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試探
墨府的花園亭臺樓閣,水榭飛檐皆是南邊的風(fēng)格,園子里的話時令花卉也都是每季都換。所以園子一年四季都少不了花團(tuán)錦簇。
園子當(dāng)中有湖心亭一個,那是夏日乘涼的好去處。不過如今還未到初夏,墨廷道平時下棋就舍了這湖心亭,挪到了西北角坐落于梅林中的暖閣。
暖閣不大,四面窗戶都是蒙的玻璃紙,能隱隱看見四周的疏影橫斜,精致靜雅。墨廷道時常會約人來這里下棋。
暖閣當(dāng)中擺著一個矮幾,墨廷道與一個少年分坐兩端。墨廷道盤腿坐著,手里拿著個小茶壺一邊啜飲一邊下棋。二人皆是全神貫注。
少年身上只穿了一件袖口與襟口皆繡有蘭草的白色袍子,烏發(fā)修眉,鼻梁高挺,嘴唇薄成一抿,微微偏頭思索的表情認(rèn)真沉寂,他微微垂下的眸“”子眼尾微揚(yáng)。
一刻鐘之后,少年長吁了一口氣,投子認(rèn)輸。
“我輸了!”少年這么說著,語氣卻是沒有半分不快。然后他轉(zhuǎn)向墨廷道道,“子鶴,你下棋的招數(shù)實在太詭變了?!?p> 墨廷道低頭一笑,撿拾棋子:“兵不厭詐,不過,牧之你確定你沒有放水?”
墨廷道今日一見面前少年,沒想到這少年楚小世子就是當(dāng)日在白龍寺碰見的那個“面首”。燕北王府楚世子。
“再來一盤?”墨廷道興致勃勃的提議。
楚牧之也目含欣賞地看著墨廷道:“卻之不恭。”
“牧之,聽聞那明安公主已經(jīng)給你三下拜貼你都拒絕了?!蹦⒌缆唤?jīng)心微微一笑。
正在執(zhí)子的楚牧之動作一頓,黑子立刻落盤,他抬起眼看向墨廷道,目光十足平靜:““子鶴兄,在京多年想來對這京都近來的風(fēng)雨可謂是知之甚深”
“這京都的風(fēng)何時停過呀!但是牧之作為燕北王世子卻為何要來感受這風(fēng)呢”墨廷道手起落下一子。
楚牧之低下頭看向棋局:“牧之聽說那大風(fēng)之時,可是只有大風(fēng)的最中心頗為安逸呢?!?p> “那牧之是為了安逸還是想卷起來一股大風(fēng)呢?!蹦⒌赖?,“我天生膽子就不大,還是安逸最好了!”
楚牧之抬頭看向墨廷道,眼中意味深長:“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身在其中,哪是說安逸就能安逸的?!?p> “我認(rèn)輸?!蹦⒌拦笮ι焓峙牧伺某林募绨?。
楚牧之往外看了看,帶著些歉意道:“時候不早了。今日就到這里如何?下一次我做東,請子鶴過府品茶下棋?!?p> “如此也好,那就下次再來殺個盡興?!蹦⒌榔鹕?“走吧我送你出去?!?p> 楚牧之卻是擺擺手:“無妨我自己出去就行?!本故且稽c(diǎn)也不見外的模樣。
墨廷道微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哪有讓你自己走的,庭郎,去把棋盤端給小言”。轉(zhuǎn)頭對著楚牧之笑道:“我這妹妹跟我一樣,就喜歡下棋?!?p> 墨廷道走在前面,楚牧之靜靜的盯著他的背影,跟隨著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言。
長清閣內(nèi)。
“姑娘,那楚世子已走了,讓庭郎把棋盤端過來了?!比舫跻贿呏笓]著下人把棋盤端進(jìn)來一邊說道。
“這一局誰贏誰輸了?!蹦U慢悠悠道。
“爺就差那么一子就贏了,不過爺?shù)谝痪挚墒勤A了?!蹦⒌廊诉€未進(jìn)來聲音倒是先到了。
“那二哥跟我復(fù)盤一下如何?!蹦U施施然的打亂原有的棋盤微微一笑。
半晌。
“我記得,剛剛就是在這里開始輸?shù)?。楚牧之那一著下的極妙!頃刻間就定下了半壁江山。”說著墨廷道落下一子,正是之前楚牧之的棋路,“小言,你來能如何?”
墨綰伸出了一只纖細(xì)白嫩的小手,拿過他手中的白子兒,往棋盤上一放。
墨廷道一愣,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妙招。”
“那個世子當(dāng)真那么厲害?”墨綰撐著下巴,一臉的不服氣的道,“我可不這么看?!?p> ?墨廷道愣了半響后,輕哼了一聲:“你這丫頭不過是僥幸罷了?!闭f著他便按著楚牧之之前的棋路又走了一著,斜睨著墨綰:“下面你該怎么下?”
墨綰沖他皺了皺鼻子,從棋罐里又摸出一子,輕輕放下。
墨廷道眉頭一皺,又走了一著。
兩人你來我往,墨廷道皆是按照之前楚牧之的路數(shù),墨綰一一破解。到最后竟然奇跡般的將墨廷道之前的敗局扭轉(zhuǎn)了過來。
走到最后,墨廷道那一方竟倒輸了三個子。
“這怎么可能?”墨廷道滿臉不可置信地盯著任瑤期。
“哼!再來!”墨廷道又?jǐn)[了一局。
這一次他還根據(jù)墨綰的棋路做出了一些變化,時而還會仔細(xì)思索一番。墨綰卻是下的極快,往往是墨廷道才落子她就跟上了,就像無論棋局如何變化,她都記在了心里一樣。
這一局,墨廷道輸了兩個子。
復(fù)盤的時候他走的是楚牧之的棋,墨綰走的是他之前的路數(shù)。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墨廷道將今日所對之局都擺了個遍。令人驚奇的是,他原本輸了楚牧之幾個子,墨綰最后就贏他幾個子,且一個不多一個不少。
墨綰緩緩將棋盤上的棋子兒拾起,一粒一粒的認(rèn)真的放回到細(xì)白瓷的棋罐里:“二哥,其實他可以贏的漂亮,可在于太過隱藏自己,不夠爽利。”
“未見這楚世子之前,外面的傳聞都道他是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可從燕北王府出來的又有哪個是好惹的?!蹦⒌缆勓圆挥傻萌粲兴肌?p> “今日二哥一見覺得此人如何?!蹦U將棋罐子蓋上。
“此子非池中之物,如果有機(jī)會,會一飛沖天?!?p> “二哥,對這個人評價如此之高?!?p> “可惜,京都水如此之深,掙脫又談何容易?!蹦⒌绹@氣道:“小言,陳婉云是越來越不安分了,今日要不是派人看著就要闖進(jìn)我的暖閣了。”
“她也是費(fèi)心了,要為墨玥找個好人家?!蹦U抬了抬下巴冷聲說道。
墨綰想著陳婉云前世的大膽,心下也有些不快,聞言卻是搖頭道:“不能急于一時,父親會不高興的。畢竟是墨家人。”
墨廷道略微沉吟了片刻,就冷靜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了。”完了又補(bǔ)充了一句:“實在是不喜歡她們。”
......
街角食肆人頭攢動,各種香氣愈發(fā)濃厚,鬧哄哄的人聲遙遙傳來,現(xiàn)世安穩(wěn)。坊前鬧市,正有人在往外頭搬花。熙熙攘攘的聲音倒是顯得有幾分熱鬧。
楚棣自坊前騎馬門口路過,便正巧聽見一個婆子叫道:“姑娘小心!”
楚棣看過去,只見一名少女正抱著一盆花過路,聽到有人喊,那少女回過頭來,沖著嬤嬤一笑,端的是笑靨如花。
楚棣勒馬一頓。
少女穿著白色的對襟羽紗衣裳,下身著淺黃色撒花洋鄒裙,百合髻,頭上插著一支瑪瑙簪子,昨夜下過雷雨,今日早上便出了日頭,日光將她額上的汗珠曬得晶瑩,因為出了汗,臉上便生出了些紅暈,竟有種無法言說的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楚棣雖然不好女色,卻不代表會對美人無動于衷。
就像是欣賞喜歡的一幅畫,一首詩,此刻的楚棣,還未有別的情緒。他自來對男女之事就不甚熱絡(luò)。那女子似乎也注意到了有人在看她,轉(zhuǎn)過頭來,瞧見楚棣,先是一愣,隨即就走了過來。
她走到楚棣面前,沒有尷尬亦沒有害羞,落落大方的行禮:“小女擋了公子的路,抱歉?!?p> 楚棣掃了她一眼道:“無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