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自然是瞞著京墨的,穆禾帶著含章的作用就是為了讓他放心。
她還讓凌游在京墨素日喝的藥里下了助眠的草藥,所以京墨一覺醒來時,穆禾已經(jīng)出了城。
穆禾逼著凌游發(fā)了誓,一定不讓京墨出城,所以此刻的京墨只能沖著跪在地上一言不發(fā)的凌游發(fā)脾氣。
“你明知她的身體,卻還由著她胡鬧!”
凌游沉默,穆禾說了,只要不理京墨,他的火氣自然會消下去。
“你覺得她死了,我還活的了嗎?”
看凌游不說話,京墨又咳又喘,頗有些氣急敗壞的意思。
“備馬,我要出去!”
“穆姑娘說,她走之前得罪了姜卓,如果你就這樣出去,難保他不會在背后下黑手?!?p> 這是穆禾教他說的,接著他還把穆禾怎樣將姜卓打了五十大板的事情,繪聲繪色的講給了京墨聽。
“哼!她這樣能干,還怕一個姜卓?備馬!”
聽了凌游的話,京墨差點被氣死,她也真是敢!在人家的地盤就敢動手,還是為了給自己爭一口不知所謂的氣,真是愚蠢至極!
“穆姑娘還說了,你要是敢出城,她就去與病人同住,還說……”
凌游想起穆禾說的話,不由汗顏,他飛快的瞟了京墨一眼,遲遲說不出口。
“說什么?”
京墨冷哼,他就不信了,這個女人還能說出什么絕情的話!
“她說……說……說你要是敢出城,那就看看你能不能死在她前面!”
凌游飛快的說完,然后將頭埋得更深,生怕京墨生氣。
“好!你真是好的很!穆禾,你就仗著我舍不得,就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當真是刺撓,早晚有一日我要將你這不知所謂的毛病給改掉!”
京墨被穆禾氣的胸口生疼,卻毫無辦法。一對上穆禾,他就像是被束住了手腳,只能仍她宰割。
穆禾已經(jīng)將事情做絕了,京墨沒有反抗的地步,只能每天都呆在屋里,焦急的等待士兵傳來的消息。
好在她還不算良心泯滅,每日都會給他寫信,告訴他如今的情況以及向他報平安。
雖然不解相思,卻也聊勝于無。
穆禾一連在城外呆了半個月,這次的疫病來勢洶洶卻不合時宜,而且也不似平常染病般容易治愈。
他們找了許久,卻連確鑿的病灶都沒有找到。
這些人都是從一開始的肚子疼到頭疼,然后渾身乏力,最后直接臥床不起,嚴重的會被生生疼死!
這不像病,沒有這樣惡毒的病,倒像是蠱蟲,與她所中的南國同出一族。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真的是時疫,怎么可能這么長時間都沒有出現(xiàn)人傳人的跡象。
唯一的可能就是,言秋白怕真的時疫會影響百越的軍隊,改用更好控制的蠱蟲!
“大人,我們從未見過如此兇猛的疫病。再這樣下去,出來的這些人都撐不了多久!”
醫(yī)者接二連三的朝穆禾請辭,無奈之下,她只得立出軍令狀。
“再有七日,如果還不能找到方法解決疫病,我便親自送你們回城!”
穆禾看著這些滿臉疲憊的人,語氣也多了理解。
要不是為了那些保命的銀錢,要不是世道艱難,他們怎么會拋下自己的親人來做這生死不測的事。
“您和我們一同回去嗎?”
這些日子他們一同經(jīng)歷了許多,對于穆禾,自然多了幾分關(guān)心。
“七日之后,若是沒有治住疫病,那我與這些百姓共存亡!”
話一出口,周圍人都吸了一口涼氣?,F(xiàn)在的情況,不要說是七天,就算是一個月都不見得能治住,這姑娘不是自尋死路?
“大人,此事不可……”
含章一直呆在穆禾身邊,本來沒有說話,可見穆禾如此,卻是不能再沉默了,否則少爺真的會殺了他!
“我意已決,定與百姓生死與共!”
穆禾沒有理會含章的請求,轉(zhuǎn)而看向醫(yī)者們,用自己單薄有力的話語,給足了他們信心。
見穆禾如此,含章開始考慮要不要給京墨報一個消息。只是穆禾似乎了然他的想法,一個眼刀甩過來,似笑非笑,嚇得他半天沒有動作。
“我自己告訴他。”
穆禾安撫好民心,便朝外走去。路過含章,在他身旁輕說了這句,再沒有猶豫,大步朝前走。
穆禾帶著醫(yī)者再次入了染病者的帳篷,這次她開始注意他們的身體可能出現(xiàn)的印記。
如果是蠱蟲,那一定會留下痕跡,或長或短、或多或少。穆禾將這線索告訴了大夫,一幫人開始忙碌。
“找到了!這里!這個是不是?”
找了許久,一個叫蘇木的人突然發(fā)出欣喜的訊息。
穆禾連忙聚過去,仔細的觀察那個人指出的些微傷痕。
就如同蚯蚓在泥土中穿梭而過留下的印記,本來平整黝黑的皮膚顯得稍許凹陷,摸上去也是不平。
應(yīng)該就是這個了,穆禾趕忙讓人再次在每個患者身上都尋找這種地方,結(jié)果在不同的地方都接連發(fā)現(xiàn)。
“大人,這是什么?”
畢竟只是普通的醫(yī)者,沒有聽說過蠱術(shù)這種惡毒的邪術(shù)也正常。穆禾耐著性子和他們仔細講解。
“蠱蟲。這些人生病不是因為時疫,而是被這種東西鉆進了身體。它們一開始都如同塵埃一般不會引人注目,可只要機緣巧合的進入人體,便會游走至人的全身。頭疼、無力、生不如死的疼痛都是因為它們?!?p> “等人最終不堪重負,它們就會找準機會爬出來,讓自己陷入休眠狀態(tài),等到下一個宿主出現(xiàn)時,再次作惡。如此周而復始,永不停歇?!?p> 穆禾記起了從前在百越馭蠱的時候,罪惡感涌上心頭,睫毛微顫,聲音略顯落寞。
“蠱蟲?是不是古書里記載的那種巫術(shù)?這不是……這不是只有百越巫女才會的東西嗎?”
聽到穆禾的話,人群里有人突然嚷出了這句話,一時之間,穆禾成了眾矢之的。
“就是!我早就聽說百越巫女是神明在人間的使者,這樣神秘的東西,自然只有她能做出來?!?p> “她的眼睛就是證明,怎么可能有人的眼睛會是藍色的!”
“一個百越的巫女,怎么會這么好心幫我們?,F(xiàn)在看來,怕是早有所圖?。 ?p> 一句又一句的懷疑與猜測直接將穆禾釘在了巫女的位置上不得動彈。
她可以辯解嗎?
可身份是真、眼睛是真、甚至連留在這里的原因都對了一半。
穆禾之所以這么盡心,一半是為了京墨,另一半則是她對這場疫病的不確定。
她不確定這是不是言秋白的杰作,如果真是她,那這又是自己需要償還的債。
倒不是她有多偉大,只是不想看見穆玖辭被言秋白的瘋狂連累!
“我確實會蠱,只是這蠱卻不是我下的,我留在這里也只是為了救這些人。如果你們不信,可以找人探探我的脈搏,我此刻經(jīng)脈虛浮,如果你們要殺我,那這么多人我毫無還手的余地?!?p> 穆禾平靜的接受了他們的不滿和憤怒,一副任打任罵的狀態(tài)。
“至于我的眼睛只是因為我母親就是藍眸,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與你們稍顯不同的普通人?!?p> 這是穆禾第一次為自己的不同辯駁,就像京墨說的,她花了這么大的努力想要活著,又怎么能因為偏見喪失活在陽光下的勇氣呢!
穆禾的話落在這群人耳中,不大不小都激起了水花。他們陷入沉默,各有所思。
“我相信大人,不管你的身份如何,可是這段時間你都為了這些人夜不能寐。我相信你作為一個醫(yī)者的仁心。”
第一聲起,自然有了第二聲,短短一刻,這些人好像都變了一副面孔。
他們似乎都被穆禾的話打動,呼聲越來越高,直到穆禾微微招手,才安靜下來。
“七日之內(nèi),我必給你們一個交代!”
不管他們是從眾還是真心,穆禾此刻都很感謝他們或多或少的虛偽。
因為只有得到他們即使言不由衷的支持,她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之后的一切變得很順利,馭蠱、取蠱一氣呵成。這是穆禾做過上千次的動作,也是言秋白知道穆禾一定能做到的動作。
“等穆禾將那些人身體里的蠱蟲取出來,一切才真的開始。他們早就被蠱蟲主控,此刻就宛如行尸走肉,一旦失去蠱蟲牽制,便真的會無意識的傷人?!?p> “他們不會知道疼痛,只會被血液的味道吸引,這個時候唯一能對付他們的辦法,便是徹底殺死。這樣一來,穆禾手上沾的人命便數(shù)不清了,她也再不會有脫離百越的想法了?!?p> 遠在臨安城外的言秋白,對著坐在對面悠然品茶的狄喬,笑的殘忍。
“這樣興師動眾,可若是她不上鉤呢?”
狄喬捏緊了杯子,問的咬牙切齒。
“這個世上再沒有人會比我了解她,一旦她感覺百越此次的疫病與我有關(guān),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畢竟,阿辭是她最尊敬的人,她不會看著阿辭因我而背上這樣重的罪孽!”
言秋白摸了摸自己發(fā)梢的步搖,一副勝券在握之態(tài)。
“你做的事怎么配牽扯到母親!你這個卑鄙小人,將小禾害成這個樣子,若是我母親泉下有知,也不會放過你!”
狄喬一把扯掉了桌布,滾燙的茶水濺了兩人一身,可他恍若不覺,只是憤怒的盯著言秋白。
如果不是留著她還有用,狄喬很難忍住不在這里殺了她。
“很生氣?可穆禾就要被我毀了,你就算殺了我又怎樣!”
言秋白挑釁的看著狄喬,滿眼得意。
“你究竟想做什么?”
狄喬按下心頭翻涌的火氣,忍著惡心企圖和眼前之人談判。
“我要你攻入大端,親手殺了凌君熠?!?p> “我已經(jīng)打了兩次勝仗,你就這么著急?”
狄喬在臨安和大端的軍隊動過兩次手,一次將他們逼入了臨安城,再有一次便是將他們趕出了臨安。
“不要以為我沒有看出來,穆禾同你說了什么,讓你進攻的勢態(tài)變得疲緩?;蛟S你已經(jīng)不想為阿辭報仇了,可是看你們父子相殘,是我等了二十年的大戲。不要懷疑,如果你不按我說的做,我一定讓穆禾生不如死?!?p> “你或許還不知道,她的體內(nèi)有我精心準備的南國,即使沒有這個事情,按她如今的狀況,也沒有幾年活頭了!”
言秋白盯著狄喬因憤怒而顫抖的臉,開始大笑。尖銳連綿的笑聲,配著她眼里瘋狂的火花,明明就是一個魔鬼。
“我答應(yīng)你!”
狄喬無力的捏了捏指頭,眼睛掃到自己腰間的荷包,掙扎許久終于認命,頹然跌坐在凳子上。
“不要?;?,穆禾的命在你手上?!?p> “先把這次蠱的解藥以及阿辭所中南國的解藥一同交出來?!?p> “做生意也沒有一次將錢結(jié)清的道理,更何況,現(xiàn)在是你有求于我。”
言秋白擦了擦袖子上的水,臉上露出了可惜的神色。
“你究竟要怎樣!”
他都已經(jīng)退到這一步了,這個女人竟然還得寸進尺!
“我可以先給你這次蠱的解藥,你自可以拿它去救人。只是你的人要將穆禾帶到皇城,如果在穆禾到皇城之時,你還沒有攻到那里。那你就只能見到她的尸體了?!?p> “是想讓她看著我弒父嗎?看來你對我和凌君熠是真的恨之入骨?。 ?p> 狄喬捏緊了拳頭,手背青筋乍起,眼睛死死的盯著對面一臉悠然的女人,眼里的嘲諷濃烈的要蹦出。
“你是阿辭的兒子,我怎么會恨你入骨!只是可惜,你得叫那人一聲父親?!?p> 言秋白的仇恨從來沒有掩飾過,她從一開始要的,就是傾整個百越之力毀了凌君熠!
“解藥給我!”
再和這個瘋子多呆一刻,狄喬都覺得惡心。
“你至多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如果到時我看不到我要的,后果,你該想到!”
言秋白丟下一瓶藥和一句話,揚長而去。
狄喬十分不屑她話里的威脅,暴躁的錘了幾下桌子,然卻只能無奈的撿起滾到了地上的瓶子。
入夜,趁著月色,狄喬悄悄潛入了早已熄燈的屋子。
這里住的是朝顏,自從將她從世梵城帶出來,狄喬便一直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以防不測。
他輕車熟路的脫掉自己的外衫,只著一身中衣,又在外面的臥榻上暖了好一會,確定自己渾身不再有涼氣,才安靜的爬上了床。
“我聽說你今天見了一個人。”
狄喬的手剛自背后將人環(huán)到懷里,還沒來得及摸摸懷里之人的肚子,就被突然傳出的聲音嚇了一跳。
“嗯。那些人不該連這樣的事都跟你說,明日便換了?!?p> 既然醒著,那狄喬也就沒有必要刻意放輕動作。
他又往熱源旁邊貼了貼,兩只手都放在了她已經(jīng)略微顯懷的肚子上,將自己的臉整個放在她的頸窩,溫著溫暖熟悉的氣味,才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
“是言秋白吧?你要和她連手了是不是?”
朝顏忍著他的動作,語氣卻十分清冷。
“這不是你該關(guān)心的事!”
被朝顏冷淡的態(tài)度惹到,狄喬的語氣也不甚好。
“快睡吧?!?p> 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生硬,狄喬緩了一下,又對著朝顏低聲呢喃。
“你要我看著你弒父嗎!你要我對我們的孩子說,他的父親是一個泯滅人性的畜生嗎?”
朝顏突然轉(zhuǎn)身,眼睛就那樣一直看著狄喬。在夜色的襯托下,里面的晶瑩淚珠更加閃爍。
“阿顏,有很多事都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凌君熠他……”
狄喬有很多話相對朝顏說,可是看著她的眼睛卻一句都說不出口。
她說的也沒錯,自己就是一個泯滅人性的畜生,可那又怎樣,只要她還在就夠了!
“凌君熠該死,可他不該由你來殺。玖辭姑姑不會愿意見你如此,阿辭也是。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了,你讓她以后該怎么面對你!”
朝顏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在世梵城她以為只要自己跟他回來,就能免去一場災禍。
可是這么長時間,他明顯就是將自己軟禁了起來,也不知阿辭如今什么情況,她又該怎么面對這父子相殘的局面。
“那你呢,是不是只要我殺了凌君熠,你以后便再也不會和我說話了?”
狄喬憐惜的用嘴唇碰了碰朝顏的臉,就那樣也沒有再離開,兩人一時都在沉默中交換著呼吸。
“我喜歡的是那個張狂到不可一世,同時卻又敏感脆弱的穆喬,不是只手遮天罔顧人命的狄喬!”
朝顏抬頭找到他的唇,緩緩的貼了上去,就著這個親密的動作,說的話幾欲讓他發(fā)狂。
“穆喬也好,狄喬也罷。你注定都是我的,我們會死生不離!”
狄喬一把按住了朝顏欲離開的腦袋,反客為主,開始親吻她。
拉扯、撕咬、毫無章法,急切的就像一頭初出茅廬的小獸,朝顏的嘴唇不多時就帶了血,不禁叫出聲。
狄喬聽到后卻像是聞到了血的餓狼,貪婪的品嘗著她的味道。
這是他的人,一定是他的人,只能是他的人!
茳晨
小茳:這個蠱蟲挺扯的,我自己都覺得。只是我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了,大家忍耐忍耐,或許看兩遍覺得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