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橫七豎八躺了十來個人,鮮血從一個強盜的面前順著頂在他額前的刀上緩緩而下,滴落在他的鼻梁,又從他的鼻梁滴落在地。
他惡狠狠地翻眼瞪著這個拿刀指著他的人,面前這個人的臉上也沾了血,眼底的狠戾止不住,更有著對強盜的陰狠冷漠,也許下一刻,強盜的性命就會被這個人輕輕一揮斬于刀下。
“你們什么人?”林崇巖冷冷地問。
強盜沒回答,往前走了兩步,頂在額上的刀尖刺進肉里,他的血和刀上同伴的血混在一起。
林崇巖的刀還拿在手上分毫未離,只輕蔑地一句:“蠢貨?!?p> 耳邊突然響起和程靈均聽到的一樣的輕微呻吟聲,他轉頭,朝程靈均桌邊的方向看去。
“你怎么樣?”他問。
“還好?!痹魄宸鲎〖装逖乇冢瑤а呢笆谆鲋讣饣搅顺天`均平躺的腰邊,她撐了撐腰,卻有些直不起來。
云清還想再一次直起身的時候,林崇巖已經過來扶住了她。
“哪里受了傷?”此時他的聲音不再淡漠。
“應該是腿?!痹魄寤卮稹?p> “坐下看看?!?p> “我沒大礙,先去看看程靈均和其他姑娘怎么樣了?!?p> 林崇巖沒再堅持,他把云清放到甲板上,接著轉身準備去看程靈均。
轉過來,看到那個強盜已經蹲下身拿起地上的利刀。
“蠢貨?!?p> 林崇巖的刀從手中飛出,刺穿了強盜的胸膛,他剛倒下,林崇巖已經查看了程靈均,又進了船艙看被挾持的人,鮮血隨著衣擺舞動像流蘇般掉落下擺,落到一片片木板上,直到上到最后一片才落完。
云清呼出一口氣,她把程靈均敞開的衣服一件件合上,一個嬌小的女子又很快變成了一個散發(fā)少年。
她再次坐下,用手試探著腿上的痛處,想要確認究竟是不是刀傷。剛剛太黑,她只覺得腿上一陣強烈的疼痛,是被砍了還是被踢了,她看不清。
好在沒有流血,應該不嚴重。
她想支撐著站起來,還是不成功。
“坐著別動?!?p> 林崇巖步行出來,止住云清的動作。
“她們怎么樣了?”云清問。
“她們沒事?!?p> 云清剛剛點頭,突然身子一輕,林崇巖走到她身邊二話沒說,彎下腰雙臂環(huán)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抱起來。
“你做什么?”云清沒反應過來。
“看看你的傷勢?!?p> “我沒事?!?p> 他還想抱著她進船艙,忽聽遠處馬蹄聲靠近,馬上搖搖晃晃地坐著徐錦州,看樣子他還受著迷煙的影響,雖然有意識跟過來,但還是四肢不完全受意識控制。
“廢物一個。”林崇巖乜了一下,瞧不見多少喜色:“你去把她們松綁都看看有沒有傷勢,我?guī)г魄迦タ纯磦??!?p> “督公…”徐錦州剛剛還迷離的眼一下睜大了,他盯著林崇巖身上的血跡吃驚地問道。
林崇巖沉聲呵斥:“還不快去!”
“是。”徐錦州一拉韁繩從馬上翻身下來,他還有點暈乎,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又爬起來幾乎不帶整理衣裳地就朝船上跑過去。
林崇巖帶著云清進了船艙,從船頭拿了燈籠進來,放在云清腿邊照亮她身上的情況。
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去夠她的褲腿。
“你受傷了嗎?”云清沒阻止,只是問道。
“沒有。”
“可是你的衣擺上有血。”
林崇巖眼也不抬,只一點點幫她卷了褲腿:“那是別人的血。”
雪白的小腿裸露出來,露出一塊淤青,淤青還在向上延伸,延伸到褲腿線的上面。
云清坐在床沿看不到腿上的情況,見到蹲下身的林崇巖眉頭緊緊皺著,輕聲問道:“是不是不太好?”
林崇巖的手指在那塊露出一小片的淤青上小心翼翼地捻過試探受傷的情況,云清悶聲哼了一下,忍住痛楚。他松開指腹,不敢再弄疼她了。
“只是瘀青了,還好沒有傷著骨頭?!?p> 他轉身從懷里掏出一瓶藥膏,然后看著那片向上攀沿隱于裙中的傷勢踟躕忖度。
“還是我自己來吧。”云清不太好意思讓他給自己上藥,拉了拉裙子想把傷痕遮起來。
林崇巖瞥她:“你夠得著嗎?”
“哈?”云清朝前伸了伸手,好像有點吃力。
林崇巖把她的身子往前放了放,讓她的腿能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我只是上個藥,別想其他的,再說,你不是也幫我上過?”
他旋開藥瓶:“算是扯平?!?p> 卷起的褲腳壓在云清腿肚子上,再往上就不好再卷了,會壓著那塊淤青。林崇巖短暫猶豫了一下,就拿了刀子把褲管劃開一條口子。
淤青面積很大快要延伸到膝蓋了,這樣的傷勢究竟是怎么弄的。
“為什么非要出來添亂?”林崇巖垂首望著那片青色的血瘀問道。
他明明讓云清呆在外面,船上十幾個人都帶了刀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不是好惹的。就連他進門后,憑著十幾年摸爬滾打學來的本事,也差點要命喪他們手上。
要不是云清及時的幾刀,今天倒在地上的,就得是林崇巖自己了。
只是這也讓剩下的人都把目標轉移了過去,他還沒從圍擊下緩過來,瘀青已經上了云清的身。
等他從恍惚中緩過來,感受到粘稠的血液在他臉上和身上肆意流淌時,他卻看不見云清那頭的情況,更不知道她差點被那群人殺了。
他只是在滿身鮮血下殺紅了眼。
待一切結束后,他才憶起這一切。他沒想到是她過來救他,這一救和當初她父親救他如此相似,只是她父親的那一次,還算是千軍萬馬舉重若輕,救他,不過是順便之事無心之舉。而如今,她確實是孑然一身不顧性命地沖上來,雖然不全然是為了他這個人,換了別人她也許仍要照做,但僅僅這一個舉動,就已經讓他欠了太多。
正想著,停在鼻尖的一條血線就滑出皮膚,在云清腳踝上綻了一滴紅梅,雪白肌膚的襯托著很刺眼。
他看著那滴處在白玉上的血失神,又想到,無論如何,他似乎早就欠了云家,只是這次,讓這個虧欠更重了。
“什么東西?”云清感覺腿上滴了一滴溫熱的液體,她看不清。
“沒什么?!绷殖鐜r指腹捻過,把那朵紅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抹去。
“為什么非要出來添亂?”他又問了一句。
云清笑道:“我不添亂你不死了嗎?”
林崇巖嘴硬:“死不了?!闭f著,手指將隔開的褲管口子撐開了些。
云清喟嘆道:“我原以為你不會上去的?!?p> “你以為我會就這么跑了?在你眼里我這么貪生怕死?”
林崇巖手上頓了頓,她有這樣的猜測沒錯,畢竟他曾經可是跟著沈盛這些人做了不少惡。
“在我眼皮底下殺我的手下,如果我無動于衷,那還做什么提督?”
他說的很對,讓人無法反駁。
云清抿抿唇,仍舊有些欣慰。她感到冰涼的藥膏在她腿上一點點地推開,林崇巖不敢用力怕再傷到那塊脆弱的皮膚。
她的腿搭在林崇巖的膝上,他始終蹲在床下低頭用藥膏很細致地上藥,指腹滑過她的皮膚,讓她覺得有點不自在。
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覺得這個場景和阿牛給妻子洗腳的那一幕很像。
云清打了個激靈,這么想有點怪怪的。
“動什么?”林崇巖按住她,責問道。
“你好了沒有?”云清更加尷尬,想趕快結束算了。
“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