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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簫記

第四十五章 自毀長城

紫簫記 鉛未落 3009 2021-05-17 07:00:00

  朱嗣寧的雙眼緊盯著李登府和鄧祥,徐徐站了起來。鄧祥強作鎮(zhèn)定地與他對視,而李登府的目光已經遠遠地躲開了。

  “李知府,鄧祥,這點心這么精美,你們也來嘗一嘗?”朱嗣寧緩緩走到他們面前。

  “這是李某特意給君侯和少君侯備下的……”李登府連聲說。

  李登府還沒說完,朱嗣寧就用鉗子一般的大手捏住他瘦削的臉頰,把一塊點心塞到他嘴里。李登府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朱嗣寧又從朱錦面前拿起一塊點心,來到鄧祥面前。鄧祥起身,伸手接過來:

  “少君侯,我自己來,自己來……”

  說著,他接過點心,吃了下去。

  “寧兒,你這是干什么?”朱錦對兒子的這一舉動大惑不解。

  “父親,我總覺得今天有些奇怪!”朱嗣寧回身坐下,看著李登府和鄧祥吃著點心,眉頭緊皺,答道。

  “哪里奇怪了?”

  “感覺到一股殺氣!”

  “什么殺氣?”朱錦心中一凜,右手緩緩壓到了劍柄上。

  李登府勉強把那塊點心咽下去,哽著嗓子,喝了一杯茶,這才緩過神來。他梗著脖子,來到東首幔帳前,揭開幔帳,露出一排靠墻的兵器。

  “少君侯過慮了,這是昨晚從團練營拿來的兵器,我們四個文弱書生琢磨了一晚上也沒弄明白怎么用,就先放在這里了……”

  “是這樣啊……”朱嗣寧盡管仍有些遲疑,心卻放松了下來。

  李登府返回書案,提起茶壺,先后給朱錦父子、鄧祥和自己的杯子倒入茶水。他放下茶壺,捧起茶杯:

  “請君侯父子先喝一杯粗茶,等視察團練營以后,李某一定好好安排一桌酒宴,慰勞君侯父子的辛苦!”

  朱錦父子對視一眼,轉而直勾勾地盯著李登府,面對茶水,無動于衷。

  鄧祥見狀,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李登府也會意,又飲了一口。

  朱嗣寧見李登府和鄧祥都安然無恙,這才放心地舉箸。朱錦也放下心來,端起了眼前的茶杯。

  而就在此時,面前響起兩聲清脆的聲音。

  朱錦父子愕然抬頭,李登府和鄧祥已經重重地把茶杯摔在地上,濺起一地碎瓷。兩人完全變了一副樣子,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你們!”朱嗣寧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身后傳來一陣風聲,緊接著,肩膀上一沉,脖子上就感到一絲涼意。

  一柄方天畫戟壓在他的肩膀上,戟刃正對他的咽喉。

  朱錦的肩上同樣壓著一柄戟,他伸手去抓,那戟卻紋絲不動。

  “李知府,你這是何意?”朱錦用力嘗試掰開架在肩上的畫戟,雙眼圓睜,怒視李登府,喝問。

  朱嗣寧頓時全明白了。他咆哮道:“父親,你還看不出來嗎?咱們被人給耍啦!什么團練營,什么三個縣令,那都是李登府鄧祥他們騙咱們上鉤的托辭!”

  李登府的目光有些驚慌地望向幔帳后面,恰好秦士遜不疾不徐地走過來了。他松了一口氣,給秦士遜讓出位置。

  秦士遜從袖口取出一道圣旨,冷靜地望著已經被控制住的朱錦父子,展開圣旨,念道:

  “圣上降詔,陽羅侯朱錦、武衛(wèi)將軍朱嗣寧,疑犯謀反重罪,著即剝奪爵位、軍職,械送京城,交大理寺、御史臺、兵部連署審訊!”

  “你是什么鳥人!”朱嗣寧吼道。

  “我是太常寺卿秦士遜,這次奉詔來柔遠,專門擒拿反賊?!鼻厥窟d淡然答道。

  “你說誰是反賊!好哇,原來你就是秦士遜這個鳥人!”朱嗣寧瞪著他,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來了。

  “綁了!”秦士遜一揮手,幔帳后轉出十幾個精壯漢子,圍住朱錦父子,手持繩索、鐵鏈,就要往他們身上套。

  “父親!跟他們拼了!”朱嗣寧掙扎著吼道。

  “不得無禮!”朱錦喊道,“既然是圣意捉拿你我父子,你我只好順從圣意,這是你我身為朝廷命官的本分!有什么話,面見天子再說不遲!你若此時跟他們動手,就是忤逆圣意,本來沒有的罪名,也要落在你我身上了!”

  朱嗣寧雙眼都要突出來了。他喘著粗氣,渾如被激怒的猛虎,縱使被繩索和鐵鏈牢牢套緊,也仍然如困獸一般,不肯屈服。

  “立刻把他們打入囚車,滕六滕七,你們押送朱錦父子入京,即刻出發(fā)!”秦士遜命令道。

  “是!”滕六、滕七齊聲應諾,將被捆成粽子一般的朱錦父子托向后堂。

  須臾,押送朱錦父子的囚車和隊伍就離開府衙,向南開拔。

  秦士遜等走出府衙,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幾位將軍,你們立刻拿著旨意,去解散陽羅大營?!鼻厥窟d吩咐。

  幾名從京城一起來柔遠的將領,齊齊地答應了一聲,騎上快馬,向陽羅大營而去。

  “好了!”秦士遜長出一口氣,“都解決了,陽羅大營群龍無首,現(xiàn)在又有圣上旨意,不會有事了。李知府,鄧老弟,你們趕緊收拾一下,去朔寧府吧!”

  “怎么,老哥哥,”鄧祥愕然,“真的要讓曼桓來搶……”

  “你小聲點!”秦士遜急忙阻止他說下去。他壓低聲音,在鄧祥耳畔說:“府上趕緊收拾走吧,家里有什么親眷都一起帶走!”

  “可我那些東西,還是得收拾三天兩頭的……”

  “命重要還是東西重要?”秦士遜急得咬牙切齒。

  “我還有幾個朋友,還有水椀樓的小紅,是我相好的……”

  “鄧老弟,”秦士遜語重心長地說,“你讓他們都走的話,那豈不是驚擾了城中百姓?走吧,朋友沒了可以再認識。至于女人,有了錢,哪里找不到呢……”

  “可是……”

  “罷了,罷了!”秦士遜看到鄧祥那副癡癡的樣子,頗感無奈地說:“我這就差人去水宛樓,把你那什么小紅接出來,送到朔寧去!”

  鄧祥這才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多謝老哥了!”

  “老哥哥我?guī)湍惆研〖t接出來,你也要幫我找一個人,”秦士遜微微前傾,道,“三個月前,我表弟陶宗渙從京城來柔遠,意圖勸說朱錦解除兵權,此后再也沒了消息……”

  “這個我知道!”不等秦士遜說完,鄧祥就急忙答道,“他被朱錦父子囚禁在軍牢里了!絕食了七八天沒死。后來我父親去探望他,他才開始吃東西?!?p>  “那他現(xiàn)在……”秦士遜心頭一喜。

  “包在我身上了!”鄧祥用力拍著胸口,“我這就去大營里把他接出來!”

  ——

  陽羅大營的軍牢依然是那副黑沉沉的樣子,相比此時曹家被囚禁的大理寺重獄,這里幾乎更沒有光明。鄧祥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走在黑暗光滑的石階上,若不是看守大牢的士兵隨時扶著他,這一路走來,還不知要摔幾個跟頭。

  吱呀呀的門軸聲響起,鄧祥面前的房門打開了。天窗下,他看到了一個體膚幾近于透明的人。他衣衫襤褸,渾身散發(fā)出難聞的惡臭,頭發(fā)胡須都亂七八糟地瘋長,堆在頭頂、臉上,像是烏鴉胡亂搭起來的巢穴。

  鄧祥顧不得難聞的氣味,連忙命令:“快把陶先生抬出去!”

  “可是,鄧將軍,陽羅侯他……”士兵難免有些遲疑。

  “陽羅侯父子謀反,已經被朝廷來人捉走了!”鄧祥不耐煩地說,“朝廷特意下旨釋放陶先生,怎么,是圣旨大,還是陽羅侯的軍令大?”

  幾名士兵面面相覷,猶豫了一下,還是湊過去,把昏昏沉沉的陶宗渙從草堆里抬出來,就著火光向外走去。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外面刺眼的陽光讓陶宗渙本能地閉上雙眼,他已經三個月沒見到陽光了。此刻他渾身精瘦,雙手無力地耷拉著,一張略黑的面龐,在軍牢里悶了三個月,變得有些慘白,毫無血色。

  他渾身無力,連話都說不出來,任憑來人把他架上馬車,離開陽羅大營,奔向柔遠。

  ——

  鄧紹群率領的精銳營,還沒有抵達武唐,就已經在城外的山頭上,看到了滿城狼藉的烽煙。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揮手止住大軍。

  “鄧老將軍,”王將軍在一旁問道,“我們現(xiàn)在不知城中虛實,該怎么辦好?”

  鄧紹群勒轉馬頭,手持馬鞭擋住陽光,極目遠眺。但見城中隨處煙塵滾滾,只是相去百丈,具體情形如何,實在一無所知。

  “不能等了,王將軍,咱們沖進城去吧!”他下定決心,答道。

  “可是,現(xiàn)在過去是不是太冒險……”王將軍仍有些猶豫。

  “王將軍!武唐城已經破了,百姓慘遭兵燹,咱們?yōu)閲髮?,此時卻怕什么兇險!”鄧紹群厲聲道,“王將軍如果不愿入城,就請在這里駐扎,我自領一隊人馬,前往打探消息!”

  “既然如此,那還是末將去吧!”王將軍看起來是個優(yōu)柔寡斷卻又不乏勇氣的將領。他當即跳上馬,舉起令旗。鄧紹群也上了馬,一襲猩紅色戰(zhàn)袍的海洋奔向山谷,沖向武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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