔椰F(xiàn)下就是擔心，公孫先生本就得罪了風離胥，可別被......被他給害了。”

　　這下祁盞也不免得惄然。“這......是了，這是不好了?！彼膊幻饽畹溃骸肮珜O先生可是江湖人士，若是死了沒了，其實無人會知曉，會念的?！?p>　　“故而我來求你，想你幫忙看看。我不想他為咱們出了力，還落了個誅心下場?！杯Z讕道。祁盞道：“你我之間，別說什么求不求的，你跟我還是這么見外啊?！?p>　　“沒有......”璟讕一笑。

　　祁盞握住他的手，“你且放心，我會去查的。到時讓虛牙給你遞信兒?！?p>　　“我既知道了他們沒走，就好查極了?！杯Z讕說罷，祁盞緊張到：“別————你若像上次那般被他們捉去，我真就活不下去了?！?p>　　“不會的?！杯Z讕吻了下她的額頭，“安心吧?！?p>　　忽聽外面有響動，想是丫鬟要進來清掃。璟讕直接把后窗打開，“莫要擔心了?！彼麩o聲對祁盞道，之后便輕盈翻窗上樹，一躍出了后院院墻。

　　大獄之中暗無天日，鼠蟲橫肆，枯草皆蟻食；鼻目爛臭，所行一處聲當啷，哭嚎痛慘，司空見慣。

　　“嗯？”張河走了幾步，不由得往后一看。

　　竹慶問：“這是怎么了？”

　　“總覺得......有人在后面。”張河道。左冷吟陰森森道：“那是我————”

　　“我知道是你————真是?！睆埡又划斪约阂尚牟≈?，帶兩人穿過走廊，兩排牢房皆無人。

　　走到最后一間，他開門進去。

　　里面的公孫不冥已經(jīng)被折磨得不成樣子了。

　　他渾身血污傷口，這地方大大小小不要命的刑都在他身上使了一遍。

　　張河也不客氣，拎起地上一桶鹽水對著公孫不冥從頭澆下。

　　公孫不冥抽氣，他雙手雙腳被捆上了十斤鎖鏈，連脖子上也被鎖了。

　　“額......”

　　張河蹲下，抓起他的頭發(fā)?！白蛞拐襾硭藕蚰愕哪腥藗兯?？放心，都是精心選過的。”

　　公孫不冥啐了口血，“你們給我下的藥......”他屈辱不堪，恨不得立刻自盡。

　　“但你也是樂著的，不是么。”張河一擺手，左冷吟上來，從他的包中掏出細刀，銀針。

　　“你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怎么還能被這么暗算了。”張河言語譏諷。公孫不冥提氣怒道：“你有本事給我松綁，你看我能不能收拾了你！”

　　「啪————」

　　一巴掌無情上去，把公孫不冥的臉打偏。

　　“額......額......”公孫不冥低喊。

　　左冷吟拿細刀割開了他的腳腕。公孫不冥在江湖上混過，知道這是要廢他腳筋。

　　竹慶也蹲下，“你說你真是糊涂，你好端端的跟阿胥較什么勁兒，到頭來受苦還是自己。這樣顏面盡失是你要的么？”

　　“額————”公孫不冥疼得滿頭大汗，卻掙扎不動。

　　張河道：“你放心，今晚只是挑斷你的腳，明日就該你的手，后日就廢你武功。等到這些都完了，你的死期也就到了?！?p>　　“你們......”公孫不冥痛苦不堪，“你們知道我跟皇上的交情么————”

　　“放心，皇上這輩子都不會知道。江湖上多一個你，少一個你，是不會有人知道的?！敝駪c道。

　　左冷吟弄完，起身，“可惜了。”

　　“哎————”張河突然捏起公孫不冥的臉，邪笑：“這人長得非常可以啊。你們沒發(fā)覺么？”公孫不冥被他掰著下巴，以防他咬舌自盡。

　　“你想做什么？”左冷吟問。

　　張河道：“阿胥讓我來處理他，我想到一個法子。呵呵呵，廢了他如何？你們看他這模樣像不像條閹狗？”

　　竹慶樂了：“這是我想當年對夏侯九敘做的，你倒是跟我想到一塊了?！?p>　　“你們————你們————”公孫不冥話剛好喊出，直接被拿布條堵住了嘴。

　　左冷吟道：“我是對這些沒什么興趣，一刀下去很快的。”

　　“好，別讓他死了，我還想多玩他幾日?！睆埡拥馈?p>　　裂帛聲清脆，公孫不冥目眥盡裂，汗如雨下，混著泥污血。

　　左冷吟只是一臉平淡。

　　“唔.......唔......”鐵鏈當啷作響，公孫不冥生不如死，下流浹背。

　　張河笑得猙獰扭曲，“你長得真的不錯，我后悔昨日沒自己試試了......”竹慶道：“你這會兒試試也不晚啊?！?p>　　“他身上都是血，好臟。”嘴上嫌棄，張河卻還是不老實了幾下。

　　一番下來，公孫不冥面如死灰。

　　左冷吟道：“我手上刀不快，未切干凈?！?p>　　“沒事。反正還有明日呢?！睆埡拥馈！鞍ィ蠖?，你今日好像還答應了府里的一個姨娘，要去一趟的?！?p>　　左冷吟點頭，“是。那我先走?！彼故沁€有良心，在公孫不冥傷口處抹上了一把香灰。

　　三個走了之后，公孫不冥嗚咽痛哭起來。切膚之痛，他疼得無力顧及其他。

　　「窸窸窣窣」

　　公孫不冥到底艱難睜開眼，難道那幾個人又回來了？

　　“公孫先生————”

　　這個聲音他極為熟悉。

　　張開眼，“你是夏侯......”

　　“叫我璟讕就好?！杯Z讕跪下，“好在我沒有就這么算了......”

　　公孫不冥抬頭，璟讕道：“我也怕被發(fā)現(xiàn)，長話短說好了。公孫先生，如今只有我是無力救您出來的，但您萬萬不可自暴自棄，明日會有人來救您的......若是有人經(jīng)過，您就做出大動靜，定會有人來救您?！杯Z讕說完，也不敢動其他，起身直接走了。

　　他走路無聲，公孫不冥甚至不知他何時走的。

　　將軍府外，許苒筠等到了左冷吟。

　　“先生啊，妾身今日是奉公主之命請您來給府里的老小們切切脈，看看身子如何，畢竟上次事情一鬧，可是有不少人都是被嚇出病了。”許苒筠說著遞給了左冷吟一錠銀子。

　　左冷吟收下，“知道了，既然是公主殿下的意思，那我定當竭力?！?p>　　許苒筠福了福身子，直接叫人去將府里的大大小小都請來。

　　“曜靈公主不需要么？”左冷吟問。

　　“殿下說了，你們之間有些私人恩怨，她不見您。”許苒筠迷茫問：“什么恩怨？”

　　“......沒什么?！弊罄湟髟趫@子走廊坐下，許苒筠先讓她給自己切脈。

　　落霄洲中，一幫小丫鬟興奮道：“哇，那個左二先生還是黑白頭發(fā)————”

　　“長得可以么？”

　　“那可以的，就是比起將軍差一些......”

　　穗兒從屋子里出來轟道：“都干什么呢————你們還看這個??？去去去都出去等著切脈了?！?p>　　“嘻嘻嘻嘻嘻————”

　　“是————”待人都跑出去后，穗兒給祁盞福了福身子，“殿下，那我也去了?！?p>　　“好?！逼畋K呆坐在書房，被這么一喊，她立刻起身燒了手中書信。

　　蝶月進來道：“殿下，那我們速去速回。”

　　“嗯。”祁盞獨自躲到了臥房。蝶月心覺不對，又喚了一聲：“殿下？”

　　“蝶月你快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逼畋K只覺渾身發(fā)冷，膽戰(zhàn)心驚，不寒而栗。風離胥這幫人已不單單是卑鄙齷齪了，簡直是喪心病狂，無恥至極。璟讕親筆寫下書信告訴她公孫不冥的遇險，他也曾是被這些人肆意踐踏侮辱過的。

　　“天啊......天啊......”祁盞倒抽了幾口涼氣。

　　她坐于妝臺前，上了晚妝。

　　“殿下————”

　　屋子里的小丫鬟都回來了。

　　“殿下，聽聞段姨娘有孕了，殿下......”

　　小丫鬟們進來七嘴八舌道。

　　祁盞平日里對她們極為仁厚溫和，她們也隨意。

　　“哦，是么......”祁盞訕笑。

　　“對啊，那左二先生倒是驚訝，說了要等將軍回來再說。殿下不去瞧瞧？”

　　祁盞道：“不去了，你們替本宮給段姨娘送一匹綢緞，一盒子珍珠，一百錠銀和一套發(fā)飾，她這一段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盡管讓人來跟本宮提?！?p>　　小丫鬟們應聲。

　　“去把你們穗兒姐姐和蝶月姐姐喚來?！逼畋K上完妝道。

　　她立即讓人備上了車，還去把張河與竹慶喚來了府里。

　　張、竹二人見了祁盞，不懂為何天黑了才將兩人叫來。祁盞直接對兩人道：“今日南大人行刑了，本宮沒去，因心里記掛著章王哥哥，還請兩位帶本宮去一趟地牢。”

　　有理有據(jù)，祁盞在眾人眼里也不是心思多的人，張河道：“那就委屈殿下跟我們走了?！?p>　　祁盞點頭，讓蝶月給了兩人一人一錠銀。便上了車。

　　蝶月有些殷憂：“殿下，太子殿下知道么？”

　　“知道。”祁盞冷臉道。“穗兒去說的。”

　　東宮之中，祁祜怒翻硯臺，墨潑一地山水。

　　“反了他們了————這叫什么？這叫動用私刑??！”

　　“殿下這是怎么了？”門外崇葉小心跑來。

　　祁祜怒喝：“不許進來————讓人不許進來————”

　　璟讕跪下道：“殿下息怒?！?p>　　“你跪什么？起來！”祁祜雙手發(fā)抖。

　　璟讕起身，“殿下，如今你就算再想怒，也不能怒。需得等到七妹妹把事情捅出來了再怒?！?p>　　“什么什么？”祁祜摸不著頭腦，“若兒怎么了？”

　　璟讕道：“我讓七妹妹找個契機，發(fā)現(xiàn)他們對公孫先生動刑，到時候殿下再怒也不晚?！?p>　　“璟讕，你他娘的是不是瘋了？你把若兒卷進來作甚？！我此生最最怕的就是讓她涉險！”祁祜怒發(fā)沖冠。璟讕倒是淡然：“說了不想讓她卷入，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事也卷入了不少啊。”

　　“住口————”祁祜扶額，天旋地轉(zhuǎn)。

　　“殿下————宮外穗兒姑娘求見?！?p>　　祁祜心有不詳。

　　果然穗兒來了，直接給祁祜說了祁盞已經(jīng)去了大獄。

　　天色已晚，過了晚膳時候。

　　祁盞跟著張、竹二人在晦暗地牢中左拐右拐了許久，張河給看守亮出名牌。

　　看守打開了面前石門，祁盞攥拳。

　　的確是祁榮。

　　“六哥哥?！逼畋K低聲喚道。

　　只是不到半月，祁榮模樣竟年老了十歲。

　　光從牢頂散落打在他臉上，牢房濕冷，祁榮臉色死白，雙眸渙散，似是得了一場大病未愈。全無半分王之風采，盡是階下囚之頹，祁盞難想象，他上月還是意氣風發(fā)，囂張跋扈。

　　“六哥哥......”祁盞蹲下柔聲喚道。

　　祁榮抬頭望向她，“你來了?！?p>　　“哥哥......”祁盞配上哭腔，她雖心思不在祁榮這兒，為了讓張河竹慶相信，也得做做戲?！案绺缭趺醋兂蛇@樣了————”

　　伸手撫上祁榮的面，祁盞顫道：“若兒這就去求求父王，到底是父子一場，求求父王別這般狠心......”

　　祁榮譏諷笑出了聲。

　　后面門口竹慶小聲對張河道：“你說小公主這是何必，弄得我心里都難受。”張河冷笑，“她就是這樣與眾不同才讓阿胥喜歡的啊?！?p>　　祁榮道：“若瓷，你說實話，你還恨我么？”

　　“??？”祁盞含淚望著他。祁榮笑中帶痛，“我在栩?qū)帉m說我也恨過你，你就不氣我？”

　　“不，你是我哥哥啊。”祁盞伸手給他擦面上污泥。“六哥哥，我如今最最后悔的就是小時候沒有讓母后把你帶來教導，若不是南昭儀教導，或許咱們兄妹不會像如今這般揪心......”

　　祁榮道：“你說什么呢？我有母妃。我也從不后悔任何一件事。你看我揪心，那是你的事。我不后悔?！?p>　　“你不要不識好歹——————”張河指著祁榮怒道。

　　祁榮冷哼一聲?！叭舸?，你其實是來看笑話的吧？看看跟你們作對的下場————這難道不是你要的結(jié)果？”

　　祁盞流淚：“哥哥為何要這般曲解若瓷??？你我是親人吶?！?p>　　“我巴不得你們都死————你跟我談什么親人！”祁榮沖祁盞吼，他想掐祁盞脖子，雙手卻被鐵鏈束縛。

　　竹慶對祁盞道：“公主殿下，跟這種人有什么好說的？咱們還是早些走罷！”

　　祁盞搖頭，“不，不是的.......我知道六哥哥你不是真心去害哥哥的對吧？你也未曾想過要害我，對吧？”

　　祁榮愣住。

　　“六哥哥，咱們誰都是不得已的，我都知道的，你不要這樣推離我，就算你對我冷言冷語，我也知道，你只是不想讓我今后的日子里對你有念想對吧？”祁盞帶著哭腔，楚楚可憐。

　　祁榮聽罷，驟然痛哭?；诤藿栽诖笸创笪蛑?。

　　“我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祁榮抽泣。

　　祁盞也跟著抹淚。“六哥哥......”

　　“若瓷，若是能給我一次機會，我定好好彌補小時候?qū)δ愕钠圬?，謝謝你愿意原諒我的無心之過......”祁榮這句心里話說出，倒是都放下了。

　　祁盞道：“我都忘啦，我不會怪罪你的?！?p>　　才怪。我巴不得你這會兒就死。

　　“六哥哥，若有來生，咱們就好好做兄妹，咱們一定不要過這種日子了......”

　　若有來生，你千萬不要遇見我。這是為你自己好。

　　“哥哥我走啦，你千萬個放心，你的孩子我盡量都會保住，不會跟著館陽流放的......”

　　流放就是我跟父王提議的。呵。到時候流放到桑海篩鹽，我看他們在暴曬下能不能活。

　　祁榮對祁盞動容道：“若瓷————多謝你了————你定要幫館陽?。?！哥哥給你跪下了————”

　　“哥哥————你不要這樣————”祁盞裝作依依不舍模樣，“蝶月，你快把本宮帶來的酒菜給哥哥端上。哥哥就算是走，也得走個體面果腹?！彼o祁榮拭淚。

　　竹慶聽出此話不對，他低聲問張河：“皇上有下令要章王死么？小公主這是知道什么吧？”張河皺眉：“定是知道些什么啊。”

　　“也是也是......”

　　其實祁盞打從進來每句都暗著提祁榮命不久矣，她佯裝悲傷，給之倒上酒。“六哥哥放心，哥哥都沒有怪罪你，父王也應允了讓你入皇陵。”

　　祁榮喝酒，“多謝你......”

　　祁盞拭淚，“六哥哥我必須得走了，不然上面會怪罪這兩位大人的。哥哥多吃些酒菜......”說到最后，她掩面起身匆忙出去了。

　　張、竹二人也心有不忍。

　　畢竟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也都有兄弟姐妹，看此情景誰又能不動容？

　　佯裝悲傷掩面，邊走邊哭，祁盞可不能讓人瞧見她一滴淚也沒落。

　　“咦？”祁盞停住腳，看似無意指著一條小路，“那邊怎么沒犯人啊？”

　　“??？這里空著的，這是死牢，沒那么多犯人?！睆埡咏忉尩馈?p>　　“可是————本宮聽到那里面有動靜......”她膽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