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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簫記

第二十三章 上門提親

紫簫記 鉛未落 3032 2021-05-06 07:00:00

  對于曹慎修的這副舉止,鐘氏似乎心領神會。她掇過一條凳子,在曹慎修身旁坐下。

  “老爺,”鐘氏看上去要坦然得多,“我多少也能感受得到,自從昨日清園相聚后,你就表現(xiàn)出不對勁兒來了。要我說,或許是你尋常里總是對自己要求太過嚴謹,一舉一動都一定要做到恭敬撙節(jié)。久而久之,自然就無法免除心中的苦。”

  “我自幼讀書,一直在圣賢書里尋找那個天理。但天理究竟何在?先師曾經(jīng)教導我,要敬,凡事都不要違背天理良知。只是天理良知究竟是什么,我現(xiàn)在實在難以知曉?!辈苌餍蘅鄲赖匕c坐在椅子上,聲音低沉而壓抑。

  “處處依存天理良知,固然正確,但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做到呢?老爺你如此苛責自己,是否又太過了呢?”

  “唉……”曹慎修長長地嘆了口氣,久久不語。

  “老爺,好久沒有對酌了,我去把那壇子桂花酒搬出來吧?!辩娛咸嶙h道。

  曹慎修沉吟片許,默默地點點頭。

  鐘氏緩緩起身,走向里間。她取來一個酒壇,又拿了兩個粗陶盞,在丈夫面前放下。掀開蓋子,一股桂花的濃香飄了出來。

  兩盞酒放在了窗前,窗外陰沉的光線投射在酒碗里。曹慎修端起酒盞,微微啜了一口。

  “聞鶯,想當初,我不過是個一無所長的窮小子,靠著寡母的撫養(yǎng),才長大成人;又蒙岳父不棄,招為女婿,贊助我上京趕考,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好端端的,怎么又說起這些?”鐘氏面色微紅,苦笑了一下,“我父親當年就料定你非同凡品,何況這么多年來,你雖然做官做得大了,卻也沒嫌棄我家只是個開釀酒坊的。我父親也算青眼識才了?!?p>  “是,能走到今天,我永遠忘不了寡母、岳父和你的恩德。我也很遺憾,還沒來得及報答寡母和你們鐘家,岳父母就都棄世了。而今,我曹慎修,又沿著父親當年走過的路走了過來,這次卻有可能……要把曹家?guī)У饺f劫不復之地了……”

  “你這是從何說起?”鐘氏驚問。

  “二月以來,我在朝中經(jīng)歷的事,你可有過耳聞?”

  “不只是耳聞,了如指掌?!?p>  這倒輪到曹慎修吃驚了,“你怎么知道?”

  “珌兒已經(jīng)把二月朝堂上的事兒都跟我說過了?!辩娛险f著,端起酒盞,面露微笑,道:“來,東軒,先干了這碗酒?!?p>  曹慎修連忙端起酒盞,和夫人碰過之后,雙雙飲盡杯中酒。

  “昨天,聽你們在酒宴上說起,那董壽押送兩車從柔遠回到京城。我當時就猜測,那里面肯定揣著些對你不利的東西。但是,我也知道,你最有主意了,只要你認為是正義的事情,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p>  “是啊,起初我并沒有想那么多。但今天清晨,沛然兄對我說,要是真的身陷其中,則家人老小,恐怕都要受到牽連。”曹慎修神色愴然,搖了搖頭,又說:

  “所以我冒雨去吏部詢問曹珌補缺的事情……現(xiàn)在我又打算和白圃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琚兒和蕊初的婚事提前。”

  “珌兒的事,你打算怎么辦?”

  “之前吏部說的是緹州的陶縣有缺員,那里離京城遠,我?guī)Й亙旱橇瞬緝?,準備謀求陶縣縣令一職,這樣一來,就可以讓他把你和母親都帶過去。至于琚兒……最合適的,莫過于把他置于白圃兄的保護之下了?!?p>  “這主意不錯,等明天晴了,我們就一起去姜家?!辩娛宵c頭道?!安贿^,珌兒夫妻帶母親去緹州,自然是最好不過。至于我,老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p>  說完,她倒了一盞酒,放在曹慎修面前。

  “夫人這是為何?”曹慎修望著夫人溫婉的笑容,詫異地問。

  “自我十九歲嫁為君家婦,二十三年來,雖然歷盡艱險,但你我始終不曾仳離。雖然我沒讀過什么書,但這些年來,我也深知,我的丈夫所秉持的,是仁義大端。在這條路上,你始終不曾背離,身邊的人卻越來越少。時至今日,能稱同道者,不過一二人罷了。前面的路很兇險,他們也無法陪你蹚渾水。你自己向前走,太累。有我在,咱們一起走下去?!闭f著,她將眼前的酒盞倒?jié)M,端起。

  曹慎修也端起酒碗,兩人再度喝盡杯中酒。

  “慎修,把母親送走吧,把珌兒夫婦和琚兒送走吧,”鐘氏摸著火辣辣的通紅的面頰,說,“珌兒有琴兒,琚兒有蕊初,而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

  曹慎修聞言,眼窩一陣發(fā)熱。他用力點點頭,把那酒壇提過來,將最后一點酒倒入兩人碗里。鐘氏已經(jīng)有些醉意,她接過酒盞,一飲而盡。

  那粗陶盞從她手中滑落,砸在石板地面上,伴隨一聲脆響,摔得粉碎。

  “獨漉獨漉,水深泥濁。泥濁尚可,水深殺我……”在粗陶碗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的時候,曹慎修和鐘聞鶯,帶著朦朧的醉意,輕聲唱了起來……

  ——

  第二天,曹慎修夫婦置辦了幾樣禮品,由劉三趕上馬車,首先往城南方向駛來。他們準備找陶宗渙做男方的媒人,向姜家提親。

  出南門后,隨處可見臟兮兮、破敗的民宅,經(jīng)過一天暴雨之后,顯得更為雜亂不堪。這些宅院大體都是貧民自修,亂七八糟,毫無章程——這讓曹慎修又想起了曹琚昨天抄的那《內(nèi)則篇》。

  按照先前陶宗渙告知的住址,他們足足找了將近一個時辰,才七拐八拐地找到那條巷子。然而來到陶宗渙家門前,卻發(fā)現(xiàn),一把鎖頭牢牢鎖住了大門。

  “陶南塘去哪里了?”曹慎修摸著那把鎖,納悶地問。

  這時恰好有一個半大的小子哼著歌走過來。曹慎修見了,迎過去,問:

  “小哥,你認識住在這里的人家嗎?”

  “你要找陶大老爺嗎?他今天天不亮就出門去了!”

  “去哪了,你可知道?”

  “說是要出一趟遠門,去……去柔遠!早上還來我家道了別的,還把他腌的青豆什么的都給了我家呢?!?p>  “去了柔遠!”曹慎修夫婦面面相覷。

  “陶大老爺說,怎么也要兩個月才能回得來……”那小子說罷,也不多說什么,就又輕快地哼著歌走了:

  “饑求飲食寒求穿,苦求功名為哪般?宵曉奔走星三五,室人謫我淚如漣……”

  曹慎修夫婦一籌莫展。

  “要不,我們還是親自上門去提吧?”鐘氏試探地問。

  “這不合禮法……”曹慎修皺眉搖頭道。

  “那也總不能在這里耗著啊?!?p>  “走吧,先回去再說?!?p>  夫妻二人上了車,劉三揚鞭催馬,沿著來路,向城內(nèi)駛?cè)ァ?p>  鐘氏仍然感到又些困惑:“南塘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去了柔遠?也沒跟我們說一聲!”

  “我猜想,南塘他是為了我,才不遠萬里,只身赴險?!辈苌餍廾嫔氐卮鸬?。

  “這是為何?”鐘氏很是詫異,“為了你?你怎么會這么說?”

  “昨天早上,不過四更,我就醒了,”曹慎修說,“當時我走出客房,在桂樹下,一直在思索,如若真的遭遇什么的話,母親該怎么辦?你該怎么辦?珌兒夫婦和琚兒怎么辦?當時,南塘兄也醒了,我們就在桂樹下,聊了很久?!?p>  “你們都說了些什么?”

  “也沒有多說什么,我只是說……就把心頭的顧慮說了一遍。當時南塘并沒有說什么,只是久久不語?!?p>  “那他去柔遠,能做什么?”

  “唉……我也不知,但南塘他也是個有主意的人,想必不會心血來潮就去了那邊吧?!?p>  說話間,劉三驅(qū)趕馬車,已經(jīng)駛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街巷,來到南門街口。他剛要把車吆喝上路,卻見一騎快馬飛馳而來,馬上的人高聲喊:“急報!閑人回避!”

  “出什么事了?”曹慎修掀起車帷,問。

  “不知道?!眲⑷G訥地回答。

  曹慎修沒有多想,放下車帷,任由劉三趕車前行。

  馬車駛過皇城前街,曹慎修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掀開車?。骸皠⑷炔换丶伊?,直接去西街外姜學士家?!?p>  “怎么?”鐘氏好奇地問。

  “要不還是我們親自提親吧,非常之時,也該講一講權變了?!?p>  “喲,這么多年,頭一次見老爺講權變呢?!辩娛喜唤笭?。

  曹慎修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馬車很快來到西街外姜家門前,劉三下車打聽,姜紹康恰好明天要到翰林院當值,已經(jīng)來到城內(nèi)住宅了。

  曹慎修夫妻下了車,姜紹康得到通報,出門迎接。夫妻二人拿著備下的禮物進了門。

  姜紹康一眼就明白了曹慎修夫婦此來的目的。他迎曹慎修夫婦來到正堂,分賓主坐定。徐氏得報,也從后院趕來了。

  “東軒兄,既然是來提親,怎么不帶媒人???”姜紹康打趣道。

  “嗐,別提了,本來想去找南塘兄,可聽人說他去了柔遠?!?p>  “去柔遠?”姜紹康一愣,“他怎么去了柔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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