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枯枝劃破十一月天空時,陳父的電話震碎了玻璃上的薄霜:“每周四七點到九點,費用按家教標準。”
“叔叔,真的不用...”她剛要拒絕,就聽到了對方掛斷的提示音。
消毒水氣味漫出鐵門時,陳光正在擦拭窗臺上的枯葉。他抬手時毛衣袖滑落半寸,手上還留著上周掛水的針眼。
“請進?!彼麄?cè)身讓出的通道里,空調(diào)嗡嗡作響卻驅(qū)不散寒意。
玄關(guān)處擺著兩雙拖鞋,客用那雙的鞋尖朝著外,像是隨時準備送客。
陳光的房間像座無菌實驗室。許易瑤看見他指腹無意識摩挲著鉛筆尾端的牙印——那是上周月考時被他生生咬出的凹痕。
“父親說...”他頓了頓,保溫杯突然在桌面震出漣漪,“這是課時費?!睜C金字的信封被推過來。
“其實拋物線的性質(zhì)...”許易瑤剛開口,樓下突然傳來鋼琴重音,與陳光的咳嗽聲混雜在一起。
陳光去廚房添水時,許易瑤瞥見攤開的筆記本扉頁。
紅筆畫的時間軸切割著十一月日歷,12:00-1:30標注的“一套數(shù)學(xué)試卷”墨跡清晰可見。
回來后,陳光發(fā)現(xiàn)許易瑤微怒的神情,有些發(fā)怔。
“病還沒好全就熬夜刷題?”許易瑤撕下那頁計劃表,扔進垃圾桶。
陳光這才反應(yīng)過來,開口解釋,“父親說——”
許易瑤數(shù)著他今日重復(fù)的“父親說”,每個短句都在窗簾上割出新的褶皺。
許易瑤立刻打斷他“從現(xiàn)在開始,每晚十點之前休息,晚上我會給你打電話?!?p> 陳光握著水杯的手指驟然收緊,玻璃杯壁映出他眼底蛛網(wǎng)般的紅血絲。
他點點頭,不再反駁。
九點鐘聲響起時,陳光突然遞來一盒草莓。塑料盒上貼著價簽,精確到克的數(shù)字像他試卷上的解題步驟?!百I給你的?!标惞獾亩夥浩鸩B(tài)的紅。
夜幕中,陳家書房的燈還亮著。陳光的身影映在窗簾上,正機械地重復(fù)擦寫動作。許易瑤摸到包里黏糊糊的保鮮盒,底部結(jié)著暗紅的草莓汁,像誰偷偷藏了顆不敢言說的心。
地鐵末班車進站時,許易瑤的手機機震起來。接起是長久的電流聲,直到第十秒傳來撕藥盒的窸窣:“...睡了?!?p> 許易瑤最終還是沒有收下“補課費”。地鐵駛?cè)胨淼罆r,卻發(fā)現(xiàn)口袋里多了一件硬物,一枚銀質(zhì)曇花書簽。背面刻著極小的一行字:“謝謝——陳光”。
她抹掉霧蒙蒙的車窗,看見自己映在玻璃上的笑。
這一個月來,在許易瑤的堅持督促下,陳光逐漸養(yǎng)成了按時作息的習(xí)慣,氣色明顯好轉(zhuǎn)。
許易瑤漸漸發(fā)現(xiàn),前世的記憶里那個永遠掛著溫暖笑容的男孩,竟藏著不為人知的壓抑一面。
這一次,她決意要守護這個笑容背后的靈魂,不愿再見他受半點傷害,更不愿讓悲劇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