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貌似理虧
古殿中。
一雙冰涼的手,輕柔地?fù)嵘厦骖a。
盤坐在花海幽徑中的李長生,不為所動。
在這條花香肆意流淌的筆直小道上,李長生緩行過,奔跑過,哭過,笑過,也吶喊過,恍恍惚惚間,不知胡亂度過多少個日日夜夜,秋冬春夏。
他不敢動,他必須強(qiáng)自忍受來自于外界的任意一種“誘惑”。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亦或中性的。
凡此種種,都只因是那位好姐姐的命令。
一年前的某天,姐姐說:“瓜娃子,以后,你就日日盤坐此地,除了姐姐呼喚,其余一概不準(zhǔn)理會,你若不聽……”
說到此處,姐姐伸手指指上方,很明顯,那是橫梁所在的地方。
李長生乖乖就范。
此刻,瀅瀅流光,如母親慈愛的手,微微刮過李長生白凈的眼瞼,而后用削薄的美麗指甲,撥弄他細(xì)長的睫毛。
癢癢的,很溫情。
已習(xí)慣了閉目盤坐的李長生,久違地,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
渾渾噩噩,一年光景虛度而過。
屈指算來,確是有許久未曾近距離聞到過,這種奇異的香,足以蓋過此處所有彼岸花的攝人芬芳。
“好,姐姐!”
李長生睡眼惺忪,模糊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然后一個激靈,坐起身來。
僅從她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熟悉的感覺,再次縈繞心頭。
面前的紅衣女子,仍是那般“古怪霸道的脾性,全無章法的行事”。
這是整整十年來,遭受過其用百種刑具折磨,千種手段打磨的李長生,在腦海中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印象。
“你就坐在此處,不要起身。”
紅衣女子語聲平和,面帶微笑。
“好。”
李長生乖乖點(diǎn)頭后,不發(fā)一言。
紅衣女子?jì)谷珈o水,微微頷首,道:“瓜娃子,你回憶一下,十年間,我都叫你做過什么事?!?p> “是,好姐姐!”
李長生身體巋然不動,神思流轉(zhuǎn),回憶漸漸涌上心頭:
“挑水的差事,小弟做了整整三年。
三年期滿,姐姐訓(xùn)責(zé)長生,不僅整日著一身破爛不堪的衣服,而且光著屁股跑來跑去,大不成體統(tǒng)。
?。ɡ铋L生內(nèi)心獨(dú)白:實(shí)則因被困于此,又沒人贈衣,霸道的姐姐,死活不讓就地取材動手做衣,因此,光腚跑了三年。每日最冰涼處,必是腚上。)
所幸,得姐姐垂愛,便又委派長生到東面山頭伐樹。
(李內(nèi)心獨(dú)白:那段時光,是長生最開心的時光,盡管,每日依舊難逃“屁股開花”悲催命運(yùn)。
然,自那以后,可折些樹枝樹葉兒做衣服,姐姐并不責(zé)備,從那以后,再不用光腚,實(shí)乃大幸。)
?。ㄑ弁?,那邊大半被折禿的樹林。)
如此一伐,彈指間,三年即過。
后三年,長生每日被罰用全力踏上殿臺第一方石階,然后,任由身體被彈飛出去,在空中做自由落體運(yùn)動。
?。▋?nèi)心獨(dú)白:實(shí)則,還被暴躁姐姐要求做出許多高難度動作,如“空中轉(zhuǎn)體三百六”、“混元八卦轉(zhuǎn)轉(zhuǎn)轉(zhuǎn)”、“無敵風(fēng)火輪”、“颯沓流星”等等。
每日,幾乎都在閃腰斷腿中度過,個中滋味,兩字概括:酸爽。)
最后一年,長生被罰盤于冰寒刺骨的地面打坐沉思,便是連睡覺,也須得保持盤坐姿。
?。▋?nèi)心獨(dú)白:倘身有絲毫異動,下場只有一個-立正挨打。如此一來,我李長生,竟硬生生被逼成了一個活死人。)
回稟完畢,請姐姐指示?!?p> 紅衣女子含俏妖嬈,朱唇微張,忽笑問道:“瓜娃子,你,恨我嗎?”
“什么?”
李長生內(nèi)心十分驚訝,并不是因她所問問題,更因這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見到紅衣女子這般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竟顯得那般真誠。
“嗯?”
許是見李長生久未答話,紅衣女子面上顏容,幾乎轉(zhuǎn)瞬消失不見。
“嗯”字一出口,長生抖三抖。
李長生心中一凜,迅速道:“恨!”
“很好,你沒說謊,不枉十多年來姐姐對你的鞭策。”
?。ɡ铋L生潛意識:“真·鞭策!”)
紅衣女繼續(xù)道:“有多恨?”
李長生總覺當(dāng)下氛圍,實(shí)在詭異得很,他腦袋宛如生銹一般,紋絲不動,不過只用眼珠,拼命側(cè)視身前女子神情。
可是,她一如既往,用著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靜靜凝視著自己。
“不要張望,快說?!?p> 紅衣女子摸了摸李長生的頭,緩聲道。
李長生身軀一震,試探般道:“恨,恨得牙根兒發(fā)癢?”
紅衣女子淡淡一笑道:“就這種程度?”
可,她的語氣明顯不善起來。
李長生深吸一口氣,搏命般快速脫口道:“恨不得將卿千刀萬剮!”
“不對,還不夠,瓜娃子,你還有一次機(jī)會?!?p> 紅衣女子搖搖頭,失望道。
李長生只覺喉嚨似火燒一般,干咽一口唾沫,鼓足勇氣,“飽含真情”般說道:
“恨不得將卿生吞活剝,食卿肉寢卿皮,恨不得將卿挫骨揚(yáng)灰……”
“這回答,倒是真心?!?p> 紅衣女子輕捋青絲,十分肯定道。
“嘿嘿。”
李長生咧嘴一笑。
“為何不用其他名稱,反用‘卿’字,這,明顯少了幾絲恨意。”
面前的姐姐饒有興味。
“因?yàn)?,開始幾年,我對姐姐你,是真的恨。說實(shí)話,曾經(jīng),我恨不得立刻將你撲倒在地,狠狠摩擦一番。可后來,我漸漸發(fā)現(xiàn),有些事情,并不像我想得那般簡單。”
“哦?”
紅衣女子睫毛微動,對李長生所言,表現(xiàn)出了極大的興趣。
李長生清清嗓子,正色道:
“剛開始時,我并不發(fā)覺自身有何異樣,可跟隨姐姐這幾年,長生偶然間發(fā)現(xiàn),我的身上,幾乎處處透著不尋常之處?!?p> “你且說說?如何不尋常?”
“每次,我身上被姐姐鞭……”
李長生話聲忽止,思及言語中用“鞭子抽打”幾字,大為不妥。
他頓了一頓,思慮片刻,才又道:“被姐姐鞭策過的地方,每次復(fù)原的速度竟然奇快,不僅不留疤痕,而且,那些新生的肌膚,比之嬰兒竟也毫無遜色。”
“就,這?”
紅衣女子不以為意。
“還有,長生發(fā)現(xiàn),自己雖在此地過了十年,然而,我的容顏面貌,卻沒有絲毫歲月的磨痕。
這倒也罷了???,現(xiàn)如今,我竟覺自己,反倒比從前還年輕了幾歲,這,就更加無法解釋了!”
紅衣女子不動聲色道:“你的猜測,說來我聽?!?p> 李長生拱了拱手,道:“長生覺得,這背后的一切,肯定有什么人在操控。而,這個人,很大概率,就是姐姐你!”
紅衣女一把將李長生拉起,望著他時,嘴角露出了月牙兒般的完美弧度,贊道:“瓜娃子,你成熟了,腦袋也愈發(fā)靈光了?!?p> “哈哈哈!”
李長生從小到大,從未聽到如此贊美之言,更何況,是將他蹂躪千百遍的惡魔一般的姐姐?
他先是一驚,繼而哈哈大笑,最后竟忘乎所以,手舞足蹈起來。
正得意忘形之際,忽覺腰間被什么東西死死纏住,稍后便知,正是那條經(jīng)常被用來捆綁自己的紅緞。
李長生笑聲剛止,身子卻已被隨意往空中一拋,然后,只能眼睜睜地,望著自己和紅緞,一齊繞過那根再熟悉不過的橫梁。
距離上次挨打,不過好了幾日,現(xiàn)如今,“橫梁”長刻,身體又已被吊在了半空,還是熟悉的地方,還是酸爽的感覺。
“啪~啪”抽打之聲,不絕于耳。
“啊~啊”叫喊之音,“繞梁三日”。
李長生被放下來時,剛剛做好的草衣草褲,尚未完整幾日,早又被打作稀爛。
是故,李長生重又回歸“衣不蔽體”的原始人狀態(tài)。
好了傷疤,忘了疼,大抵就是如此吧。
“傷口恢復(fù)得快是極快,可當(dāng)時,疼可是真疼啊,那一鞭鞭,重重抽將下來,那種感覺,簡直就像快要去西天面見佛祖一般?!?p> 李長生看著那些尚未完全消失的傷痕,一陣呲牙咧嘴。
忽然間,卻又似想到什么,突然扭頭,向身后看去,長吁一口氣,暗自慶幸道:“還好,還好,所幸此番臀部草物,未因鞭笞而零落不見,終于可以少忍受一次光腚之苦了。”
鞭笞過后,紅衣女手中所持之物,悄無聲息地,連同半空中浮現(xiàn)的那根橫梁,一同遁入虛空,消失不見……
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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