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雖是黃河最末之郡,治理得卻比許多受災(zāi)輕些的地方好一些?!?p> 祁子驥淡淡笑:“你不若說陳良實比旁的刺史要頂事兒些?!?p> 她望了前方還算秩序井然的市集,微有遲疑:“我仍是不明白,你明明在襄...二公子之前就走了一趟,為何不將探察民情和官員貪腐一并處置了呢?”
“我慣不喜歡插手這些事兒,不過是乘機離京散散心罷了。”他緩緩道,“景煙若是向往那高位,也未嘗不可。”
他心中有九成把握她無意后位,只是換個法子讓她說出愿意同他一處。
傅景煙輕輕一笑,沉默后搖頭。
他略一遲疑,半帶玩笑道:“景煙似不喜......”
“別搶我的米啊!我的米!”一老婦人坐在路中央哭天搶地。
祁子驥看了已跑入市集中尚未束冠的幾個半大男子,轉(zhuǎn)頭對傅景煙道:“你陪她等一會兒。”
幾乎傅景煙一點頭,他立刻飛身向前。
“婆婆,您先起來,一會兒他就回來了。”她小心扶了那老婦人。
“姑娘!你們真是好人哪!”老婦人緊緊拉住她的手,“我好不容易領(lǐng)了救濟金,就指著這些錢買米過生活了!”
“不著急,我先給您買個包子吃著吧?”
“我不打緊!我家老頭子病了好些日子了,”那老婦人拭了拭眼角,“眼下莫說抓藥了,好幾天都沒吃過東西了!”
她猶豫片刻,道:“那我們先去抓些藥,好嗎?”
“不了不了!”老婦人連連擺手,忙道,“我剩的些錢還要留著買米呢!”
她想了想,“我身上還有些銀兩,病拖著也不是事兒,還是去抓藥吧!”
老婦人搖頭,“姑娘,我先回家里去,老頭子躺在床上沒人照顧可不行!待你相公把米追回來,麻煩你給我送一送,成嗎?”
傅景煙頷首,還沒問地址,老婦人又說:“老婆子不識字,還勞煩姑娘先隨我走一趟?!?p> 她望了望來往的人群,沒找著祁子驥的身影,心想,她稍通些醫(yī)術(shù),先去看看她家人病如何,一會兒去買藥和米一起給她送到家中。祁子驥找不著她估摸著會回客棧去的,晚了她直接回客棧等就是。
于是她跟在老婦人身后,走出了市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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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你先隨我進屋喝口水。”老婦人熱情道。
她環(huán)顧周圍,門窗緊閉,她不免疑惑,“婆婆,您家有病人,開窗通風會對病人的恢復(fù)情況有利?!?p> “老頭子怕涼,這才在出門的時候關(guān)了門窗。”老婦人邊開門邊回答。
“我稍通些醫(yī)術(shù),方便的話,我可以給爺爺看看?!备稻盁煾谒澈筮M了門。
老婦人倒了水遞給她,“老婆子先謝過姑娘了?!?p> 一路走來確實口干,傅景煙不疑有他,接了茶碗,坐下飲了一口。
等她再醒來已被束住了雙手,她想運氣掙開,又覺筋酸骨軟沒有一點力氣。
憑著未被完全封死的光線,她看到離自己幾步的地方還有個被束縛雙手的粉衣姑娘。
所幸她留了個心眼,悄悄在路上標了印記。雖不知祁子驥能不能認得,她總算是多個念想。
“姑娘,姑娘,你能聽見我說話么?”那粉衣姑娘道。
她“嗯”一聲,然后道:“你也是被騙來此處的?”
“是,隔壁還有些被拐來或被掠來的?!睂Ψ酱稹?p> 她用盡全力動了動左腿,還好,她的短刀尚在。
“姑娘,別廢力氣了,你定是中了軟骨散,此刻便是有功夫也使不出的。”
“你也是會些武,我們才被關(guān)在...這邊的么?!眲偛艅拥哪菐紫潞谋M了她的體力。
“不是的,先前和我關(guān)在一處那姑娘會些武,也是像你這般。”
“那——現(xiàn)在她人呢?”她目光所及之處再無旁人了。
“前日被東陵一富商買走了?!甭曇舻统料氯ィ案舯诜块g的姑娘多會被送去風月之地,我們...會由著那些富貴人家挑了回去......”
“你來這多長時間了?!?p> “明日就十五天了?!彼穑叭粝禄卦贌o郡中人挑中我,我就會被賣去風月之地?!?p> “所以,先來的姑娘會被送到這邊,沒人選中就會去旁邊的房間么?”傅景煙又問。
“不是的姑娘,與我同被關(guān)押的姑娘我都趁被挑選時看過。長的都美,且看穿衣打扮,少有窮人家的姑娘,你身上的東西應(yīng)該都還在,關(guān)來這邊房間的他們不搜身的?!?p> 這姑娘似乎沒有什么想逃的意思,她實在不太明白,“姑娘,你不想走嗎?”
“走?我去哪兒呢?”粉衣女子輕笑道,“我是被我嫂子騙來的。”
她一滯,“或許...你兄長正想辦法搭救你?!?p> “旁邊許多女子也是被家人賣來的?!狈垡屡拥溃澳惚魂P(guān)進來的時候我看見了,你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你不明白的。”
傅景煙心底漫出無聲的嘆息,“我會帶你出去的?!?p> “你身上的軟骨散須得十幾個時辰才能散去,他們送來的吃食里會重新下。”這也就是她至今無法靠近,仍倚著墻壁之故。
“你能吃下兩人份么?”
“可以的,可你久不進食,渾身乏力,即便跑了,也會被抓回來?!?p> 傅景煙仔細想了才道:“這里到城內(nèi)的市集不算遠,我走快些,不到半個時辰就能到?!?p> “附近的人家許多都靠這為生,你走不遠的。”
她還沒說話,那姑娘續(xù)道:“對我這樣沒有好去處,能被好人家選中為妾,也不失為個好歸宿。姑娘,你有心上人吧?”
她應(yīng)了聲,此刻,她竟沒有完全指望他。許是上一世,她病重時心心念念他能來看看她,他始終都沒有現(xiàn)身。眼下,她一心想著如何靠自己逃出去,對他,實在不能說抱了太大的希望。
“叫我景煙吧?!?p> “景煙...好美的名字!”對方贊嘆一句,“我爹娘還在時,叫我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