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島起心動念,頌唱起袚除的咒語。這次明顯比剛才破土的咒術要更加強大,陣陣旋風環(huán)繞在中島身邊,吹動他的袖口和衣角,手中的咒符也隱隱發(fā)光。
“神地內(nèi)外玉垣,覺醒我身袚禊……”中島的額頭上現(xiàn)出幾顆汗珠,“洗清不凈之身,祓除災厄之罪……洗清不凈之身,祓除災厄之罪!”
言出法隨,殺生石顫抖起來,有意識般地從泥土中鉆出身來。隨著它越發(fā)強烈的震動,一片片碎片從本就松動的裂痕處落了下來,似乎它正逐漸自我瓦解。
“這就是開始。”渡邊說道,“夏洛蒂,接下來就要靠我們了。”
夏洛蒂點了點頭,把渡邊遞來的一捆鋼刀抗到自己背上——這是他的安排,防止到時候刀砍卷了刃影響戰(zhàn)斗,刀廢了就直接扔掉換一把接著砍,只要能攔住它的腳步就好。
看來,這場戰(zhàn)斗在他的規(guī)劃中就是純粹的體力較量,但讓兩個人類去和兩層樓高的般若鬼拼體力是否有點……但夏洛蒂還是沒說什么,反正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了。而且她有魂器增加體力,渡邊更是絕非常人,或許這也沒有那么不可能。
“你們這是要去和誰打架,超級賽亞人嗎?”三井忍不住吐槽道。他們兩個背著比自己還粗的鼓囊大包,看起來像是要舍身炸碉堡的中東恐怖分子。
“緒方,你帶三井君回房間吧?!倍蛇呎f,“無論你們聽到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出來?!彼麌@了口氣,“真不知道為什么神崎君非要讓三井君也摻和進來。”
“小心點吧,他的鬼點子一般人猜不到的?!毕穆宓贀u了搖頭,對于上次被伊凡蒙在鼓里的事情他還耿耿于懷。
緒方帶著三井撤了下去。一時間,除了奮力施法的中島,同樣留在兩人沉默中的就只有從樹梢間吹過的風。
“莫里亞蒂君?!倍蛇呎f,“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從事這種工作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幾個月前我還是實習生呢,那時候我連拿槍都不會?!?p> “那看來你很有天賦,以前經(jīng)歷過這種場合嗎?”
“別提了,我實習的時候就被扔到地下和食尸鬼群搏斗,還有一只一層樓高的食尸鬼王?!币幌氲奖灰练仓苯尤舆M地下城的事,夏洛蒂還憤憤不平,“有時候最可怕的不是世界,而是時刻準備坑你一把的黑心隊友!”
渡邊又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莫里亞蒂君,一會如果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定不要管我。”
“這是什么話?”夏洛蒂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對方的臉還是一臉平靜,此時在她眼中帶著一絲輕蔑,“我又不是沒和今川對過招,難道我在你眼里就是個累贅嗎?”
“不,你誤會了?!倍蛇吔忉尩?,“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出事的?!?p> 夏洛蒂沒接他的茬,心說這家伙原來也這么自信能裝X。她到底是什么運氣,攤上個自命不凡皇帝妄想的上司就算了,又配了個臭屁十足感覺良好的隊友……莫非她也是這樣,所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了?應該不至于吧……
“……剛才是不是有人諷刺我?!币练簿氲〉穆曇魪乃麄兩砗髠鱽恚澳銈儍蓚€快去正門接應,蛛網(wǎng)術感到在那里有強烈的波動,應該是般若鬼沒錯?!?p> “好?!倍蛇咟c了點頭,反手扔給伊凡一瓶液體,“把這個喝了,能讓你精神一些?!?p> “這是什么啊?!币练埠攘艘豢?,瞬間一口噴了出來,“我操怎么這么辣???”
“補充精力的藥水,成分中有芥末?!倍蛇吅喍痰鼗卮鸬?,急匆匆地與憋不住笑的夏洛蒂往鳥居跑去。
“блин……”伊凡吐了好幾口,嘴里的辣味還是揮之不去。對他這種一點辣都不吃的人來說,這真是一種折磨。
當夏洛蒂和渡邊趕到時,今川正在站在鳥居前努力走進來,似乎空氣中有什么無形的東西正在阻攔她。
她只穿了一只鞋,另一只似乎是在路上跑丟了,襪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東西劃破,能隱隱看見一抹霞紅色的血跡。有那么一瞬間,夏洛蒂注意到她那雙已經(jīng)被黑紅色填滿了眼白的眼睛,無數(shù)蟲一樣的血絲在憤怒和壓抑中攢動。
“她又快要變成般若鬼了?!倍蛇厙@了口氣,把身上的那捆刀摘了下來,一股腦地泡在了凈手處的大水潭里,“這些水已經(jīng)做過袚凈儀式了,就和先前淋在刀上的水一樣,用它才能傷害到般若?!?p> “由于殺生石受到威脅,它會不惜一切代價突破我們,去拱衛(wèi)它的生命所系?!倍蛇呍诶吲园纬鲆槐筇叮度性诳諝庵袆澠埔箍?,像是一道白虹沖破。那把刀的尺寸很夸張,立在地上竟還能和他的胸口一般高,夏洛蒂只看一眼就覺得用起來會不順手。
“我們的目的不是贏,也不是殺死今川小姐……我們的目標是不要輸?!?p> 渡邊用凈手用的長柄木勺往刀刃上澆水,細雨般的水珠在月光與燈火間閃爍。
“再強調(diào)一次,自保為重,不要顧及我?!边@次他沒有與夏洛蒂多說,而是沖身直上。同夏洛蒂勢如狂雷的沖陣不同,他的步伐十分穩(wěn)健,但卻隱隱含著種所向披靡的威嚴。
風吹過每個人的頭發(fā),沿著石板砌成的長長神道游走。石做的阿吽不動也不說,與石燈一起,默默地等著這場注定漫長而激烈的決斗正式上演。
就在一瞬間,今川終于沖破了蛛網(wǎng)術的禁錮。隨著她踏進神社,她的身體肉眼可見的變大變高,屬于少女的嬌小身材在幾秒內(nèi)就被拉長成了佝僂而嶙峋的巨大怪物。通身火紅的般若鬼露出獠牙,對著面前的兩個敵人用哭一樣的聲音嚎叫著。
夏洛蒂心頭一緊,看著今川在自己眼前變成般若仍讓她感到五味雜陳。
但渡邊沒有,他的刀刃從頭頂重重落下,萬鈞的威勢中夾著一聲細不可聞的嘆息。
如果在這個位置的是夏洛蒂,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威力更大的居合斬作為起手式。但渡邊一眼就能看出,對于面前的般若來說,一刀居合斬根本不算什么。現(xiàn)在它剛沖破神社的結界和蛛網(wǎng)術的禁錮,是最為虛弱的時候。作為兩人難得的優(yōu)勢先機,這一刀必須起到作用。
般若沒有閃避,這一刀正正好好地落在它曾被夏洛蒂所傷的傷口上,對它的肩膀又造成了不少的傷害,也大大妨礙了它后續(xù)的動作。
在般若的沖天悲鳴中,夏洛蒂切實感受到了渡邊的名聲絕非浪得虛名。即使有舊傷在身,但般若的堅硬皮膚仍不是刀劍所能輕易破開的。
只一出手就能看出來,渡邊和夏洛蒂缺乏章法的刀法完全不同。那看似普通的一刀無論是力度和落點上都堪稱完美。
鹿島新當流·一心落,是非常古典的刀技,追求的是純粹的“一擊必殺”。如果剛才是人類與渡邊對局,恐怕已經(jīng)被連人帶刀砍成兩半。
這就是所謂傳奇的退魔師,如果一個人類能夠狩獵那些遠超人類境界的妖怪,那只能說明,他是更為兇殘的存在。
般若兇狠地將渡邊的刀刃甩開,盡管這一刀它也不能當作無事發(fā)生,但它卻沒有后退一絲一毫,而是直直抓住了它面前的刀刃。與夏洛蒂當時的反應不同,渡邊沒有忙著躲避和走位,而是輕輕松松地把長長的刀刃橫在身前格擋,動作中透著十足的游刃有余。
比起昨夜,它的動作明顯要靈活的多,剎那間利爪拍在刀刃上,擦出一片火花。面對如此強大的沖擊力,渡邊竟巍然不動,似乎這一切只不過陣風打葉。緊接著,他又有了動作,將一人來長的刀刃在他身邊游來游去,似乎并沒有一點點的不便。
渡邊旋身又揮出一刀,精準地打在般若來不及躲開的肘關節(jié)上,然后是恰到好處的躲閃和再次蜻蜓點水般的攻擊。長刀的優(yōu)勢被他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無論何時,般若的怒爪與他永遠隔著一段安全距離。夏洛蒂產(chǎn)生一種錯覺,似乎般若的怒吼是支舞曲,而渡邊正隨它跳著一支華爾茲。
刀刃上的符水和般若的黑血碰到一起,發(fā)出呲呲的沸騰爆響。渡邊的招式看似輕快隨意,實則刀刀都能擊破般若的皮膚。
北辰夢想流·玄武瞬息,講究的是瞬間的心氣力一致,以打出超凡的效果。幾秒鐘里,劍道大師和新手的差距就已經(jīng)擺在夏洛蒂眼前了,渡邊已經(jīng)打出了她東竄西跑還打爛了一把刀的效果。甚至,他幾乎是一直站在原地。
“這真的還有我什么事嗎?”夏洛蒂把刀收回鞘內(nèi),靠在手水舍旁看著渡邊繼續(xù)游刃有余,甚至已經(jīng)在猶豫要不要玩手機。
伊凡站在坑邊,凝望著正微微散發(fā)著猩紅氣息的殺生石。中島站在他的旁邊,在沉默中不停地維持袚除的咒術,從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能看得出來,這項任務的難度并不低。
雖然沒能在剛才親眼目睹殺生石破土,但伊凡仍通過他當時尚有遺留的聽力捕捉到了只言片語,并成功地復原出了事件的全貌。此刻,他的眼中蒙著一份陰翳,似乎正在為什么難以抉擇的決定而天人交戰(zhàn)。
“誰?”伊凡突然抬起頭來。
一陣腳步聲在他不遠處響起,但他卻幾乎沒察覺到有人靠近。一雙漂亮的小皮鞋從石子路的黑暗邊緣旁探出:“神崎小姐……”
是芳賀的聲音。
“我……”她本還想說點什么,但憑空出現(xiàn)的火焰打斷了她。
“你本應該離開的。”伊凡盯著她有些意外的臉,火焰在他的指尖游動,映在他充滿敵意的目光中。
“你在說什么……”芳賀一臉的驚恐,但回應她的只是撲面而來的熊熊烈火。比起過去,伊凡對火魔法的運用也更上一級,他精準地將火流控制在一個范圍內(nèi),甚至連身邊的灌木都不曾波及。
火舌消弭,芳賀毫發(fā)無損,不知從何而來的細密煙霧擋在她身前,擋住了對常人來說致命的灼燒。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芳賀問道,她的臉上沒有一絲之前的膽怯和青澀,而是十足的平靜和自信。
“從你出現(xiàn)開始,到后來的一切,都太刻意了?!币练怖湫χf,“不過我還一直沒法確定,萬一日本真有這樣的笨蛋女孩怎么辦?”
“今天你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任何人都不該?!币练苍掍h一轉(zhuǎn),“我沒有直接攻擊是怕緒方來傳話,萬一那老頭又有什么事要告訴我怎么辦?”
“敏銳。”芳賀故作姿態(tài)地鼓了鼓掌,“不愧是渡邊逐明身邊的人?!?p> “這么一來,有很多事情就說得通了?!币练怖^續(xù)分析著,“幾次出現(xiàn)的鬼影是你搞出來的,那是你的幻術,是你故意拖延和迷惑我們——你,就是般若鬼的同謀。”
“你搞錯了,我可不是那種連自我都控制不了的低級妖怪的盟友。”芳賀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她的臉在伊凡眼中似乎閃了一下,瞬間就由稚嫩變得妖冶——不如說,這才是她原本的樣子。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伊凡的瞳孔收緊了,一團火焰在她手中燃燒。
“……是狐妖?!痹S久不出聲的中島咬著牙說道,“日本許多地區(qū)都有傳統(tǒng)的妖怪分布,京都一直以來都是狐妖的老巢……”
“中島君加一分?!焙髅牡匦α似饋?,一顰一笑堪稱攝人心魄,“那你說說,我接下來要干什么呢?”
“無非是幫助般若罷了。”伊凡說道,瞬間赤橙的火焰與青藍的狐火碰撞,擦出一大片絢麗而不相容的火花。
“……不,她不是要幫助般若,她是要殺了般若。”中島疲倦地搖了搖頭。
“什么?”伊凡詫異地睜大眼睛,“可她一直都在妨礙我們……”
“她的目的是得到般若的力量,來讓自己變得更強。”中島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她之前干擾你們,是為了讓般若獲得更強的力量。而當我們已經(jīng)開始從殺生石入手的時候,般若也就沒有繼續(xù)飼養(yǎng)的價值了……所以她現(xiàn)在就要取走自己的成果——也就是殺死般若,奪走般若的能量。”
“那她為什么不去對抗般若,而是來我們這里?”伊凡問道,順手擋住狐妖一次劍走偏鋒的突襲。兩方的實力似乎不相上下,游走的火焰始終在中軸線附近爭斗。
“……殺生石與般若的能量是相互聯(lián)通的,如果單方面殺死般若,殺生石的魔力就會因失去載體而消散?!敝袓u忙里抽出一張符咒,一道青藍色的障壁瞬間將他與殺生石護在其中。
“她要先毀掉殺生石,讓所有能力灌入般若體內(nèi)……這時再殺掉般若,就能得到最大的能量。”中島語氣凝重,“神崎小姐,一旦殺生石在袚除儀式完成之前被毀,般若鬼必死無疑。但在因為能量爆發(fā)死前的這段時間,它會變得超乎想象的兇戾和強大……”
“……我已經(jīng)很難幫上忙了,即使袚除儀式得以完成,我也很難再使用別的什么咒術。”中島看著那衣角紛飛的背影,璀璨的烈火在其身前炸開,那身影仍巋然不動。
“一切就拜托了,神崎小姐。”中島最后說。
鳥居旁——
渡邊疾疾退后幾步,反手在面前劃出滿月般的一刀。他的動作依然灑脫,只是般若明顯不似之前一樣任人宰割。沖破鳥居與咒縛造成的反噬已逐漸散去,這兇蠻的惡鬼即將展現(xiàn)它應有的力量。
一個毫厘間的疏忽,渡邊被它佯裝進攻的假動作迷惑到了片刻,般若得以抓住大太刀長長的刀刃。電光火石間的一聲爆響,刀刃在般若的巨爪中破碎——它徒手摧毀了鋼鐵。
渡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波動——他微微挑眉,似乎正為眼前的情況感到困惑。般若的巨爪的帶著烈烈的風朝著他的面部打去,但他手中只剩下半截的刀刃卻堪堪得以擋住同時從兩邊襲來的迅猛進攻。正在這時,一陣飛沙走石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是夏洛蒂,她的步子快得要出殘影,一路卷起枯山水的黑白石子。她的刀刃恰到好處地替渡邊防住了另一邊的攻擊,一瞬間又旋風般地炫動腰肢,帶著她一路的沖勁和威勢粗暴地將般若的雙爪甩開。
“再來一次!”她咆哮著騰躍而起,雙刀帶著純粹的蠻力砸在般若。她本想砍向它的頭顱,但最后還是落在了肩膀上。刀刃與骨骼碰撞,發(fā)出轟鳴的巨響,這一擊竟硬生生將它逼退幾分。
二天一流·曬日。
才一交手,夏洛蒂就能感覺到現(xiàn)在的般若絕不可同日而語。昨晚的般若在她疾風驟雨的攻擊下毫無還手之力,但剛才她剛落地,就險些被般若的還擊擊中。雖然,這怪物的攻擊和她一樣毫無章法,但卻裹挾著難以抵擋的強大力量,每一次格擋都震得她虎口生疼。
夏洛蒂背上滲出冷汗,感覺全身都裹在冷熱不同的汗水中,一動起來就會被風吹得一陣冰涼。她的神經(jīng)前所未有的緊繃,現(xiàn)在可沒有伊凡的冰魔法替她保命,如果再像上次那樣被般若擊中,恐怕就會當場斃命。
或許越是緊張越容易出差錯,當般若咆哮著直直打出一掌時,夏洛蒂竟根本來不及閃躲。她硬著頭皮把雙刀交叉在面前硬接,一瞬間只感覺身體脫力,然后是全身各處都傳來難以言語的斷裂疼痛。若不是馬拉松披風強化了她的體能,這種沖擊足以讓她全身骨折。
她被硬生生擊飛出去好幾米,嘴角也滲出鮮血。面對這種怪物,甚至連格擋都是個錯誤。
夏洛蒂眼冒金星,在視野中白色閃爍的間隙,一道屬于鋼鐵的清光擋在般若和夏洛蒂之間,并挑向前者那赤紅色的胸口。渡邊又換了一把大太刀,堪堪逼退般若幾步以后,他轉(zhuǎn)身收刀入鞘,一瞬身體幾乎貼近地面——這是拔刀斬的標志起手式。
林琦神明流·破空。開創(chuàng)者林崎甚助是既無道場也沒有妻兒,終生流浪、修業(yè)的謎之劍士。他使用柄部及刀刃比普通尺寸長得多的太刀,其有利點是在斬出一劍做圓形運動時,因長度增加,劍尖部分的速度及攻擊力也會相當驚人。但是,使用時對于體力的消耗及種種不便也應運而生,因此,產(chǎn)生了拔刀與攻擊一體的技巧,這就是拔刀術。
刀刃從渡邊手中的刀鞘劃斬而出,勢如撕裂海洋的巨嘯。這一刀根本無可躲避,渡邊竟逼得般若采取了和夏洛蒂一樣的對策——將雙手擋在身前硬吃這一刀。
但渡邊沒給它任何喘息的機會,他瞬間屈身朝著般若的下身砍出一刀,精準地落在膝蓋的骨縫上。這是柳剛流的經(jīng)典技巧,他們的特色就是著重攻擊對手的下肢,這是最直接干脆摧毀對方戰(zhàn)斗力的方法。同時,在不取敵人性命的情況下,這也是最無所保留的殺招。
可惜夏洛蒂并看不懂這些,也體會不到渡邊的劍道到底有多么高的水平。她剛提著自己的雙刀站起來,腦袋里還嗡嗡地帶響。
般若很快明白,比起還在一旁恢復體力的夏洛蒂,眼前這個能夠融會貫通各種古法劍術的男人才是更有威脅的敵人。它故技重施去奪渡邊手中的刀刃,即使途中多挨兩刀也無所謂。只要能摧毀武器,就能讓渡邊陷入一個短暫的空當,而這在這種程度的戰(zhàn)斗中,足以決定勝負乃至性命。
但渡邊竟毫無防備,連半點的退后和閃身都沒有。當般若又一次握住他的武器時,他直接松手閃身,拔出了背在背上的……第二把刀。
那是把普通長度的太刀,比前兩把的刀刃要短的多。此刻渡邊與般若咫尺之間,即使置身于般若的致命攻擊范圍,他卻毫無懼色,仍以最從容的姿態(tài)舉起刀來。
一瞬間,只見渡邊閃身而出,但實際上后退的卻是般若。幾乎黑色的鬼血從它身上的好幾個地方流出,像是春季破冰的泉眼。
嚴流·燕返。
這是日本劍道中最負盛名的傳奇技巧,發(fā)明者是也同樣身為傳奇的劍豪佐佐木小次郎。據(jù)說,他因為斬落空中的燕子而悟出了這傳說中的劍道。小次郎每次使用此絕技,即可將對方殺死,所以除了他自己以外,沒有一個活人見過“燕返”的招式。
直到佐佐木小次郎與宮本武藏決斗戰(zhàn)敗身死,他也并未將“燕返”傳給任何弟子,這一招便從此失傳。到了今天,本來應該已經(jīng)無人能夠使用“燕返”。
所謂“燕返”,就是斬落飛燕的技巧。燕子能夠承受風力躲開刀鋒,跟是刀法快慢并無毫無關系。就像很難不驚動蒼蠅而打死它一樣,無論怎樣的刀,都沒辦法躲開飛燕對空氣振動的感知。
所以,“燕返”的核心就是頻繁而快準狠的出刀。只要能夠同時封住飛燕的所有退路,就能完成這不可能的擊落。剛才一瞬間,渡邊幾乎是在同時刺出三刀,而且力量極大,瞬間擊破了般若的腹部、胸口和大腿。若渡邊剛才瞄準的是它的咽喉,恐怕今夜的勝負已分。
“燕返”傷得般若不淺,正當它連連后退之時,又一股烈風在它身后閃過。夏洛蒂手持雙刀,以雁過拔毛的方式借勢在它的小腿上頻繁斬擊。
在蠻力無法與之匹敵的情況下,夏洛蒂的體能優(yōu)勢就只能體現(xiàn)在速度上。她學著渡邊的戰(zhàn)術,及時變換思路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般若的骨爪,渡邊的太刀,夏洛蒂的雙手打刀,一時間刃光閃爍。雖然在般若有所提防之后,渡邊的攻擊未能再起到“燕返”一般的效果,但般若也同樣陷于泥潭中無法脫身。在夏洛蒂的頻繁牽制下,它始終無法再奪取渡邊的武器尋求破局。
兩人的心頭略略安心下來,雖然進攻幾乎沒有效果,但能夠把般若,或者說今川拖在這里無法前進就是他們想要的。這樣一來,只要殺生石的袚除儀式得以完成,就是這件事情最完美的結局——所有人都會希望這樣的。
伊凡搖了搖頭。
巫師是,棋手。
一局棋中,除了在實際差距極大的情況下,大多數(shù)都是互相消耗時間的過程。技藝相當?shù)膬蓚€棋手會用大量的時間去相互阻礙和纏斗,直到一個關鍵的節(jié)點出現(xiàn),一方投下足以決定勝負的一步,從而宣判一方的出局。
炫目的火焰在伊凡面前閃過,又一次勢均力敵的對抗無果而終。自狐妖顯露真身以來,他們已經(jīng)交手了不知道多少次,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溫熱。
伊凡知道,對方和自己都在試探。與被烘得溫熱的皮膚不同,他的頭腦還算冷靜。對魔法來說,勝負往往就在棋差一著之間,在那個關鍵的時刻出現(xiàn)之前,雙方都不吝于小心謹慎。
本該是這樣的,但他不能。
伊凡的心臟突突直跳,他盡力掩蓋自己的狼狽,但胸口還是隨著一種激進的頻率微微起伏。他的魔法來自于生命力,一旦被拖去無休無止的消耗戰(zhàn),某種程度上無異于宣判失敗。等到他的消耗超過了那個閾值,他將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不利還不止于此。在剛才的試探期,狐妖就頻頻嘗試攻擊他身后的中島——她的戰(zhàn)術效果拔群,伊凡根本不可能不管,現(xiàn)在的中島就是個需要他保護的活靶子,偏偏這個活靶子還關系著全局的勝負。
伊凡抬手在身后生成一堵冰結障壁,將中島和殺生石與戰(zhàn)場隔絕開來。他抬起頭來,眼中蒙上一層堅決,這么下去必敗無疑,此刻他就要放手一搏,強行創(chuàng)造戰(zhàn)勝對方的機會了。
“我已經(jīng)給你足夠時間思考退卻了,親愛的?!币练残α诵Γ瑤е茟z非愛的神采,“veni,vidi,vici1”他輕聲說,手中的火焰驟然褪去顏色,化為更為炙熱而強大的黑色火焰。
?。?:拉丁語,即凱撒的名言“我來,我見,我征服”)
黑焰噴薄而出,像一道迸發(fā)的山洪朝敵人襲去。狐妖皺了皺眉,她能感覺到這黑焰中的力量明顯要大于之前小打小鬧般的試探,她不敢懈怠,集中狐火的力量進行對抗,也準備探明對手的底細。
雙方都明白,戰(zhàn)局的關鍵已將出現(xiàn)。
幽藍色的狐火與黑焰相撞的瞬間,后者卻驟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裹挾著冰雪的白色風暴。冰火相撞的瞬間伴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陣熱浪拍向四面八方。若非戰(zhàn)斗的雙方都非常人,這場蒸汽爆炸就足以足以致傷致殘。
爆炸同時制造出大量白茫茫的水蒸氣,頓時整個戰(zhàn)場都籠罩在一片迷霧中。
“什么……”狐妖來不及疑惑,一根尖銳的冰錐穿破絲絲縷縷的蒸汽,直直地襲向她的面門。狐妖閃身,甩出四條金色的尾巴,將冰錐凌空甩開。但很快,第二根冰錐從另一個方向出現(xiàn),然后是第三根、第四根……
伊凡的誘導作戰(zhàn)成功了,他故意引狐妖使出更加強勁的狐火,而后立刻使用冰雪風暴,制造出大量的水蒸氣。水蒸氣不僅提供了阻斷視野的效果,也使得冰錐攻擊更加得心應手。對于先手的一方,現(xiàn)在的局勢可謂占盡優(yōu)勢。
“雕蟲小技!”一股強大的氣流從狐妖身體中迸發(fā)出來,瞬間將水蒸氣吹得無影無蹤。作為推波助瀾的陰謀家,它的實力同樣不可小覷,這些對般若都算得上致命的魔法竟然只是讓她感到不耐煩。
但伊凡卻不見蹤影,除了矗立在中島身后的障壁,與他有關的一切都無影無蹤。
“Checkmate.”聲音從狐妖頭頂傳來,她本能地回頭,倒映的瞳孔中只看到伊凡從天而降的身影,以及他手中噴薄欲出的黑焰。在這之外,無數(shù)冰錐在狐妖腳下和身邊拔地而起,朝著它們共同的貫穿點——她的心臟戳去。
這才是伊凡的計謀,他根本就沒指望蒸汽陣法能擊敗狐妖,而是等待著她忍不住要清理蒸汽的那一刻,那一刻也就是她的破綻——她來不及使用任何方法防御!
伊凡本該為即將到來的勝利微笑,但他卻愣住了。他看到對手的臉上毫無懼色,而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幻術?!焙p聲說。
一股紫色的怪異煙霧籠罩上她的臉,伊凡只感覺一陣說不出的奇怪味道鉆進自己鼻中,然后他眼中的世界突然陷入詭異的閃爍和瓦解,一瞬間,他感覺身體忽地垂直下墜,朝向不知道是天空還是地底的地方?jīng)_刺。
狐妖摸向自己的肩膀,一道紅色的痕跡在破損的衣角旁快速延伸擴張。她身上還有幾處同樣的傷口,縱使剛才已經(jīng)盡全力躲閃,但還是被多不勝數(shù)的冰錐所傷。
她咬了咬牙,還好剛才得以使出幻術,讓伊凡本身的攻勢得以崩潰,不然這無死角的進攻真的無從反擊。
現(xiàn)在,對手已經(jīng)陷入內(nèi)心深處的夢境。雖然最輕微的攻擊也會讓他醒來,但對于此刻的狐妖來說,這種拖延已經(jīng)足夠了。
只消片刻,她就得以結束伊凡·卡列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