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歷史

太平記物語

第十五章如夢亦似幻

太平記物語 蓬萊三人 4014 2021-05-24 08:01:14

  宇喜多直家這邊負責發(fā)動逆襲的部眾,是按照按照十人一隊,來布置的沖擊陣型。十個人分成四列,兩側(cè)三人,中間兩列兩人。

  而后依次堆疊羅列,這樣在排列鶴翼防守的同時,又相當于形成了一個倒置的鋒矢陣。

  當需要發(fā)動沖鋒的時候,宇喜多直家率領(lǐng)的隊尾的郎黨先行殺出,而后兩側(cè)的部眾便如海浪般跟隨前行,順著中村軍被催破的缺口處,直接殺將進去。

  這樣可以最快、最大限度地割裂敵人,只是有一點,擔任鋒矢陣的箭頭的武士,一定要勇猛強悍。

  宇喜多直家三人皆是強摯壯猛,剛好符合這個標準,所以這個陣型運用得很成功。

  如同利箭一般,他們瞬間整個地穿過了中村軍的前隊。在接觸其后續(xù)部隊之前,他們跟隨著一聲呼哨,迅速地分向左右地轉(zhuǎn)了一個彎,繞過前隊一半,又從分開殺出,隨后匯合、再貫穿而出。

  宇喜多直家左手猛然拔刀,劈翻了一名敵兵,高聲喝叫:“平助!看你的了?!?p>  不得不說,他們這個戰(zhàn)術(shù)配合做得很不錯,起關(guān)鍵作用的,當數(shù)那些任職足輕組頭的兒玉黨舊部。他們個個久經(jīng)合戰(zhàn),互相之間長期協(xié)同,配合熟悉。

  有了他們的約束指揮,臨時搭建沒多久的這支潰兵隊伍,竟然絲毫不遜色於訓練有素的旗本隊多少。

  戶川通安守大聲應(yīng)諾,催促隊中間一直養(yǎng)精蓄銳的部眾,橫起野太刀,朝徹底亂了陣腳的中村軍,發(fā)起第二波沖鋒。

  中村則治的兩翼調(diào)動接近完成,放眼看去,不足町寬的街道上,盡數(shù)都是中村軍足輕背后晃動的旗指物。

  宇喜多直家急促的喘息著,抓緊恢復著體力,好一會兒接替沖鋒的戶川通安。他的坐騎一樣地喘息不定,馬蹄不時抬起,翻動土地。

  “和泉守?”長船貞親看出宇喜多直家心中的焦慮,於是不安地問道。

  宇喜多直家瞧沒瞧他,望望四周:“角南隼人、馬場職家兩個的人呢?再不來,就給我發(fā)訊號,讓岡家利從后面發(fā)動突襲,擾亂敵軍的本陣,掩護咱們撤走?!?p>  岡家利始終不動,等的便是宇喜多直家的信號。

  宇喜多直家一直留著暗手不發(fā)動,正是為了留著出其不意,以來斬殺敵方大將,或是等在這個時候撤退之用。

  話音未落,喊殺聲響,借著夜色悄悄潛伏過來的角南隼人、馬場職家兩隊,在夜色中一直悄悄潛伏到了近前,才突然躍起,向著背對自己的中村軍殺去。

  友軍殺至,宇喜多直家不禁面色大喜,回頭大聲命令:“都準備好,等那兩隊人接觸敵軍,你們隨我再沖一陣。然后,不管什么情況,都往后面速速撤退!”

  一直躲在最后方的中村則治,見到突然殺出的新伏兵,不由臉色大變,急忙催促各家豪族上前監(jiān)陣督戰(zhàn),才勉強穩(wěn)住陣腳,甚至沒看清來了多少敵人,他只有一個念頭:“這伙潰兵當真狡猾,中了伏,中了伏?!?p>  忙命令身邊的幡持眾,連連舉旗、吹奏退兵法螺號。用旗語、發(fā)令,連帶派遣武上前協(xié)調(diào)各隊,調(diào)動自己的本隊上前,想要阻擋宇喜多直家等人。

  同時,拼命招呼左右隨從,只要前隊戰(zhàn)事不利,就立刻護著自己撤退。

  馬場職家、角南隼人兩人所領(lǐng)的不過數(shù)十人,初時的確嚇住了兩側(cè)的足輕,追得對方連連敗退,但很快就被人看出了虛實,中村軍的武士手持太刀,接連砍殺了好幾名逃兵后,便又重新聚攏隊列,發(fā)起了反擊。

  前隊督戰(zhàn)的有元作則放眼觀望,但見陣中刀槍如林,人影繚亂,他與身后那位未戰(zhàn)先怯懦的總大將截然不同,突遭敵軍的伏擊破襲,反倒是帶領(lǐng)著身邊宗黨的武士,鼓勇奮進。

  有元氏雖非源平朝臣,但卻也是系出名門。為大宰權(quán)帥菅原道真之后,菅家黨作為美作國內(nèi)最負盛名的武士團,武名自非是浪得虛名。

  鐮倉末年有元佐弘就舉兵一千五百眾,三百騎馬武士,前往伯耆國響應(yīng)朝廷,同北條大軍鏖戰(zhàn)於京都豬熊原,直至全軍覆滅,也未曾后退半步。

  如今一場廝殺,絲毫不遜色於當年的先祖的勇猛。

  焙烙玉引燃的野草地熊熊燃燒,升起得黑煙十幾里外都可以看得見,兩軍搏殺的部眾之間,發(fā)出哐然巨響,狠命撞在一處,滿陣刀舉,槍豎如林。

  兩軍足輕皆是搏命相抗,血淋淋長槍入體,雪亮的太刀劈風斬下。每一槍刺出帶血,每一刀砍在身人上,那噗噗的聲音,伴隨受創(chuàng)者悲嘶慘叫,讓人耳不忍聞,眼不忍見。

  一方為了躲避尼子軍逃命求活,另一方為得向尼子軍立功請賞,這場本該可以避免的合戰(zhàn),要比預想中的更加慘烈。

  在流血廝殺中不斷虛弱的吉備國人,最終還是要靠相互伐害,來向強敵換取茍存。

  原本正準備撤退的宇喜多直家,見戶川通安所領(lǐng)部眾,在菅家黨武士的砍殺下節(jié)節(jié)敗退,不得已只能再次提兵殺去接應(yīng)。

  有元佐則率領(lǐng)沖鋒的,都是美作菅家黨中的精銳,浦上軍戰(zhàn)得很苦,突入陣中數(shù)十步,橫死者已有很多。

  宇喜多直家避頭,閃開凌空飛來的一個斷臂,抹掉迷住眼的污血,瞧見長船貞親緊隨自己后邊,明石景季也已經(jīng)領(lǐng)人殺過來接應(yīng)。

  畢竟,負責攔截的這百十來人,一路上連戰(zhàn)潰逃,體力消耗太大,現(xiàn)在以少擊多,想要擊退對面上千敵軍,著實吃力。

  宇喜多直家也很虛弱,他傷勢還沒徹底愈合,只是靠胸中那股兇狠勁氣在支持。上陣合戰(zhàn)多時,他的傷處在隱隱發(fā)疼,甭開了好幾處,血從崩裂各處傷處,淋淋流下,他本就有‘氣短’的毛病在身,這是因為小時候受染風寒所留舊疾。

  氣短之癥的主要表現(xiàn)就是,‘短氣不足以吸,似喘而無聲’,說穿了就是心肺患病,或是重度貧血所導致的后遺癥。

  先前他已經(jīng)因此而昏厥過一次,這會兒突然再犯,整個人騎在馬上頓覺呼吸困難,喘氣聲呼哧呼哧,身邊敵我成百上千人,奔騰、嘶喊、殺戮的聲音也變得忽大忽小,飄忽不定,有時消失,有時驚天動地,控制不住馬匹的他,逐漸同身后的部眾被沖散了。

  宇喜多直家額頭青筋鼓起,面目也逐漸變得愈發(fā)猙獰,在他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

  過往、現(xiàn)在,親友、仇敵,全部雜糅一起,一幕幕景象猶如三途川水沖流不歇,一閃而逝,叫他分不清楚究竟自己現(xiàn)在何處。

  可他手中的長槍依然沒停,這一刻支持他的已經(jīng)是純粹的本能,有時長槍刺入敵人的胸膛、咽喉,帶出一股鮮血,才能讓他覺得亢奮,繼而使呼吸稍稍順暢。

  胯下的坐騎沒了力氣,腳步歪斜,宇喜多直家的長槍刺空了地方。逃得一命的那名武士,將手中長槍當作棍子使,由上而下砸到宇喜多直家坐騎的脖子上。

  這匹來自越國的戰(zhàn)馬悲嘶一聲,奮力想穩(wěn)住身形,顫巍巍的,圍攏而上的中村軍亂槍刺出,有的刺人、有的刺馬。

  面前如夢似幻的景象,宛若電光露影一般,驟然破碎,長槍、幡旗、呼喊,將宇喜多直家再次拉回了合戰(zhàn)之中,不管是為了顧惜自己的親友,還是未能殺盡的仇敵,他都想要活下去,在這個殘酷到令人發(fā)指的亂世之中頑強存活下去,

  不管用什么辦法,他只想活下去。強烈的求生欲望之下,身體的感覺重回,他感到身上的大鎧在敵人連番重擊下,破了,左肋、腿上、胳臂上、連連吃疼,戰(zhàn)馬也因被刺中要害,轟然摔倒向地。

  生死存亡激發(fā)了宇喜多直家的潛力,他用盡全力,發(fā)出一聲大喝,在坐騎將倒地未倒地的剎那,一躍而起,縱身跳下馬背不停向下翻滾,翻滾的過程中,將長槍直接丟掉。

  宇喜多直家趁亂起身,再也顧不得其他,反手抽出腰間的備前太刀,直接起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撲身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名菅家黨武士的面前,用盡力氣將手中的太刀揮斬而下。

  太刀碰擊的聲音異常刺耳,面前的那名菅家黨的武士全力格擋之下,仍是被宇喜多直家一刀砍中了肩膀,隨即宇喜多直家甩刀橫掃,十多年來磨煉出來的殺生兵法,在這一個顯現(xiàn)出來了應(yīng)有的威力。

  那名原本擔任足輕組頭,負責指揮作戰(zhàn)的菅家黨武士的腦袋,高高飛起,脖頸處血涌如泉,淋了宇喜多直家滿頭一身,濃稠的鮮血噴濺的他滿頭滿臉,讓原本就不順暢的呼吸,變得愈發(fā)困難。

  宇喜多直家覺得自己整個胸口,都向炭火炙烤一般難受,抬腳踹倒那具跪在自己面前的無頭尸體,提著太刀想要再戰(zhàn),腳步卻是踉踉蹌蹌,幾乎站立不穩(wěn)。

  原本看到奉公武士遭到梟首,被嚇得后退連連的足輕,看到對面的宇喜多直家腳步虛浮,雙眼赤紅,面色卻是蒼白如紙,不住大口喘息,明白他已然是竭力不支。

  正想仗著人多勢眾,一擁而上,將宇喜多直家當場刺死之時,突然聽見后陣傳來一片喧嘩,而后便就聽到后方一陣大喝:“中村則治以被討取,爾等還不趕緊各自逃命!”

  岡家利厲聲怒喝,率領(lǐng)最后的一陣伏兵殺出,薙刀橫舞,幾乎無人能擋他一合,中村則治家中四五名武士,都被當場討殺。

  中村軍重點防備的方向,全都放在了前陣和左右兩翼這三個位置,因為狹窄的地形,中村則治在自己所在的本陣還真沒有留守太多兵力,除了不堪戰(zhàn)陣的羸弱外,只不過一個旗下本隊的兵力罷了。

  這點兵力用來監(jiān)陣傳令,可以說綽綽有余,但是用來防備本陣的安危卻是根本不夠,更合況先前督戰(zhàn)就派下去二十幾人,方才被討死的家中武士可不是孤身前去抵擋,這又是折損了十幾人。

  本陣守備那二百來名足輕,連陣勢還沒列起來,岡家利便領(lǐng)人沖殺而至,這些軍役眾中都算羸弱的雜兵,立刻四散逃命。

  機靈的繞過后陣,有條生路;蠢笨的,東躲西藏,終免不了挨上那斷頭一刀。

  中村則治確實有不先謀勝,而先料敗的名將風采,看著朝著自己這邊策馬揚刀殺來的那名武士,打了個激靈,猜到有詐,趕緊轉(zhuǎn)馬躲避。

  左右鐵炮聲連連,一枚不知敵我的流矢正中坐騎馬頭,雖然只是些許擦傷,但受驚的馬匹直接帶著中村則治,兜轉(zhuǎn)亂走,十幾名旗本扈從趕緊追上前去,卻將代表陣將所在的馬印標旗,給直接扔下。

  岡家利自知道兵少,也不去追趕,而是將中村則治留在原地的馬印標旗,直接砍倒在地,又讓人大聲呼喊,瓦解前面敵眾的軍心。

  這一招果然管用,那些本來想要圍殺的宇喜多直家的足輕,頓時不知所措,附近的戶川通安趁此機會,忙帶著兩三人持刀突進,接連砍殺四五人,將宇喜多直家扶上自己的戰(zhàn)馬,搶回相對安全的后方。

  長槍橫舞,接連刺死數(shù)人,奮戰(zhàn)多時的馬場職家,再次單騎殺到,跟著他的那二十幾名足輕,又是一個不見,開口向長船貞親招呼道:“跟我來!”

  亂兵陣中,數(shù)十人偏離沖刺方向,折往被斬落的馬印標旗的方向,想要去接應(yīng)岡家利回來,敵軍現(xiàn)在陷入混亂,正該趁機追擊逐殺,將中村軍的建制徹底摧垮,盡量殺死負責指揮的足輕組頭和奉公武士,免得對方死灰復燃。

  見得宇喜多直家已然安全,長船貞親鼓噪聲勢,領(lǐng)著人跟在馬場職家的身后作為支援,向著誤以為主將身死的中村軍,揮刀猛砍。

  左右兩翼的中村軍多是些士氣不高的雜兵,看到本陣的馬印旗被人斬倒,頓時陷入一片慌亂之中,失去隊列的雜兵頓時死傷慘重。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