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芝聽了我這話,一臉歉意湊過來說道:“看您說的!少爺,您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我能饒了這禿驢?”
話剛落音,那學堂厚重的朱門之后傳來眾人嘻嘻哈哈的一陣笑聲。
我抬頭看去,只見那門中閃出三個與我年齡相仿學生模樣的人來,個個氣宇軒昂,英武不凡。
“這位兄臺,我等剛剛路過不慎聽到二位談話還請見諒!只是不知二位開罪了哪一位還拼起命來?”其中一個個頭略高些、溫文爾雅的男子向我拱手執(zhí)禮問道。
“兄臺有禮!只是見這南山河上學風濃厚,又緊鄰學府,真是教書育人的風水寶地,故而贊嘆,并未有什么爭執(zhí)?!蔽颐笆只囟Y。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就是北山城前來本地求學的艾善生吧?”那男子依然笑容可掬地向我問道。
“咦?你怎么知道?在下正是艾善生!”我雖驚喜,可還是滿腹疑慮。
“昨日課上,聽洪夫子提起,本屆十九名生員中,唯有一名未到,想是山高路遠,路上耽擱了。我看了張貼在學府門口的榜名冊,想必那唯一未到的同學說的就是你咯!”
“說來慚愧!原是要早些動身的,只是家中父母掛念,又逗留了些許時日,可不就晚了!”
“無妨無妨!快快同我進去拜見夫子!”說著拉著我就要一同進去。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我趁著空隙忙拱手作揖問道。
“在下裴一池,今年十七,乃本地人士,還請您多多指教!”他亦回禮道,不僅如此,還轉(zhuǎn)身將一旁的兩位好友譚耀祖、柳之塵介紹與我相識。
一番交談之后,我才得知,那裴一池乃是本地首府裴中顯大人家的大少爺。
我猛然記起,在家時曾聽父親提起,這南山城首府裴家,歷代為官,更有曾祖乃前朝重臣,官拜三公,可謂是根基深厚,正宗的官宦后裔。
想不到我竟與裴大少有同窗之緣。于是不由得上下打量著他。只見他:
白玉簪過烏發(fā)央,儒雅清秀不張揚;
白衣錦袍風流貌,英眉玉面儀堂堂;
氣質(zhì)出眾雅難俗,不怒自威人敬仰。
“好個清秀儒雅的少年郎!”我心里不由暗嘆著。
譚耀祖,字金,是本地有名的茶商之子,個頭略矮,皮膚黝黑,但雙目炯炯有神,時刻透露著商賈之人獨有的精明算計。只見他:
綾羅綢緞通身派,束發(fā)金絲玉錦帶,
鏤刻精致紫金簪,麒麟祥瑞金項圈,
腰間點掛雙龍戲珠碧玉佩,
足蹬絨面黃錦紋繡赤皂靴;
真真是珠玉金銀似黃土,
富貴逼人萬金油。
“譚兄!”我笑著拱手向譚耀祖執(zhí)禮,心下卻想:看這裴一池清高儒雅,竟能與這一身銅臭、大俗之物的譚耀祖為友,還真是難為他了。
柳之塵與我一樣,從外地求學而來,不過看其談吐氣質(zhì)與裴一池不相上下,只是在眉宇之間更增添一絲超脫淡然之氣,如此便愈發(fā)得從容灑脫許多。
對于他們的熱情,我是由衷地感激不盡,忙吩咐茗芝將從家鄉(xiāng)帶來的梅子作為見面禮相贈。
裴譚二人見狀,忙是一番推辭。豈料柳之塵卻一陣爽朗清笑,轉(zhuǎn)身向裴、譚二人勸道:“俗話說,年少惜友,艾兄初進學府,又與我們相識,正是欣喜歡暢之時,咱們?nèi)羰窃俚K于那些俗套俗禮,推辭不受,豈不是白掃了艾兄的興致,辜負了他的這番心意?來來,收下收下!”說完,向我躬身道了聲多謝,便徑直從茗芝手里取過三份梅子,取其中兩份分別遞給裴譚二人這才罷了。
“多謝艾兄!”裴譚二人向我謝道。
譚耀祖率先打開梅包,嚼一顆在嘴里贊道:“嗯!清香爽口,獨有的北城梅子香!”
“哈哈,想不到你這俗物嘴里竟還會說出‘北城梅子香’這樣精妙的話來,看來這貪嘴的本質(zhì)確實有激發(fā)潛能之效,倘若昨日在課堂之上能如此伶俐,倒也不至于被夫子罰抄《齊物論》三遍!實在是對你刮目相看吶!”柳之塵連諷帶刺地向譚耀祖笑道。
“你懂什么?只安安心心做你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柳圣人’去,何苦管我?”譚耀祖并不屑于柳之塵的話,反而向我進一步問道:“這是什么梅?如此爽口?”
“這梅子乃是我母親家傳手藝,因家慈母家姓穆,故稱它為‘穆梅’,又見我獨愛吃此物,母親便索性稱它為‘母子梅’,取母子連心之意;如今離家久別,帶在身上,一來解饞磨牙打發(fā)時日,更多地以此聊解思親之情!”
“哎呀呀!可惜可惜!”一語說完,只聽譚耀祖拊掌嘆道:“想這好東西怎不能運來這里與我等共享?肯定能賺得不少錢!原來是令慈大人秘制,怪道與我平日里所食不同呢!”
“好個‘母子梅’!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憂,別看這小小的一顆梅,卻是點點父母心?。 迸嵋怀啬槠痤w梅子,似有所思地喃喃道。
“艾兄,不如咱倆合伙做一趟活計如何?我出錢出力,你只從令慈大人那里學來手藝,咱們五五怎樣?倘若真吃得開,你那北山城中不拘什么,再隨意拉攏些來買賣,官道、水運隨你挑,哪個敢不給我南山譚家?guī)追直∶妫咳迥旰?,你學業(yè)有成,另賺了真金白銀回鄉(xiāng),豈不是更加光宗耀祖?”譚耀祖滴溜溜地轉(zhuǎn)著眼睛開始向我游說他的生意經(jīng)。
“這個......”本意前來讀書,從未想過經(jīng)商販物,沒成想他這一說,竟躊躇得不知所措。
“莫聽這‘油算盤’的歪賬本!”柳之塵一把拽過我,打趣譚耀祖道:“譚財神從頭到腳流的都是‘富貴油’,就連用過的杯子、茶碗都能擠出二斤香油來;倘若洗個手,那盆里的水還不得當油使?我看吶,只恨不得要炸出個‘金玉滿堂’來!”說完哈哈一笑,拉著我就要走。
裴一池強忍著笑,用手指點了兩點柳之塵,搖了搖頭卻再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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