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九年級 第十九節(jié) 第十周，這學期過了一半

　　2021.11.8

　　已經第十周了，這學期已經過了一半。

　　這次兒子回來，又說起這學期要是比原來學校放假放得早的話，想去原學校和同學們一起上一個星期課，上次他和我說過一次了。

　　我突然很認真地問他：“你真的是想回到原來的學校上學么？”

　　兒子答：“我想去玩，看到同學有作業(yè)要做，而我不用做，很爽！”

　　原來如此！

　　我原本擔心他受不了這里的密集的課程，想逃回原學校呢，看來是我多慮了。

　　周六晚上，兒子自己又到附近的大商場去逛去了。

　　我常常疑惑，他一個人去大商場干啥呢？

　　可能是逛那些他有興趣的商店，比如樂高店，玩具店什么的；也可能去游樂場逛，上次他就告訴我用手機關注什么公眾號，免費抓娃娃，他就抓了一個小狗回來。他還說游樂場有打籃球的，他沒打。估計他會去看別人打游戲吧；也可能去麥當勞吃好吃的；還說過那里有拳擊比賽，（這我也覺得挺少見的，商場里有現場的拳擊比賽）他挺喜歡看的；還說過，有時候有小小孩的比賽，他覺得挺有意思的，說有些小孩走著走著方向就走反了等等。

　　唉，管他去干啥呢，反正我也沒法管，只是旁敲側擊地了解他在干的事情罷了。

　　晚上，兒子告訴我一件事。他在麥當勞要了一杯喝的，喝到一半發(fā)現有根頭發(fā)，于是告訴店員，就換了一杯。然后他就在手機上找一找如何投訴，于是投訴了那家店。結果那家店經理跑過來，免費贈送他一個套餐。兒子說，如果我過分的話，我就要最昂貴的套餐，但是我沒有，我只是說“隨便”，于是就給了我一個套餐，估計也要二三十元吧。兒子挺美滋滋的，說化了五塊五，喝了好幾杯飲料還吃了套餐，挺劃算的。

　　兒子在說這家店的時候，用了“他們有大病”這樣的語言。我聽到了，心里覺得過分了些。我就說有時候在家里做飯，也會發(fā)現頭發(fā)的。兒子說，是呀，但是賣給顧客，有頭發(fā)就是有大病的。我表示同意。但忍不住表示，以后你就會發(fā)現，我們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大病”。

　　恰好，前一天我進入他們學校的家長課堂，老師給我們講了九年級孩子的特點。談到一點，說到他們都是非黑即白的，沒有中間地帶，要么是愛，要么就恨。這和他們的身體，心理發(fā)展都很有關系。我突然意識到，這個表達就是一個比較絕對的表達，也是他們非黑即白的，非此即彼的體現。飲料里有頭發(fā)，就是不好，就有大??！

　　也是在前一天的家長課堂里，老師談到九年級的孩子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由于他們往往眼高手低，說得好，做得少，家長要注意不要因此挖苦他們，諷刺他們，不要打滅他們理想主義的火苗，而是幫助他們一點一點實現他們的理想。

　　我就想到過去的一件事情，是八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兒子告訴我說“媽媽，我想學數學了，我想把XX書做一遍”。結果，我說“好啊，先要學會如何好好生活?！碑攬鰞鹤泳团耍苌鷼獾刈吡?。后來，他告訴我說，我好不容易有想法要好好學習，你不支持我，還打擊我，我都不想學了。

　　我當時就很不理解，你是要學會如何好好生活，吃了飯不洗碗，生活都不會，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再說，他常常做不到，光說有什么用。我覺得我也沒有否定他學習呀，只是增加了一句要學習好好生活。

　　后來我有些明白，當時我那么講，就是否定了他的學習熱情?，F在就更明白了，就是他的理想主義，受到了我非常無情的破壞。這一點我確實需要注意。

　　本來我以為這一周相安無事，順利就過去了，但是在周日下午發(fā)生了一件幾乎是最嚴重的事情，原本淡定的我又開始陷入手足無措的境地，到現在也不知道怎么解決。

　　其實是我上周就想和兒子說的，因為他現在獨自外出多起來了，我想讓他知道去保護自己。而且，我覺得很多事情我的父母當年沒有教過我，我覺得還是早點告訴孩子比較好。尤其手機，逛商場都讓他們接觸到更多的世界，更要保護好自己。

　　我開始說的時候，兒子就說不想聽，我想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就不想聽，我得告訴你呀，于是我就堅持地說下去，還挖空心思地拿我自己做例子說這件事情。

　　我原來說過孩子很聰明，很清楚父母的想法，但是當時我想，我從來沒有說過的話題，你會知道嗎？不像手機問題，是我常常說起來的，你很可能猜出來。但這個問題，從來沒有提過，所以我就認為他并不清楚我要說什么。

　　具體的內容我就不說了，就說孩子的反應。

　　當我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他的時候，他一下子就非常生氣地大叫起來，而且用了很多臟話！我堅持把我的想法告訴他，但他一直都是亂罵臟話，我感覺到非常，非常詫異。但是我繼續(xù)不斷地向他解釋，向他解釋我為什么講這個的原因，是為了讓他學會保護自己，但他根本不理解，也許根本就聽不到，是個完全失控的狀態(tài)，后來他就讓我走，說不想看到我，還說我說這些，讓他下一周的心情都不會好，說我傷害到了他。在過程中，他說到了他知道的詞語，當時我都震驚了！

　　我完全無法理解他說我傷害了他的感受！后來我想先讓他冷靜一下，我就暫時離開，然后給他發(fā)語音想給他解釋，他聽了幾條后就拒收我的消息。后來我通過電話短信，我向他解釋：我沒有想傷害你的，我的初衷就是想讓你保護好自己，但是如果已經傷害到你的話，媽媽非常非常非常抱歉，我還能做什么補救嗎？他沒有回答。

　　后來我想我還是得回家，于是我就回家了，也告訴他我要回家，并且告訴他，他可以生氣，但是不能用對媽媽罵臟話。回到家，開始門是反鎖了的，不讓我進去。我敲門，他開了門，在我進屋之前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

　　然后我就告訴他，兒子，你可以生氣，但是不能有臟話罵人。我是你媽媽，你不可以這樣做，而且我也沒有說臟話呀。

　　兒子說，可你傷害到我了，你讓我心情一周都不會好，你聽到這些臟話也難受吧，我就是用這些話來讓你難受。

　　我說，可是，你還是得尊重人，我是你媽媽，你再難受，不能說這些臟話。

　　然后兒子就說了些憑什么你讓我難受了，我就不能讓你難受的話語。

　　我告訴他，我是父母，你是孩子，就是不一樣。

　?。ㄟ@一點，在這一兩年總是被提出來。孩子常常表達的，就是大家都一樣，為啥我就不行，你們成人就可以。我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還是注意給他平等和空間，但是在某些個原則上就得用我的強硬了，我是父母，你是孩子，就是這樣。）

　　后來，兒子告訴我說，我對他的傷害，無法補救。

　　我說，那好吧，如果以后你想到如何補救再說。既然這樣，你就承受吧，沒辦法，你就是我們的孩子。成長原本就是痛苦的。（后面這句話也許不該說出口，但是我已經說了。）

　　整個過程中，兒子始終不和我挑明他受到的傷害是啥，他根本不愿意碰那個部分，我也沒法逼迫他說出來。所以，我還是不理解為什么他會受到傷害。

　　后來，在討論中兒子提出兩點：一個是以后不要再說這方面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提；還有一個是如果以后兒子說不想聽了，我就不講了。

　　我對兒子的反應非常非常地震驚，不知道他對這一點為何這么大的反應，所以對于第一點，我是不可能再提出來的，也許以后他自己去學習吧；至于第二點，暫時先這么做，現在他在敏感期，而且他確實是每次都能猜出我想說的事情，他不想聽就不說了吧，因為說了也沒有用。

　　而我提出來，再難受也不可以說臟話，他“嗯”了一聲，表示不情愿地接受了。

　　而后，我說，手機要拿出來，因為用的時間已經到了。

　　他說，不要。

　　我說，這是我們之前約定好的，需要拿出來，否則下次就沒辦法用了。

　　他說，如果沒有手機幫助我渡過剛才的時刻的話，我都受不了了，恨不得把你摁在地上打一頓。

　　（從這句話，我真的感受到了他極度的憤怒，但是我無法得知為什么難受，為什么受傷害了。）

　　他還說，手機還是幫助了我。

　　好吧，我說，用多久？

　　“兩個小時”。

　　“行，到點就拿出來”。

　　“到了我就去學校了”。

　　“沒問題，去學校就拿著手機就好了”。

　　然后，我想起來，說“你先把拒收我的消息給關了。”

　　“我不關。”

　　“不行，現在就要關?！?p>　　“我過會兒再關?！?p>　　“不行，現在就要關。否則，下周沒有手機用了?！?p>　　終于他關了，還嘟嘟囔囔地說“我要不關，你還是發(fā)送那些消息，我說過不要聽了?！?p>　　后來，吃完飯，兒子照例洗完自己的碗，雖然我告訴他要收拾好屋子再走，他故意不開著門，不讓我看到，然后就去學校了，我也忘記盯住他這一點，后來他走后我才發(fā)現沒有收拾。那就亂著唄，反正他自己用，但是我發(fā)了條消息給他，下回要收拾好房間再走。

　　這次我就沒有送他，我想他也不愿意的，只是走的時候，我故意說點別的。最后和他道別，他沒有和我道別的意思，就往下走，我說，“媽媽和你說再見呢”，他不情愿地小聲說了聲“拜拜”，人已經到樓下了。

　　第二天，我看到宿管老師的記錄，說兒子九點才到宿舍樓。之前，他是要到學校玩籃球的，而且他有他喜歡的飛盤到了，在學校傳達室，他要去拿。我想，如果他能通過運動幫助他去減輕一下被傷害的感覺，也是挺好的。

　　回過頭來，再來說說我的震驚。他說的詞語，我完全不能接受，這樣大的孩子，我們有意從小保護至今，還是盡量減少和成人世界的直接觸碰，為何他們已經知道了那么多。而這些，當我像他這個年齡，甚至是我到了大學，甚至剛工作了幾年，我都還對這些詞語不清楚?？伤F在就知道了，誰告訴他的？

　　我想，也就是這兩年吧，手機的使用，準確的說是網絡的使用，讓太多的孩子更早地接觸到這個成人世界，很多東西撲面而來，而孩子沒有分辨之心；而正是因為同伴，使得我兒子也接觸到這些東西，雖然我盡量地保護他，不讓他過早地接觸外面的社會，但是我如何能抵擋世界的潮流，如何抵擋世界的發(fā)展，如何抵擋得住這個世界讓孩子更早地成人化的趨勢。我無能為力，我只能是螳臂當車。

　　但是，我還是要在紛亂的世界中，盡量地為我的孩子爭取一些機會，讓他晚一點點接觸到成人的社會，哪怕就晚一點點，也都值得！

　　同時，我也要看到這個世界的發(fā)展，孩子所處的時代就是這樣的，他們這一代人注定要打上這樣的時代烙印，我也不得不接受！

　　所以，怎么去轉換我自己的思想，如何放過我自己，放下，然后才能過！

　　昨晚睡覺的時候，我自言自語：兒子，我是要保護你，我不想傷害你。也許真的傷害到你了，我很抱歉。但我已經盡力去做了，我會原諒我自己。明天是新的一天，又會重新開始！

　　最近開始學習靜坐，練習收心，每次頭腦里的念頭都多如過江之鯽，但是我發(fā)現好就好在，任何時候，我都可以回到當下，重新開始！

　　過去的已經發(fā)生，無法重來；

　　將來的還沒有發(fā)生，想也沒用；

　　只有現在，我可以決定，我要守住自己的那顆心！

　?。▽τ谶@件事情如何會傷害到兒子，我目前理解的是，可能就是他現在九年級這種理想主義的情結，在他身上的充分體現吧。他希望自己是完美的，也希望他的媽媽也是完美的。所以，當聽到媽媽的不好的經歷，他覺得非常接受不了吧。本來就是越來越進入黑暗，又聽到不好的事情，所以他會覺得天要塌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