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月已過
一整晚姬九川都沒有合過眼,就怕晏晏在他不知道的什么時候就會醒來,怕她醒來了看不見又傷心又失望,也怕她醒來看見的第一個不是自己,總而言之是又歡喜又害怕。(其實晏晏晚上從來不會醒來,這是有原因的。)
晨曦從窗外折射進屋內(nèi),姬九川在床尾假寐。晏晏的睫毛動了一下,眼睜了睜對光有些不適,小手趕緊捂上“嗯~”驚動了姬九川,姬九川精神一恍,剎時的清醒過來。“是晏晏醒了嗎?”坐到晏晏的床頭俯身輕身的問,
“阿爹,眼情痛”“阿爹我剛才醒來想要睜開眼睛,剛一張開就眼睛痛?”“阿爹我是不是再也看不見了,阿爹我眼睛痛,唔~唔~”小手捂著眼睛不敢松開,淚水從眼角流出來。
“來人”姬九川手輕輕撫摸著晏晏的小臉,厲聲到
“是”門外齊聲到,才剛聽到晏晏哭痛,鐘叔、四婢及先生都在,都是一臉焦急心痛的神情
“請先生進來”“是”鐘叔率先推門進來給先生讓路
“先把窗簾拉上,再把床上帷幔放下,點上燭燈,燭光柔和不及日光刺眼?!彪S著先生一聲令下拉窗簾的拉窗簾,放帷幔的放帷幔,點燈的點燈,四散開來行動著。
“再打些溫水來敷一敷眼睛,不要慌這個是正?,F(xiàn)象,昨日已仔細的說過了,眼睛從未接觸過光照,等下適應適應下就好了。先不要動小娘子,讓她自己感受一下再說?!?p> 詩畫打來熱水,絞了水遞給守在床邊的詩琴,詩琴撩開帷幔把帕子遞了進去。
“晏晏乖,阿爹給你敷一敷眼睛,等舒服了再適著睜開眼睛好不好?”姬九川把疊好的帕子放在晏晏的手上感覺了一下,“好!”等到晏晏回答了,再拿開晏晏的手敷在眼睛上。
等帕子都換了兩遍了,先生才在帷幔外讓她先適著睜一睜眼睛“小娘子,現(xiàn)在可以適著睜開眼睛看看。”
姬九川拿開晏晏眼上的帕子,遞出來,輕聲引導著“晏晏不怕?。±芍袪敔斣谕饷婺??郎中爺爺都說沒問題了肯定可以的,晏晏不是還想看看阿爹長什么樣子的嗎?還說要看看給你梳小辮的詩棋姐姐她們呢?”
“晏晏不想看見阿爹了嗎?”
“想的”聲音顫顫的
“那你睜開眼看看阿爹?”手輕輕的拍著晏晏的頭,鼓勵著。
“好!”帷幔里的燈光只透了一點進來,只見晏晏皺著眉頭顫顫著眼睫毛一抖一抖的睜開一下,迅速又合上了。
應該是感覺到不刺眼了又緩緩的睜開,視線里朦朧一片,左右看了看,看到燈光,再看到姬九川模糊的身影。
晏晏撥拉開被子,躬身爬起來走向姬九川“你是誰”
“我是誰?”姬九川張開手臂護在晏晏左右,晏晏聽到熟悉的聲音,兩步撲進姬九川的懷里,抱著姬九川的脖子,再次閉上了眼睛。
“你是阿爹”“阿爹”晏晏在姬九川的懷里撲騰著
“唉!阿爹的小乖乖!”姬九川抱著晏晏一只手拉開帷幔,站在帷幔前的兩婢上前相助。
“來來,快坐下”姬九川抱著晏晏坐在圓凳上,扒拉下晏晏的小手,正面向外,先生先探了探了脈又看了看眼睛,眼里一片神彩。
“脈象沒有問題,把燈撥燈了。”先生出聲道,詩畫走去撥燈
“觀小娘子眼里一片神彩,眼睛大而黑亮,接下來幾日只要慢慢的適應了光照就可以正常出門了,但是若要出門得戴上七日幕籬且不可取下、不可與陽光直視,以免小兒人小不懂事什么都好奇都去看,以免被陽光灼傷,不好醫(yī)治?!?p> “就是好了,也要告訴她眼睛也不能看光太強的東西,刺眼。且人小,傷了本源無藥可醫(yī)?!?p> “她也比不得初生小兒,初生小兒懵懂無知且無行動能力,她呢?狀若初生,且能走能動須得時刻有人跟隨,教她常識為首要?!?p> 晏晏在姬九川的懷里好奇不以,探頭探腦的,姬九川安撫著晏晏,道“依先生之見,晏晏現(xiàn)在能看見了,好奇心強,獵奇心更勝,須得如初生小兒一般教導常識,可對”
“郎君所說正是,懵懂小兒人小不知事,做起錯事來尤甚,當小心再小心。”
“三日、七日后再診,告辭!”先生起身行禮辭行
“鐘叔送送先生”鐘叔側身相讓,隨行而出。
“稟郎君,初陽已至,小娘子今日還未沐浴初陽”詩琴行禮稟道
“去把我的金絲繡竹斗篷拿來,我把晏晏包出去沐浴,等晏晏不怕陽光了,自己去外邊就可以。”
“是,婢子這就去拿”詩琴告退
下午,“阿爹,阿爹詩書姐姐說現(xiàn)在酉時三刻都過了,太陽早就回家了,我想去看看后園里的花都長什么樣,”晏晏興沖沖的撲到姬九川的懷里,撒潑打滾借力爬上姬九川的懷里,抱著脖子搖啊搖啊的!
“姐姐們天天給你換插瓶里的花,不一樣看嗎?”姬九咱如此說
“不一樣嗎?我要看長在土里的,不要看瓶子里的。”晏晏也知道找理由了
“好,阿爹帶你去,不過你得把幕籬戴上回來再取下來,等過幾天你就不用戴了??芍懒??”姬九川扶好晏晏與她對視,鄭重的和她說著這件事情。
“知道了”不用說自己就爬下來站好讓詩畫給她戴上幕籬,拉上姬九川的手往外走
“阿爹,走了了啦,快點!”看姬九川走得太慢,居然在后面使力的推著走,詩書詩畫兩婢笑著緊隨其后,其它婢女手上拿著香爐、茶盞、扇子等綴在后面。
這時的天空上還能看見晚霞綴在西邊紅通通的一片,雖然戴著幕籬,但不妨礙邊走姬九川邊告訴晏晏他看見了什么一點點的告訴她,她雖然不懂,也點著頭。
“晏晏這白的是百合,香味清幽有定神之效,大詩人陸游曾說‘爾叢香百合,一架粉長春’說的是就是百合,還有紅色的別名‘山丹’‘堂前川山丹,錯落瑪瑙盤’,非常的美,這兒是看不見了。”晏晏拉著花低頭聞著,從這枝聞到那枝。
“左手邊盤里的是建蘭及惠蘭,前面花壇里的是睡蓮,右手邊的是郁金香,‘清晨寶鼎食,閑夜郁金香’說的就是現(xiàn)在的我們?!奔Ь糯ㄖ改莾赫f到那兒,晏晏是這里跳跳那里跳跳的,眼睛都不夠看了。詩書詩畫兩婢看著都差點給繞暈了過去,指揮著后面的婢里是這里去熏蚊子,那里去扇風怕給跳出汗來,忙著自己又上前去查看可有不妥當?shù)摹?p> 這還沒個完了,那里姬九川就又開始說這是什么那里又是什么,直把這花園給介紹了個遍也禍害了個遍,晏晏自己手里拿著一支荷花,詩書詩畫手上兩捧,有鳳仙花、荷花、荷葉、建蘭、惠蘭、百合、郁金香等,那叫不上名的野花也揪了一把撰在手上。到底是出汗了,也不敢給待久了,好容易出來瘋了一陣,好哄逮哄答應了幾個不平等條約才給回轉(zhuǎn)。
七日后,端午節(jié),府內(nèi)各門處皆掛上艾草、菖蒲,行走間艾草香味從香囊里散發(fā)出來,長命縷也不時從衣袖里跳出來。各個仆婦臉上都笑意盈盈,要是往年也是不多見的,今年有主子和小主子在這里過節(jié),節(jié)禮打賞就不知比往年成例多了多少,還有那迎來送往的、用不完賞下的,比一年年的守著個空院子強了不知道多少,若沒有主子在這里住著腰都直不起來更別說銀錢了。
晏晏的房間里,四婢正圍著晏晏給她穿戴上從宮里給送來的七寶長命鎖、五毒銀絲鐲、福壽長春藤玉佩、長命縷……。詩琴一樣一樣揀來給晏晏戴在身上,盤子里還有一半沒上身呢?
“不要了詩琴姐姐,太重了,我都跳不動了?!标剃膛み^來扭過去的就是不讓她把珍珠發(fā)箍給她帶上
“我的好主子呀,你看你通身都氣派了就是頭上沒有一點的裝飾,會被人笑的,這個太重了你自己選一個輕便的吧!”詩琴放下發(fā)箍指著盤里的讓晏晏自己選一個
“那把今天早上詩畫和詩書姐姐送我的長命縷戴頭上吧,那個又輕又好看別的都太重了”看完頭飾盤,指著一大早收到的滿滿一盤的長命縷那邊,另一邊盤里的長命縷,晏晏自己手上還捏著一根長命縷蹙眉道,粉團一般的人兒滿滿的一臉不耐煩,抓過長命縷遞進詩琴的手里
“快點詩琴姐姐,我還要給阿爹送長命縷呢?”“我還要出去看賽龍舟呢?”“我都能聽到外面西灣河的人聲了?!比齼上略娗倬徒o戴上長命縷在晏晏的包包頭上,美美的左照照右照照。
“找阿爹去!”話聲還沒有說完就跑出去了,繞過回廊跑下階梯,人小腿短,跑幾步也沒有大人一步快,何況都只顧著低頭看路了那還看得到前面的來人,自己被叉腰抱起來,小腿還蹬了蹬,才發(fā)現(xiàn)沒踩著地了忙抬頭。
“阿爹,阿爹放我下來?!毙⊥扔值帕说?,姬九川遂放下晏晏
“阿爹我給你戴長命縷,把手放平”晏晏執(zhí)起姬九川的右手忙用長命縷去套,
“小娘子錯了,男子戴左手,換只手。”詩棋出聲提醒晏晏手執(zhí)錯了
“可我戴的是這只手,我想讓阿爹和我戴一樣的,阿爹!”晏晏執(zhí)著姬九川的右手,長命縷還套在手上沒有套完,抬頭疑惑的看著姬九川。
“阿爹也想跟晏晏戴一樣的,晏晏給阿爹戴上吧!”“戴上了我們就出發(fā)看龍舟了”姬九川愛撫的摸了摸晏晏的頭頂,山大王都撐腰了,錯的也是對的。
“嗯”晏晏再沒有遲疑的給姬九川戴上長命縷,執(zhí)起手問姬九川“阿爹好看嗎?”
“好看,這是阿爹收到的最喜歡的禮物了。”姬九川
“小娘子,鐘阿翁的長命縷呢?”鐘叔適時的插話進來找存在感,晏晏看著鐘叔蹙眉思考著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平時很疼愛自己的阿翁。
“小娘子這兒呢?”詩書及時的把托盤里早就準備好的長命縷遞給晏晏
“鐘阿翁,我給你戴上,伸手?!标剃棠眠^長命縷轉(zhuǎn)身向鐘叔示意,鐘叔伸出右手,示意晏晏給他戴上,晏晏給她戴上后,回身撲進姬九川的懷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為自己把一向疼愛自己的鐘阿翁的禮物給忘記了而羞赧。
“謝謝,小娘子”姬九川抱上晏晏向外走去
馬車上姬九咱抱著晏晏坐在車箱左邊,看著車外店鋪林立、貨郎叫賣、兒童奔跑晏晏的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向那里了,那里有聲音就看向那里,直到晏晏盯著一處不轉(zhuǎn),姬九川看過去,是幾個婦人正在給孩子買糖葫蘆,紅通通的一串,先買的拿在手上開始吃起來臉上洋溢著微笑??吹竭@里姬九川明白了,心想這是想吃,但還沒有學會叫我給她買,莞爾一笑。
“詩棋去買一串糖葫蘆,余三顆,其它的賞你們了。”
“是”詩棋應聲,行禮離去,不一會從窗簾外遞進來一串糖葫蘆只有三顆,姬九川接過遞給晏晏示意她接過“吃吧!”
“謝謝阿爹”晏晏接過小嘴咬一口車一晃沒咬下來,再一咬‘咔咔’糖葫蘆表面的糖衣被咬了下來,掉了些在衣服上滾了下去,姬九川也毫不在意,只看了看像小倉鼠一樣的晏晏。
“阿爹甜的,阿爹你也吃”“可甜了”晏晏把糖葫蘆放在姬九川的嘴邊,長這么大姬九川也是人生第一遭可以借女兒的光,吃一口糖葫蘆,輕咬下糖衣抿了抿唇微笑道
“是,甜的,可甜了,謝謝晏晏!”“晏晏自己吃吧!阿爹不太喜歡吃甜的”這一聽就知道是違心的話,可人小呀那能聽得出來咱還是當個實心人吧。
“嗯”晏晏低頭繼續(xù)與糖葫蘆奮斗著
馬車停了,姬九川看向窗外“稟阿郎,長街上車太多了,堵起來了,前面不遠處還有一盞茶的時間就到看臺了,順便讓小娘子下車來走走,也看看街上的事物,瞧個新鮮”回話的是護衛(wèi)長凌松,嬉皮笑臉的平時也沒少逗晏晏,晏晏看到是凌松,伸出手
“抱抱”凌松眼皮掃了一下姬九川,見主子沒反對,張手就抱出晏晏放在地上牽著手往商鋪那邊走去,邊走還邊指著說那兒那兒,也不管姬九川下沒下車
姬九川年少失持少年受傷傷后老成,做不到嬉笑玩樂隨心而為,他走的是隱忍、理智的路,他給不了晏晏向凌松那樣大開大和的脾氣所帶來的快樂、樂趣、開心感。總之所有人都寵著她就好,姬九川看著那兩個頭也不回的人,一路上洋洋灑灑的笑聲溢滿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