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還有些驢肉干也一起弄了吧?!彼男男渲腥〕鲆欢稳飧?,對著開始動手料理食材的榮敬卿說道。
他對于做飯著實是沒什么天賦。
榮敬卿接過肉干,
也不剩下些,全給切了,開心道:“這好,我也是許久沒吃到葷腥了?!?p> “這山間沒去獵些野味?”
榮敬卿手中不停,應道:“這附近哪還有什么野味,但凡飛只鳥下來也得給你獵了,再遠些的得等我去采藥時弄,但設下的陷阱常是觸發(fā)了但空無一物,這些畜生倒也是厲害,哈哈哈哈哈?!?p> “是厲害的。”四玄也跟著笑了兩聲,看著榮敬卿的動作,雖然粗糙但也是熟練,屋前有水井,將罐蕩洗,切好的肉菜與面水混合,直接架到火上煮。
見四玄看著自己,榮敬卿有些尷尬的笑了聲,手在衣角擦了擦,“嘿,我娘過世的早,沒學會她的手藝,我跟你說,我娘做菜那是很好吃的,這村里就沒有比我娘做菜更好吃的,嘿嘿。”
“雖然我沒有去他們家吃過,但村長家的呼胖那幾個來過我家,吃了都說比他們家做的好吃?!?p> 四玄盤膝坐到榮敬卿的對面,平淡的笑道:“那真是可惜了,不過你比我好,還見過自己的娘親,吃過她做的飯,我娘在生我時便過世了?!?p> “啊,抱歉,我。”
看著對面榮敬卿繡有補丁的衣服,舊的破口修補處精細齊整,新的就顯得有些粗糙了,“你會識字?”
榮敬卿一時被這突然轉換的話題給卡了一下,“字嗎?會的,我娘教過我。”
“若是識字一定得找機會下山去。”,四玄溫和的笑了兩聲,手在地上摘著草,又在手中掐成幾段,
榮敬卿拍了拍腰上的布帶,發(fā)出銅鐵碰撞的聲響笑道:“燁大夫說過攢夠二兩銀就教我醫(yī)術,已經(jīng)要攢夠了。”
四玄也是一笑,“先前我看你叫師父,他也未曾否認,哈哈哈,不過,話說怎么沒聽你提起你的父親?!?p> “我爹,在我四歲時便過世了,我這腦袋里也沒什么印象?!?p> “我看此處大多都姓田?!?p> “是,我娘是這村里人?!睒s敬卿忍不住撓了撓頭,嘆氣道:“也是因為我娘當年嫁出村,所以我家也不多與村中人來往?!?p> “原來如此。”,四玄將手中的草碎拍去,“那為何又回來了?”
“因為父親過世了,就回來了。”榮敬卿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似乎想到了什么事,“道長來這村里后有感覺什么奇怪的地方嗎?”
四玄眼中流露好奇,問道:“奇怪?為何突然這般問?”
“沒什,就是村中鬧出的那些事,不知道長如何看?!?p> “這能如何看,招了邪物唄。”
“那是何邪物,又為何招邪?”
“這不就是今日下山的原因,我懷疑是山間有精怪小鬼,昨日看到的幾個傷者,身上或多或少都殘留有迷障的痕跡,是山中精怪害人的常用之法,只是?!彼男滩蛔〕炜湛慈ァ?p> “只是什么?”
四玄不再回答,站起身轉向村子的方向問道:“榮敬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不妨大膽說出?!?p> 榮敬卿抬頭,看向四玄,而后又將視線轉向那村,輕聲喃喃道:“那道長是,想除邪救他們呢?還是救她們呢?”
四玄回頭與榮敬卿對視,臉上原本的淡笑早已消失。
“看來你真知道些什么?!?p> “你口中的兩個他們說的是什么?你又不是個修道的,說起話怎么也這般玄玄乎乎的?”
“我想求道長救村中那些被買之人?!?p> “想救她們?yōu)楹尾粓蠊伲俊?p> “報官無用。”
“怎會無用?”
“村中多有眼線在鎮(zhèn)上,還沒跑進衙門便會被抓,即便得以闖入到官老爺身前,派了來兩人,也是進村吃吃喝喝兩日便回去,那些被買來的人鎖在暗室,地窖,即便有發(fā)現(xiàn),弄啞,斷腿,村中籍上也寫錄有名字,說是本村人,那些人有可能家在齊國,易國,親屬是否尚在?無從得知,難道為鄉(xiāng)野村婦的一句話便跑到別國的鄉(xiāng)野?無從查起,把全村都抓回去審問嗎?管不了,沒得管,就這般讓治下人口增長,還能算份功績?!?p> 四玄有些古怪的看向榮敬卿,“這些你個小藥郎從何而知?”
“我求過燁大夫幫忙,他與我說的,這些事在其它的村子中也不少?!?p> 榮敬卿激動道:“道長,仙師,求您救救她們吧?!?p> 四玄沉吟片刻,搖頭道:“要救也不是現(xiàn)在。況且你有想過這些人救出后怎么辦嗎?如你所說的,來自天南海北,且身懷殘疾,她們還回得去嗎?”
“可有無上仙法治愈如初?或是送人至千里家鄉(xiāng)?”,榮敬卿眼中滿是失望。
四玄只是搖頭。
“大千世界,玄妙神仙法,自會有,但我一小道,你也太看得起了些,又有哪個神仙人物會為此處這方寸地幾個苦命人費這般大功夫?但,施虐者必要罪罰之?!?p> “是,是啊?!睒s敬卿苦澀一笑,“這些苦難,誰又能將之抹去呢?她們也不過是一心想在死前能再回鄉(xiāng)看看?!?p> “不過我好奇的是,你好像將這買賣之事與那邪物聯(lián)系在了一起,是為何?”
“因為在道長來前,除了呼胖兒他們外,還有人受傷失蹤,在我看來,這些都是他們的報應?!?p> “還有其他受傷的?”
“受傷的都死了,都死了才好,報應,哈哈?!睒s敬卿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四玄,認真的說道:“娘是在我七歲的時候過世,如果不是余嬸給我的那塊碎餅子,我活不過那年的冬天。”
“余嬸來村子里有十多年了,生不出孩子,村里人都說她瘋了,讓田義方扔山里去,留在家費糧食,但這多少是花錢買來的,他不舍得扔了,就給關柴房里,偶爾想起或是余嬸挨不住了,大叫哀嚎的時候才會去給上些吃食,但都免不了一頓打。那一天是年夜?!?p> “田義方出去吃酒了,余嬸本該在柴房里的,但不知怎的,她出來了,在外頭看月亮,我見了也是奇怪,但是當時餓的厲害?!?p> “當時真的是餓昏了頭,居然想著這日子,能不能討些吃的?哈,結果被他們打了一頓,給踹出來了,說是晦氣上門,那時是暈了,胸口疼的厲害,踹口氣都感覺要裂開,手也軟乎乎的,就想著回去吧,要死,也要死在娘旁邊?!?p> “我也不記得是怎么走的,走著走著就暈了去?!?p> “是余嬸把我拖進了她那院里,燃了把火,我感覺暖和,雖然還有些迷迷糊糊,但也是醒了,那時我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是娘在旁邊,她拿了塊碎餅子,霍著熱水,喂我吃了下去?!?p> “那一刻我感覺,死了真好?!?p> 榮敬卿捂著雙眼,哽咽著繼續(xù)道:“那時我叫她娘,她應一聲,我真的好想娘,我那時就想把所有的事都跟她說?!?p> “娘,我真的好想你,嗚嗚,我好累,好餓,我去撿野菜,去劈柴,他們就把我籃子給踩爛,還說我擋著他們的道,我那時都看見了,是他們特意走過來,我弄了陷阱,是你以前教過我的,我有好好記下來,他們也要來把獵到東西搶走,我真的活不下去了,嗚嗚?!?p> 看著眼前骨瘦嶙峋的孩童一邊叫著自己娘,一邊哭訴著,余惠蘭放下了手中的瓷碗,緩緩抱了上去,瘦,太瘦了,兩人的骨頭戳在對方的皮膚上。
“莫怕,莫怕,要活的,怎能想著死呢?要活的。”余惠蘭拍向榮敬卿后背的手略帶停頓,動作小心輕緩。“要活下去。”
.....
“那天余嬸與我說了很多,她自梁國雷巖州桐安府虎沖縣人,家境殷實,與友出行時被山賊所俘,顛沛中傷了腰腿,幾經(jīng)流轉被售至此,她說這空中明月亦如在故鄉(xiāng)所見那般,她好久未見了,她想要回鄉(xiāng)看看爹娘是否尚在,想看看小弟讀書讀的如何,門前桂樹的味道卻是常能在夢中聞見,常在樹下的黃狗想來是已經(jīng)死了,還想,想......”
榮敬卿已經(jīng)泣不成聲,難以再說下去,“我......答應她,會好好活下去......之后,帶她回鄉(xiāng)?!?p> “余嬸如今......”四玄忍不住出聲詢問。
“死了?!?p> “哎?!?p> “第二日便死了,田義方把她打死了,說她偷吃家中糧......那半塊餅子?!?p> 四玄上前,輕拍榮敬卿微微顫動的肩膀,“如今你有好好活著的,若是那余嬸能見,也會.....”
榮敬卿抬頭,眼中淚已經(jīng)停下,直直望向村中,“我會學好醫(yī)術,我會好好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活得比他們每一個都好。”
......
“這群山野村民,不通禮義廉恥,將人作畜,該殺,啊,不是,就該送去西天聆聽如來真經(jīng)教化?!痹緫嵢黄鹕砀吆舻撵o心余光瞟見院外持掃掃地的師父,立馬是換了一副莊嚴神色,重新坐回到了蒲團之上。
“不過我感覺這榮敬卿不簡單,聽你所說的這人幾次的出現(xiàn),給出了關鍵線索,與這村子中人有這不小仇怨,就以我看話本這幾年的經(jīng)驗來看,他極有可能就是幕后之人,最少也得是其一,可能幕后之人是他娘,他娘其實沒死,嗯,他爹可能都是這村里人害死的,所以他們要報仇。也可能就他說的余嬸,還沒死,這仇可大了,可能這余嬸有修行資質(zhì),入魔也不是不可能?!?p> 眼看靜心是準備把四玄目前說提的人全給猜上一邊,四玄立馬開口打斷道:“行了,你可別瞎猜了,繼續(xù)聽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