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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不死

第一章 我們,那么相像

青春,不死 無厭D書生 5487 2021-09-02 20:13:00

  其實初三文豈和鄧云客是如何初次見面,怎么互相寒暄的,就像那時說的一樣,真的,一點都記不得了。

  起碼從初三畢業(yè)開始就沒再記得,不然也不忍刻意編排。

  記不得同為入班前十的兩個人是何時開始作為了同桌,也不記得這次同桌經歷是不是唯一的一次,它存在了多久?只是依稀清楚是在市工人文化宮的預科班,那時還是明面上的初二暑假,學校借輔導機構還魂,校外偷辦補習班差點被調皮的學生舉報。

  記不得初一月考還是年級五十名的文豈怎么在初三躋身年級前十的,就像記不得為何之前會吊兒郎當碌碌無為,永遠堅強地吊車尾,僅作為小班前十便心滿意足的。那樣瘋狂試探著所謂尖子生下限的文豈,是何時成功逆襲到初三幾乎一年沒掉出年級前十的程度?

  記不得為了完成這樣的逆襲從哪一個夜晚開始的努力,開始真正認真學習到后半夜,聽完火車站傳來的午夜鐘聲也不睡。童年結束之后他又一次對學習抱有熱情,并且還可以六點早起,在回頭時總會羨慕渴求的青春期揮霍身材拔高的黃金時期,去上學。

  同樣記不得的是,明明一個是從小放浪形骸,好不容易開始緘默封閉,有了點成熟的少年樣子;一個卻總是跳脫外向,在初三年級還能一邊玩世不恭一邊考到年級前二十的天才形象,怎么卻會私下里保持著那樣真摯的友誼?是不是命中注定的友情真的可以出現得蠻不講理?還是說令人刻骨銘心,久久難以忘懷的關系,注定是要改變結為朋友的雙方呢?

  記不得的事情從那年之后有了太多太多,就像很多還可以記得的細節(jié)也變得搞不明白了起來。

  搞不懂的是為什么兩人后知后覺。明明畢業(yè)照上還能夠看清兩個人分立男生最前排兩端時的筋類皮似,那相仿的棱角,一樣的青春洋溢卻又桀驁不馴,卻居然沒能在文化宮某個初逢的清晨認出彼此的相像。文豈是臉盲,鄧云客不強甚至預科班期間一次語文課后,小高莫名其妙地把文豈叫到辦公室嚴厲批評他上課時看課外書,居然也只是被他理直氣壯地頂了回去。課堂上這么猖狂,課外讀物直接放到桌面上,甚至都不知道帶一本語文書當做僚機,鄧云客真的不是腦殘么?

  搞不懂的是為什么文豈痛定思痛。小學酷愛詩詞和奧數,心甘情愿放棄了所有的閑暇時間只是為了多背一首詩歌,或者是用算式推導雞兔同籠問題解法的邏輯,而不喜歡簡單地使用方程解題的那種生活不是已經厭棄了么?初一被身為全校唯一一個碩士文憑英語教師的娜姐從音標講起的授課方式勾起的英語學習興趣,那種拼命背誦音標語法單詞的耐性不是也耗竭了么?中學新增添了那么多門考試課,理科的物理,文科的政治歷史,甚至初三還多了一門化學,不是已經找不到自己前進的方向了么?為什么突然懂事了?

  搞不懂的是為什么深夜無法入眠。明明白天早已寫完作業(yè),重點初中年級五十名的排名也未必就會考不上市一高,回到家里之后不是應該和初一初二一樣看看網文,整理一下書包而后上床等待睡意降臨么?再有心情好像也就是刷幾部動漫了吧?怎么就會突然開始自覺地把練習冊向后多做幾頁再幾頁才能入睡,就像小時候發(fā)奮鉆研奧數題那樣?彼時每天總能和他前后腳到班的鄧云客是不是也會那樣?一腔熱血付諸枯燥的學業(yè),兩個人,到底是誰改變了誰?

  最最搞不懂的卻是想想也是理所應當的兩個人交游。雖然后來文豈和鄧云客一起去買烤面筋解饞時總會被誤認為是兄弟,文豈也總是以此來調戲鄧逼,鄧云客嘴上從來不服但是心底其實早已接受;雖然文豈或許是因為身處青春期卻天天熬夜,也可能是因為挑食不運動導致個頭不高,還算熱愛運動的鄧云客,不知為何卻也一樣,在兩人唯一合照的初中畢業(yè)合影里,和文豈一排;而且不知是兩個人誰先做的決定,初三那一年之前從來不報補習班的文豈開始參加了數學、化學以及“尖子生訓練營”等多個補習班,而作為資深學神的鄧云客也恰好都在。

  但是剛開始的時候不是明明稀松平常么?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文豈跟自己較勁,初三入學前暗暗告訴自己不能再嬉戲無度,就從初三一年不要跟人講話開始。要把全部身心投入中招備考,哪怕是因此孤家寡人,孑然一身也定要把成績沖到穩(wěn)進一高清北班的水平;明明剛發(fā)現鄧云客和自己興趣相投的時候,文豈還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對誰例外,初三一生只有一次,考上一高清北班是自己唯一的目標,交友啊結伴啊之類的行為只會徒費精力,兩人結伴固然行穩(wěn)致遠,一人獨行才能讓文豈走得更快。當時還只是試探著接近的;明明開始熟悉也不過是互相交流數學學習,文豈用大禹治水為自己開脫,說是堵不如疏,可——還是義無反顧地結識了鄧云客。這才有了文豈對初三生活的留心,才有了日后的日漸改變,更重要的是,這才有了這本不知確切題材和立意主題的怪書。

  后來老媽回憶說文豈當時的年齡和狀態(tài)好像是青春期叛逆。

  只不過一般人叛逆是跟別人較真,只有文豈習慣于和自己較真。逼著自己改變,變得在該用功學習的年齡果斷殺死過去那個聒噪跳脫不知輕重的自己,逼著自己即使不明所以也要堅定不移地為了那個不知來路、不定意義、不見模樣的所謂未來拼盡全力。

  選擇雖然偏激,而且真的一句話都不說其實全沒必要,但是為表心志立此誓言,倒也符合文豈一貫寬人嚴己的脾氣。反正都是自己的事。

  然鵝對自己再嚴文豈還是放縱自己結交了鄧云客。

  這就是第二件沒有想到的事情,文豈居然會因為誰而放棄原則。

  預科班剛開始的時候,大概是正式開學前半個月,學校偷偷摸摸通知說要“提前開學”之時,文豈本身是內心抗拒的。曾經憑借著數學天賦、語文文采叱咤小學校園,成績名列前茅而聞名全校數百小學生的文豈,向來是不屑于參加一切補習班的。因為他始終堅信學習只是自己的事,只要自己肯下功夫就沒問題。好在經歷了初一初二年級排名暴跌50名的打擊的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寧死不屈的一根筋了。也許是因為自知已經沒有資格了罷。

  語文老師小高,一個身高一米六的“世外高人”,同時也是初三九五班班主任。按照慣例,在預科班開課的第一天依照入班成績把全班學習層次進行了初步劃分。當時班里似乎一共有八十人,整好可以明面上劃分為排名前四十的“希望生”和排名后四十的“后進生”。而且即使是預訂為市一高苗子的希望生里,隱隱也是分為三六九等的。

  所幸,常規(guī)壓軸出場的文豈一入班便險險得以入圍前十,和幾乎是入班第一的鄧云客同樣處于學習成績食物鏈的頂端。這也是為何開學伊始兩人便能成為同桌的關鍵原因。

  分到一起的兩個人第一天說沒說話?是不是互相做了自我介紹?記不得了。

  反正最開始的文豈對鄧云客應該是有點佩服的。

  畢竟是全班第一,鄧云客的入班成績連文豈也不得不嘖嘖稱贊,當然這不包括英語科目的單科成績,數學成績可能也不十分出奇。但是因為分班成績加上了物理,所以鄧云客的天生全能文豈不得不服。

  佩服之中自然還少不了幾分不屑。這種人人艷羨,班里廣泛流傳說是玩出好成績的角色,在初中之前從來都是只有自己的。初中之后自己沒有了似乎理所應當的絕好成績,“怪胎”這個稱號已經兩年沒聽人提起過了,但是身為S小曾經六年一遇的絕世神童,文豈自然清楚能留給別人這般印象所需要的天才程度。

  但讓文豈有些不屑的卻是,鄧云客下課十分鐘幾乎從不離開座位,只會一言不發(fā)猛力刷數學題;語文課上雖然從不聽課,但是他無論語文課還是自習課都會拿出四大名著,或者是各類課外讀物,埋頭苦讀的拼命三郎嘴臉似乎只有自己這個同桌才能看到。這種人前玩耍,人后下工的心機boy行為是他最不齒的。想文豈小時候從來都是高調地鬧市讀書。

  一個是驚才絕艷還知道努力用功的全班前三,另一個卻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還看淡了一切浮云的青年仲永,這樣的兩個人按理說不相互鄙視都已經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了。但也正是如此出人意料的發(fā)展,才會引人這般歷久彌新地懷戀不是么?

  后來的文豈才知道,鄧云客真的是毫無心機。因為好像即使是鄧云客那異乎常人的優(yōu)秀本身,也只有文豈自己注意到了而已。

  若干年之后的一次交流,文豈才記起來峰子也是自己的初三同學。

  而他甚至不知道鄧云客畢業(yè)時是年級第一。

  初三的文豈極其沉默寡言,現在想來,近乎于是自閉。當然文豈的心理不存在任何問題,但是那一年他確實是把一門心思全部放在了學業(yè)之上,在初三其時成熟到不像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陰差陽錯,機緣巧合,回首原來初三才是人生最大的分水嶺。

  初一初二的文豈是一個閑人并且極度調皮話多,他喜歡用毫無意義的一時興起打擾別人的學習,尤其是文靜的女生,卻不曾真正覺得好玩。那時的文豈或許是還沒有跳脫小學輕松幼稚的軀殼,但也只是僅此而已,心理,其實暗變。

  依然記得小時候的文豈其實還是挺皮的,在男生里幾乎一直是“領導者”角色。因為成績不錯,當班里的女生們合伙指責班里的男生們在自習課上調皮搗亂,擾亂課堂秩序的時候,文豈是唯一一個有資歷站出來,指責班長私自換位,帶頭和閨蜜交頭接耳才是混亂之源。雖然實際上這不過是文豈的強詞奪理,但是卻也遏制了女生們公然徇私偏向的囂張氣焰。那正是初一初二時候的事情,對此,班里最火篩的賤孩和小米從來是贊賞有加。那時的同桌周俠好像甚至會為文豈搖旗吶喊。

  可是初一畢竟是文豈英語奠定基礎的階段,如果不是真正地有志于學業(yè),小學英語渣的一批的他怎么會在最關鍵的年級耐下心苦背語法音標?所以雖然在年級不過是五十名的排名,在班里文豈還總是前十的尖子生。

  至于更早的小學時候,文豈倒不會如此出風頭。原因主要有兩,一則小學時候的大家相處普遍愉快,男生女生都是玩成一片,雖然S小女生們的成績普遍秒出男生一條街,倒是從不存在男生被女生們群起相向的事情;二則么,文豈小學時候,S小莫名其妙的男生極度式微,說好聽些是男生里文豈最為出眾,說直白點其實能跟年級前十那些女生們一較高下的,幾乎也就只有文豈自己罷了。

  所以像是初一班長那樣有資格針對文豈的女生也不多。

  那時候的文豈還是眾多熱衷玩耍孩子中的一員,只不過別的孩子玩鬧起來沒有節(jié)制,只有文豈是先完成作業(yè)再玩耍,并且極度自律,放松時間結束立馬回歸學習狀態(tài)認真看書。

  初三那一年的文豈卻是完全不同。

  說起來或許令人難以置信,但是事實確實如此。文豈初三第一天開始,就是嚴格把所有心思放在學習上,不但不跟女生說話,連男生也是幾乎都愛答不理,在學校甚至遇見老師都不會問好。

  各科老師把這個情況反復向文豈爸媽反映了多次,言辭懇切地說孩子這樣對心理成長弊大于利,奈何彼時的文豈進入了青春叛逆期,爸媽的勸導收效甚微。加之文豈專心學習之下收益甚大,學習成績平穩(wěn)而又卓越,老師們也不好錙銖畢較。

  只是對鄧云客不一樣。

  有一點很確定,文豈被大家時常提及的“Poker Face”從不曾在鄧云客面前展現?;蛟S是一看到鄧逼那張逗比似的面孔文豈就忍不住笑,也或許是其他什么難以解釋的緣故,反正兩人相處時還是相當放浪形骸,毫無套路的。

  但是即使如此,連初三同班的峰子后來都說起,根本不知道他和鄧云客的關系如何。因此文豈終于明白,不是鄧云客把所有的功夫都投入了不令人注意的努力學習,努力效仿網絡爽文“扮豬吃老虎”,而是初三的家都太過專注,最多關心一下全班第一的成績和年級排名,而根本不會注意其為了那份成績付出的艱苦努力。

  畢竟是大家第一次感受到生活物競天擇的殘酷,就算是沉浸于自己的積重難返,也沒人再想關注他人的事半功倍。

  涇渭分明,勞燕分飛。初三之后,生活和“學習”將會永不再是同義詞。

  可以想見,許多人會對此種論調疑惑重重:初三都能說盡心學習的話,無數人費心謳歌,極度懷緬,不辭其間苦痛都愿意重頭再來的高三又算什么呢?恕小生直言,高三生確實更加盡心盡力地對待“學習”,但那是因為他們早已在初三就做出選擇,誓將學業(yè)進行到底。高三生已將學習視為了本職工作,所以他們才有自己的額外生活,以及更多更有趣的故事??墒浅跞@個真正意義上的人生第一道重大分水嶺,盡管直接決定了所有人的日后發(fā)展方向,卻因為彼時的教育制度給人高壓,從而竟無人記述。

  所以鄧云客和文豈一樣都是從不使用心機對待學習,只是兩人被稱為“天才”的時間點不同罷了、

  清楚地記得,那年暑假從預科班開始到開學前一天,小城居然也反常地不曾下過一滴雨。所以沒有什么雨天里一起撐傘順路結伴回家,進而兩人熟識的老套橋段;文豈和鄧云客都不喜歡什么揮汗如雨的運動,鄧云客的身高同樣打不起籃球,而那時的文豈甚至還不會騎單車。所以也沒有綠茵場的志趣相投,或者回家路上的追趕嬉戲;鄧云客倒是不學好,未滿十八歲竟然已經沾染上了沉迷虛擬世界的陋習,可惜彼時的文豈雖然不堪,但也早已過了小學三年級對網絡世界的新鮮勁,小學畢業(yè)之前便已經戒掉了網癮。所以鄧云客沉迷各種網咖的時候,文豈從來不會奉陪。因此對于那個初識的預科班,能記得的只有蔚藍的天空,是那種沒受過太多霧霾侵擾的水樣的藍天,關于文化宮的記憶簡潔地只有蟬鳴不吵,熏風浮躁。

  再有也就是新天地的美食街離文化宮真的好近,街上賣的烤面筋都是格外好吃,沒有辜負小城中原美食城的稱號。

  把新鮮出爐的烤面筋分給了鄧云客一串,文豈一邊說著:“別急慢慢吃,吃完爸爸再給你買”,一邊回味著剛才攤主把自己二人認作兄弟時心里的得意和滿足??隙ㄊ前盐耶敵筛绺缌?,文豈心中一直如此暗忖。

  再有就是預科班附近居然還有那么多或明或暗的網絡中心,可能是因為學校本來就是租補習班的教室,中學生聚集自然少不了網吧。而這一點吸引了鄧云客幾乎是天天中午不午休都會泡在里面,往往還得文豈下午兩點之前趕到文化宮,然后趁還有幾分鐘上課把他揪回去,一段時間下來,鄧云客連哪個網吧配置好,價格低都門清;

  再有也就是前面已經提到過的那次誤會。

  一次語文課上,興致勃勃口若懸河講了大半堂課的小高,突然掃視班里,發(fā)現坐在第一排的鄧云客桌子上翻開的不是初中三年任何一個學期的語文課本,于是下課后把文豈叫到辦公室狠狠地罵了一頓。

  這件事不存在任何必然的邏輯關系,如果有的話,那也只是因為兩個人是同桌;再有的話,也就是第一次冥冥中發(fā)現兩個人的相像,居然是共同的數學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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