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豎起耳朵,環(huán)顧廳內(nèi),突覺四下寂然,此時此景,心里不免忐忑,連呼吸也登時亂了方寸;香煙氤氳,繚繞神龕,頭頂上高懸的孔夫子圣像肅穆的令人心悸。
“譚耀祖!有本事出來單挑!裝神弄鬼的算什么大丈夫?”我胡亂猜度著,隨即壯下膽子瑟瑟道:“你要是再敢放肆,我這拳頭可不是吃素的。”
“啪——”
話未落音,后腦勺莫名挨了一記熱辣辣地巴掌。
“鬼呀——”
最后一道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我大叫著跳起來匆往門外狂奔,誰知,未及到門,那兩扇厚重的廳門仿佛有暗力操縱,竟莫名地關(guān)的嚴絲合縫。
“我滴媽呀!救命?。 ?p> 我簡直發(fā)了瘋,嚇得魂不附體,滿堂亂竄,終自顧不得地竄入供桌底下大氣不敢出來一絲,只憋得面紅耳赤,口干發(fā)燥,可后脊梁卻是冒出陣陣冷汗。
“出來!”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仿佛從額頂傳來,毫無商榷地命令道。
我屏住呼吸,瑟瑟發(fā)抖。
“要我去請你嗎?”
“你是誰?我憑什么聽你的!”
“豎子無禮!”
那聲音立時發(fā)了怒。我不敢怠慢,雖然幾萬個不情愿,還是忍不住悄悄探出頭去,卻左右看不到來人。
我壯著膽子問道:“前輩!尊師!你我無冤無仇,你何苦如此待我?我今天不過是替妹妹出氣,錯手打了同窗,平時......平時我倆可還是好兄弟呢!可別嚇我!”
靜等半晌,悄無聲息。
我探出半個身子試問道:“前輩!尊師?”
依然靜寂。
我松了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才放心地爬將出來。
剛剛坐定,不知道哪來一股邪風,只見懸梁之上一個白影“呼”地一下從眼前閃過。
“媽呀——”未及我尖叫出聲,張開的嘴登時被塞進半個蘋果。
“住嘴!臭小子!”
一身白衣短打,腰系素練地老者翩然飄來沖我的腦門就是一個腦瓜蹦兒:“偌大個人兒,竟是個膽小鬼!可比你爹差遠了!”
我定睛細看,此老者年逾古稀,仙風道骨;白發(fā)赤眉,雙目有神;白須垂垂,神采奕奕,頗有道家之風。想他這般年紀,還可身輕如燕,來去無蹤,且這恒籬書院個個衣著齊整,像他這般短衫素練,定然不是常人。難道這就是爹嘴里常常提起的恩師洪寅先生?不過這洪寅先生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你是誰?怎會認得我爹?”我吐出蘋果昂著頭追問道。
“連我都不認識?臭小子,你爹沒有向你提起過我嗎?”
他仿佛生了氣,拿起供桌上的葡萄扔進嘴里狠狠地嚼著。
“無名之輩!我爹才不會掛在嘴上!”
我見他并無惡意,剛剛被嚇的靈魂出竅,此刻才算清醒許多。
“無名之輩?”
他一愣,轉(zhuǎn)傾竟哈哈大笑起來。
我見他如此,心中更覺猜對七八分,便故意激將他道:“我爹常說,在恒籬書院里,論人品才華、論學(xué)識修為,莫有能出其恩師洪寅先生之右者。哼!你這個糟老頭,就知道在這里裝神弄鬼嚇唬小孩子,我爹認識你是誰啊?一會我出去告訴大家,看你還有什么臉在這里混下去!”
“你爹真是這么說的?”
他仿佛很開心,并不介意我的威脅,竟還諂媚地湊上來打問。
“哼!無聊!”
我拍拍身上的土,拿起地上的梨子,一把扯過他的胳膊,在他袖子上蹭了蹭便送進嘴里:“你我同病相憐,看你年紀大我不跟你計較!不過你剛剛嚇唬我的事,不準說出去!說說看,你是犯了什么事被關(guān)進來的?”
老者聽后,又一陣大笑。
“艾文呀艾文,你可真是生了個有趣的兒子!”
“你認識我爹?”
“不僅認識,還很熟悉呢!”
“那我可知道你是誰了!”
“哦?”他笑道:“那你猜猜,猜對了,我可以答應(yīng)你一個要求!當然,只要不過分,比如幫你逃學(xué)啊,給你洗臭襪子啊,這些不算!來來來,你猜猜看?!?p> 我放下梨子,恭恭敬敬的俯身拜跪他前道:“晚輩拜見師公!”
他見狀立刻焦急地喊道:“不好玩不好玩!哪有一猜就中的?”
“我們可有君子之約,您可不能反悔哦,師公~~”
我拖著長腔哄得他又瞬間樂開了懷。
“我就說嘛,憑艾文的機靈勁兒,他的兒子也差不到哪兒去!你這小子不僅有趣,就這機靈勁兒就把你爹比下去了?!?p> 我聽他言,頗為得意,驕矜道:“師公剛剛還說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哦!”
“你這小兔崽子!溫書你不記得,這倒記得清楚!”
他走過去蒲團上一坐,攥著胡須,雙眉輕揚問道:“說來聽聽!不能太過分!”
“師公!”我湊過去,悄悄問道:“您還記得我托洪興師傅轉(zhuǎn)呈給您的那塊青玉嗎?”
“你問它做什么?”師公眼神里立刻劃過一絲警覺,不過一閃而過。
“我只是好奇!師公,您一定知道這塊青玉的來歷,給我講講唄!”我?guī)捉肭?,就差跪地參拜了?p> “小孩子還是不要知道那么多的好!換一個換一個!”他不耐煩地擺擺手,把臉扭了過去。
“好呀師公,堂堂恒籬書院的主院,國子監(jiān)正六品主薄,不僅欺負小孩子,竟還出爾反爾?這傳出去,您可厲害啦!”我故意激將道。
“這......”
“還有啊,師傅常常教導(dǎo)平時要注意行裝,尤其在圣人先師面前不可亂行啊,可您今天竟然簡衣拜見圣人,是不是無禮呀?哼!您就是這么給我們后輩作表率的?”
師公正色道:“哎呀你這臭小子,伶牙俐齒的我怎么就說不過你?我跟你講,我在這書院待了一輩子,這里就是我的家,連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我都叫得上名字,更別說圣人先師!早晚參拜,我們熟的很吶!他老人家怎么會見怪我呢?你不要胡說八道??!”
“哼!我不管!反正您是答應(yīng)過我的!”
“哎呀!怕了你這個小兔崽子!”面對我的胡攪蠻纏,師公是一臉無奈,他四周大量了一番,將我拉到一旁悄聲說道:“臭小子,我先給你說好啊,這個事情不允許告訴第二個人!否則,我可不饒你!”
“放心啦師公!這是咱倆的秘密!”我會心一笑。
(未完待續(x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