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染血的慶功宴
辰時,一輪明月當(dāng)空。
越秀村宰了好幾頭豬,舉辦了一場熱烈的慶功宴。
到處都充斥著歡聲笑語,十分熱鬧。
突然,一個村民慌慌張張地跑回來對村長說:“不好了,不好了,瘋子王七掙脫了鐵鏈,殺掉看守跑了!”
“什么?”村長豁然起身:“去把他給我找出來,交給官府。”
“不用找了,我在這里。”
王七緩緩走來,此刻的他哪里還像一個瘋子?
村長大罵:“你還敢回來?”
王七平靜地說:“不是我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我要殺掉你們?!?p> 一眾村民哄堂大笑:“王七,你看看我們多少人,你殺得了嗎?為了一個臭娘們,值得嗎?”
王七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也不解釋什么。
“不對勁,我肚子好疼?!?p> “我也是,鉆心的疼?!?p> “這飯菜里有毒!”
包括村長在內(nèi)的所有人全都捂著肚子,在地上掙扎翻滾。
一道人影緩緩在王七身邊凝聚,竟然是已經(jīng)被李修竹殺死的何秀。
何秀說道:“王七,干得不錯。腐尸毒會慢慢腐蝕他們的身體,令他們腸穿肚爛,連骨頭都不剩,可這還不夠,我要將他們?nèi)即旃菗P灰?!?p> “你居然還活著,難道仙師沒有除掉你?”村長大駭。
何秀居高臨下地看著村長,徹底將他所有的期望掐滅:“他的確有些道行,居然擁有金色靈符,可我也不是沒有準(zhǔn)備,他殺掉的,不過是我一具分身罷了。
本以為他會留下參加你們的慶功宴,那樣我就能一網(wǎng)打盡,可哪知,他居然走了,倒是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樣?!?p> “王何氏,我對不住你,都是我的錯,你放過我的幾個孩子?!贝彘L忍住疼痛,跪在地上哀求。
“饒掉你的孩子?”何秀仿佛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笑得前仰后合,忽而目光一凝:“我求你放過我的時候,你在做什么?怪只怪他們成為了惡人的孩子,來世投個好胎吧?!?p> 她輕輕一指,一抹鬼氣從指尖發(fā)出,直射村長胯下。
血液四濺!
村長昏死過去。
“秀兒,放過孩子吧?!蓖跗唛_口。
何秀大怒:“你也讓我放過他們?你是如何答應(yīng)我的?”
“對不起,我畢竟還姓王?!蓖跗呖嘈σ宦暎旖且绯隽撕谘?。
回憶如同浪潮一樣將他淹沒。
自從何秀嫁到越溪村那一天,王七看到何秀的靈氣一天天消失,從開始對待村民的誠惶誠恐,到后來的麻不不仁,他喜歡上了這個小丫頭。
經(jīng)常會偷偷幫何秀翻地,偷偷望著何秀的身影發(fā)呆。
在何秀被人送上花轎抬到河邊的那一天,他一改往日的溫順老實,跪在花轎前面,祈求眾人停下。
村民打斷了他的腿,打爛了他的嘴,也打死了他的心。
他發(fā)誓,一定會為何秀報仇。
“你,也食用了腐尸毒?”何秀冷聲質(zhì)問王七。
王七低頭喃喃道:“算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請求,放過孩子?!?p> “王七,你以為你是誰?你死了,我會殺光所有人,所有!”
……
李修竹總覺得心里堵得慌,何秀被村民一次次凌辱,最后淹死在河里的記憶,怎么都揮之不去。
他一咬牙,返身回去,決定趁夜色殺掉村長這些人。
剛過河,只見岸邊全都是執(zhí)著火把的官差。
“全村一百多條人命,除了孩子,全都被毒死了,那王七簡直喪盡天良,沒想到自己也被毒死了?!?p> “以我看吶,應(yīng)該是自殺,可能良心終究過不去?!?p> “哎,慘案啊,咱們縣很快就要出名咯。”
“管那些干什么?快點燒掉尸體吧,處理不好小心回去挨板子。”
一群衙役將尸體聚攏在柴火上面,灑上熱油,點燃火,頓時火光滔天。
李修竹默默嘆氣一聲,沒想到那個王七居然還是個有情有義的漢子,可惜……
只能嘆一句世道如此。
天剛蒙蒙亮,尸體已經(jīng)全部燒掉,剩下幾十個的孩子被衙役帶回了縣里。
李修竹躲在河邊一夜未眠,見眾人都走了,這才脫下衣袍,潛入河底,搜尋一番,找到了當(dāng)日漏水的小船。
萬幸小船恰好被一塊河底暗石卡住了,才沒有沖走。
小船上果然有一具尸體,泡的腫脹發(fā)臭,正是死不瞑目的何秀。
李修竹將尸體撈上岸,在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挖了坑,埋了尸體,立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夜夢佳人姱且長,星冠霞帔云衣裳。何秀之墓?!?p> 又為那被毒死的王七立了一座空墳挨在旁邊,寫著:“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愿你來世投個富貴人家?!崩钚拗衲f了一句,燃上幾支從村里找來的香燭,拜了一下,便離開了。
李修竹走后,一襲紅衣的何秀出現(xiàn)在墓邊,看了木牌許久,忽而,一笑釋懷。
……
回到道觀,李修竹先是補了一個覺,將僅剩的一張靈符捏在手心。
現(xiàn)在的他實力還是太弱,若不是玉桓真人留下的兩枚靈符無敵,他現(xiàn)在都是死人了。
目前有一百一十年的修為,但遠遠不夠看,至少何秀可以輕松殺死自己。
而且,這些修為也沒個標(biāo)準(zhǔn),他都不知道自己實力處于何種地步。
醒來,已經(jīng)是傍晚了。
奇怪的是,腹中居然沒有多少饑餓感。
一只肥野兔在道觀周圍露個頭,便被李修竹抓住,殺來烤了,充當(dāng)晚餐。
“山中精怪太多,左右都是死,不如被我吃掉?!?p> 李修竹一邊咬著兔腿,一邊欣喜異常,兔子雖然移動迅速,但在他眼里就跟蝸牛一般。
顯然,實力是增強了不少。
將剩下的半邊兔肉包好,李修竹又進入了井下。
洞口,依然有罡風(fēng)刮來,不過這一次,李修竹站定自若,未受到絲毫影響。
他走進逆鎖妖塔第一層,青石的咆哮聲也同步傳來。
“又是你?”青石緩緩抬起眼皮,古蒼色的瞳孔中盡是戲謔。
“大家伙,給你送點吃的,想你在這暗無天日的鎖妖塔,倒也寂寞,便過來陪你說說話?!崩钚拗竦恍Γ瑢⑹种械耐萌馔嗍戏揭粧?。
青石單手接住尚有溫?zé)岬耐萌?,嘲諷道:“說話?卑劣的凡人,收起你那可笑的伎倆,區(qū)區(qū)兔肉就想博取我的好感?你以為我會上當(dāng)么?”
李修竹搖頭一嘆:“可笑的是你,枉你殺人無數(shù),居然連兔肉都不敢吃。”
青石將兔肉扔進嘴里,吞了下去,咧嘴大笑:“回去吧,雖說你的實力長進了不少,可依然殺不了我,而我也奈何不了你,你走吧,不是我要等的那個人。”
李修竹心中一動,難道青石要等的人是他回憶中的夫子?
“你心心念念的,并不是夫子,而是對他的愧疚!”李修竹忽然明白了,是執(zhí)念一直凝固在青石的內(nèi)心,結(jié)成了一座樊籠,讓他始終走不出困境。
“你胡說!”青石提高聲音,聲音中盡是顫抖。
李修竹冷笑一聲,繼續(xù)在他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其實,你不敢見到夫子,你害怕面對他失望的眼神,所以,你希望所有人都承認(rèn)你沒錯,對嗎?”
青石歇斯底里地咆哮著,地面也開始劇烈震動起來,飛沙走石。
這一次,李懷仁安穩(wěn)地站在洞里,沒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通靈術(shù)啟動。
天地間仿佛只剩壓抑的血紅,手持滴血的頭顱、在一片僅容納一人站立的玄黃石塊上,青石傲然屹立,不屈地指著蒼天,雙眼猩紅。
那頭顱面含笑意,居然是李懷仁上一次在青石記憶里見過的夫子
這便是他的心境么?
回到現(xiàn)實,李修竹愕然心驚,剛才一番話很有可能激起了青石的心魔。
“以直報直,以德報德,夫子有恩于你,而你竟然想殺了夫子?”
剛說完這些話,李修竹立馬意識到不對勁,通靈術(shù)看到的場景應(yīng)該都是實實在在發(fā)生過的事情。
那么真相就是,青石殺了夫子?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不敢讓這份記憶重現(xiàn),就因為心中有愧!
原來自己誤打誤撞之下,居然擊破了青石心里的柔軟。
一念及此,李修竹躲開青石的攻擊,厲聲質(zhì)問道:“既然你已經(jīng)對不起夫子,難道還要繼續(xù)殺人,讓他死不瞑目嗎?他臨終前并沒有怪你,可你為何要將自己藏在堅硬的外殼里面?要做懦夫嗎?”
“啊!”青石發(fā)出撕心裂肺地吼叫聲,在石洞里爆發(fā)出劇烈的回響,震得李修竹耳膜生疼,靈魂像被撕裂一樣痛苦。
就在李修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青石渾身如同鞭炮一樣,節(jié)節(jié)炸裂,如冰雹般的玉石從青石身上掉落,揚起的粉屑將整個石洞蒙上一層陰霾。
玉石落盡,青石隕落。
“擊殺地級石妖,獲得修為一千年?!?p> “獲得力透千鈞?!?p> 金字閃過,李修竹感覺身體輕如鴻毛,附近的任何生息都能進入他的感知,臂膀似乎有使不盡的力氣。
“嚶嚶嚶……”
李修竹回頭望去,只見那堆碎石之中,有一個通體純白的小人艱難地爬上碎石,睜著烏黑的大眼睛,羞澀地朝李修竹打量,眉眼里有幾分青石的輪廓,嘴里奶聲奶氣地喊著:“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