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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山江

第九十章 破局(3)

斗山江 立秋的棗子 3100 2021-09-19 20:00:00

  山中無風(fēng),山如死山。流水無聲,水若靜水。

  小稻覺得甚是奇怪,他仿佛走進了一個沉寂的世界,所有的一切,看起來栩栩如生,可卻沒有一個是動態(tài)的。

  “真像一幅畫!”小稻不由得嘆道。他說者無心,可就在他說出這句話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頭頂沉悶地炸響:

  “你已入畫,便是有緣。有緣無緣,你自珍重。”

  什么意思?雖說小稻自小就跟著入云龍做了蒼龍嶺的強盜,沒讀過書,但那幾句話說的淺顯,也能夠聽懂。

  “我進入畫里?這里是畫?不可能吧?!毙〉经h(huán)顧四周,風(fēng)物景色,歷歷在目,哪里會是畫?他起勁擰自己的腮幫子,疼。

  “這里好生古怪?!毙〉距止局?,他想退回去,可一抬頭,似乎又看見了鐵老大。

  “不行,我得上山,告訴鐵老大外面情景,向買臣上島了?!毙〉具@么想,腿腳就多了些力氣。

  上山的路并不艱難,小稻在蒼龍嶺時一跑就是一整天,這山路難不倒他。

  越攀越高,越走越近。小稻已經(jīng)可以看清鐵老大的側(cè)臉輪廓。

  “鐵老大好像在看棋?!毙〉竞鋈粊砹伺d致。

  鄉(xiāng)間多農(nóng)人,本沒幾個會讀書下棋的。偏偏小稻自小就遇到個會下棋的鄉(xiāng)鄰,那鄉(xiāng)鄰棋力一般,可每天抱著棋盤棋子坐在村口找人下棋。

  鄉(xiāng)間地頭,農(nóng)人都要伺弄莊稼,誰個有閑心理會他。這人也算是棋癡,竟然自己跟自己下棋。小屁孩覺得好奇,某日也蹲在棋盤邊,于是這一大一小兩個閑人就此展開對弈。

  就是一對臭棋簍子吧,純屬愛好。

  加緊步伐,小稻走近,卻見一副棋盤,兩位長相一模一樣的老者正自對弈。

  那兩個老者,五官一樣,坐姿一樣,衣服款式一樣,唯一不同的,是衣服顏色,一白一黑,還有就是神情,一個急切煩躁,一個悠閑磨嘰。

  鐵老大仿佛入定一般,神色嚴肅,冷峻地盯著棋盤。

  小稻想喊聲“鐵老大”,奇怪的是這會他居然發(fā)不出聲來,或者他已經(jīng)喊了,他也覺得發(fā)出了聲音,可喊聲就像無聲的氣息消失在眼前的畫面中。

  沒有人聽見他的喊聲,因為小稻是入畫,鐵老大和兩個老者卻在局中。

  小稻不知如何半才好,他想推拉鐵老大,可他又不敢。他不知道這里的兇險,他更不知道鐵老大正在經(jīng)歷怎樣的兇險。

  “難道這盤棋有如此大的魔力,連鐵老大也被吸引了?!?p>  小稻寬慰地設(shè)想,他的眼光再次落在棋盤上,只一眼,他就覺得心頭大震,黑白棋子犬牙差互,就如千軍萬馬絞殺纏斗,到處是危機,到處是殺手。

  小稻一陣絞痛,他覺得每顆棋子,無論黑白,都像刀槍劍戟,要將他的心絞碎。

  小稻沒有什么棋品,和鄉(xiāng)鄰那棋癡下棋時經(jīng)?;谄澹?dāng)然那鄉(xiāng)鄰更沒棋品,有時看棋盤明明要輸了,連悔棋都挽不回敗局,干脆就一把手將盤面抹去,這不叫悔棋,叫悔盤。

  現(xiàn)在,小稻難受到了極點,他伸出手想一把抹去棋盤,可那手按不下去,棋盤似乎有天然的抗拒。

  想毀掉這盤棋都不可以。小稻的額頭痛出冷汗,啪嗒,一滴冷汗落下,冷汗墜入棋罐中,黑棋棋罐。

  或許是靈犀乍現(xiàn),小稻毫不猶豫拈起那顆被冷汗滴到的黑棋子,食指和中指夾住,注目棋盤,但見滿盤黑白混沌,一時之間,頗為躊躇,不知落子在哪里。

  他的額頭聚集了無數(shù)的汗珠,汗珠越積越多,匯聚在眉間,墜墜的,癢癢的,搖搖晃晃,欲落未落。

  往哪里落子,不是他這個臭棋簍能看破的,一盤棋也是一個局,非棋力絕頂者不能破之。

  “賭了!”

  小稻這個時候充分體現(xiàn)蒼龍嶺強盜的強橫,也表現(xiàn)了無棋品的臭棋簍子的隨心所欲,他額頭的那滴汗珠墜落時,手中的黑棋子也追隨而去。

  啪。

  棋子落盤,清脆一聲,風(fēng)云突變。

  只見一股磅礴的元力如傾盆大雨鋪天蓋地涌入小稻體內(nèi),就像一團微微透明的霧包裹著小稻,將他纏繞成繭。

  下一刻,鐵老大現(xiàn)身于飛仙亭。奇異的是原來那些繪畫雕刻仿佛從亭翅上抹去,再不留一絲痕跡。又好像就從來不曾描繪過一般。

  飛仙亭還是那個飛仙亭,只是棋局已破,黑白神元再也回不去,就像飄飛的柳絮,失去柳枝的依靠,變成了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棋盤才是老頭子和子頭老的歸宿,兩老頭將畢生的精元煉化成一盤棋,且以他們生前的修為,幾乎不可能有人能破解棋局。

  當(dāng)他們以神元奪舍鐵老大,本以為萬無一失,哪里會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一個愣頭青,硬生生地破了棋局。

  棋局破,凝練成棋盤的精元就此消散,把破局者當(dāng)做了新主人。當(dāng)精元擴散,包裹小稻時,神元的歸路也便斷了。

  斷了歸路的神元眼見著不斷枯萎,先前一刻還趾高氣昂的黑白神元漸漸地凝聚成兩顆棋子,一白一黑。

  鐵老大的識海猶如云散霧去,整個人霎時清明。

  “這兩顆棋子,當(dāng)真陰魂不散吶,還舍不得離去。”

  他偏著頭,眨巴眼睛,確實想不通那老頭子和子頭老為何如此無賴。

  “算了,你們賴著不走我又趕不走,想住下就住下唄,不想住了要離開打聲招呼,我保準(zhǔn)不為難。”

  鐵老大寬宏大量,不計較對方的惡行。

  “小稻怎么來到這里?”鐵老大看著被半透明包裹著的小稻,十分費解。

  他想出手相救,可手還沒觸碰,就被一股龐大的柔和之力反震回去。

  再看小稻,似乎并不痛苦,反而有些受用。

  “莫非小稻在此獲得莫大的機緣?”鐵老大終于開竅,想到這一層。

  小稻暫時沒有危險,鐵老大抬頭向飛仙亭外望去,不由得怒氣橫生。

  “白清清,那個鐵老大去了哪里?”向買臣神色俱厲。

  “哈哈…你害怕了…”白老夫子望著他笑,邊笑邊吐出血水。

  向買臣不理會白老夫子,水箭卻向坎兒島中央凹地射去。

  迸~

  水箭化作流水,很正常地四濺。沒有什么不同,但那個小強盜去了哪里?

  向買臣仔細搜索,可是小強盜真的不見了。礁石上躺著橫七豎八的人,除了畏縮打顫的解百病和秦藥老頭,入云龍快死了,牛家那群小牛不是斷腿就是缺胳膊,怎么獨獨就差了一個人。

  “逃了?”向買臣只有這個解釋能說的過去。

  坎兒島確實不大,就像個盆子,四周卷起,中間凹陷下去,方才他玩弄白老夫子等人時,那小強盜怕是偷偷地逃之夭夭了。

  “怎么可能。”向買臣有點氣惱。小強盜居然會在破玄境的眼皮子底下逃生,那確實是個不應(yīng)該有的冷笑話。

  他強自忍住心頭的不快,就像那日暴雨中箭殺強盜,最后那小強盜也逃了。

  “總有一天,本官定讓你受千刀萬刮之苦,方泄心頭之恨?!?p>  “害怕?白清清,你看看你們這些人,都快死了,還說大話?告訴你,本官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看著你、你們慢慢地死…哈哈…”

  向買臣像是在看一只可憐的老山羊,他本來可以輕易地殺死所有的人,但他覺得就那么殺死這群忤逆不道者太簡單了,不能滿足自己的驕傲和快樂。

  殺人,那是一種無比愉悅而讓整個心胸蕩開的享受。

  但現(xiàn)在他要慢慢地殺,一個一個地殺,看著眼前的人一個一個倒下,而只有他獨自屹立,那是無比驕傲的過程。

  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盡量讓死亡的過程變得更加漫長,所獲得的快樂也將延長。

  這是一個嗜血成性的變態(tài)惡魔,偏偏又有破玄境的修為。

  水箭再次對準(zhǔn)白老夫子時,向買臣挑著眉毛,露出極其的不屑:“搜魂大法?不必了,本官養(yǎng)著一只神蟲,你要不要試試?”

  神蟲?蠱。

  白老夫子猛然想到了什么,他神色大變,吐血怒道:“向買臣,修行者煉化、邪魔妖法,必遭、天譴!”

  搜魂也好,奪舍也好,雖然邪惡兇狠,但到底還是功法,而且要修行到極高的修為,走的還算是正路。

  但蠱就不同,養(yǎng)蠱入心,本就是邪魔外道所為,是為修行者所不恥。

  “向買臣…你、你竟然背棄正道,養(yǎng)蠱入妖…”

  “正道?何為正道?也只有你這種迂腐不堪的人才會抱守殘缺,不知變通。能為本官所用,皆為正道?!?p>  向買臣手掌翻來,一條五彩斑斕的小蟲伏在掌心,那小蟲五官具有,竟是一張縮小無數(shù)倍的人臉。

  “五花臉蠱蟲!”白老夫子終于大駭。

  向買臣滿意地挺立鼻尖,能養(yǎng)一條五花臉蠱蟲,那可是費力不少,值得驕傲。

  “現(xiàn)在,就讓本官的神蟲和你親近親近,看看你腦子里藏著掖著的那個東西在哪里?!毕蛸I臣放出了那條邪惡的五花臉蠱蟲。

  “向買臣…你好陰毒,老夫就是死了,也不會…不會讓你得逞…”

  白老夫子是真狠,他被水箭控制,已經(jīng)失去自殺之力。可他畢竟是修行者,自有獨特的道法身死道消。

  “可惡。”向買臣大喊。

  “不要!”鐵老大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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