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里沒有,其他地方我們只能多找找。不適合在此多耽擱。多一日,鮫人被世人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就會多一分?!逼畎潦掌鹦林莩堑牡貓D,卷起放入懷中。她們在這里耗費(fèi)了了一個日夜,
這會天已經(jīng)大亮,她們收拾收拾準(zhǔn)備先回客棧。
門外一個嬌小的身影,像雨后的秋燕,飛也似的竄入樓中,朝著祁懷姜一處直奔而來。
祁傲一見來人,脫口而出道:“你為何還未歸家?”
寧知對著祁懷姜三人直直的跪下,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女孩不過十四歲的光景,還未完全長開,身形單薄,跪下的背脊挺得筆直。一臉倔強(qiáng)地仿若視死如歸。
“三位姑娘,我家里早就沒人了,本就是逃荒來了辛州,不甚又被這群賊寇盯上,綁了去。幾位姑娘,我早已無家可歸了。我見幾位姑娘氣質(zhì)卓絕,想來必是家世顯赫。寧知只求能有一容身之所,哪怕為奴為仆,求幾位姑娘收留?!?p> 小黑木屋里,那個悲天憫人又冷淡平靜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刻在寧知心中,她永生都無法忘懷的深刻。
太陽一般高大溫暖,又似月亮一般清冷孤寂,寧知愿一生奉之為神明的人。她愿意將一生奉獻(xiàn)給幾位姑娘。
“小丫頭,你知道自己求的是誰嗎?”洛子謙一眾從二樓走下之時。自然一字不漏聽到了那番話,大家不可謂不詫異。
正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畢竟這個小丫頭也不知道自己所求之人是誰。入五華,求份活路?那個地方,哪有什么活路,那個地方根本不屬于凡人。
當(dāng)初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從十七霜手里逃脫的,成功和眾人一道回到了王都。洛子謙到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一身冷汗。那些被罰抄的那些作業(yè),利滾利,最后一路根本翻成了個天數(shù)。自己幾乎只剩了半條命,才得以離開五華,只差那么一丁點(diǎn),自己真被扣在了那里,成了整個王都的笑話。
如果自己真是單獨(dú)一個人回返的王都,那臉真是丟大發(f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非得淹死在王都百姓的閑言碎語里,還永世不得超生的那種。
洛云馳給了弟弟一個眼神,示意他不可多言。知道祁懷姜她們身份的白氏弟子,皆是閉口不談。五華殿主入世,即使不知她們目的為何,必不是小事,不可妄言,以免造成人心恐慌。
洛子謙道:“小丫頭,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就算是天崩地裂,??菔癄€,你也沒法跟她們走?!?p> 祁懷姜自認(rèn)為在少女拐賣案里,她們沒出什么力,從始至終更像用著旁觀者的身份在看。結(jié)果小丫頭就求著跪著,要給她們?yōu)榕珵槠汀F顟呀S手折下一枝盆栽里的綠枝,攆著枝條根部左右的轉(zhuǎn)。
五華人對自己的定義,既不是世界參與者,也不是萬物主導(dǎo)者,而是天地的旁觀者。
一旁端坐的傲美人兒起身,頭也不回走了出去。她聽到了寧知的話,可這事與自己毫無瓜葛,她不喜看人哭哭啼啼,索性出去了。
祁懷姜的視線追著祁傲而去,祁傲是個直性子,不知如何拒絕,又自知無法應(yīng)下,便直接眼不見為凈的跑了。
這是又跑出去找地方撒氣了,也不知是哪個倒霉蛋要遭殃了。祁懷姜沒有給過跪下的女子多一眼,就像一個沒心的壞女人,直接繞了過去,一句話沒說,也離開了。
眾人驚訝,這五華的人,對闖內(nèi)殿者心狠手辣,對柔弱受害者,也是絕不動容。五華宮,但真是修道者的路數(shù),大道無情,大道無為嗎?
寧知看見祁傲,祁懷姜一前一后的接連離去,瞬間泄氣垂頭看著地上的紅毯。兩位姑娘走得頭也不回,自己如何是好。
月上樓的東西都是頂尖的好貨,就連腳下一方紅毯都掐著金絲線。寧知的視線散在地上的紅毯之上,渙散無光。
一雙繡著木棉花的女鞋漸漸走入她眼簾,前院中早已沒了祁懷姜和祁傲的身影,站在寧知面前的是尚未離去的祁落。
祁落柔聲解釋道:“寧姑娘,我家其實(shí)人丁并不興旺,也非什么大宗大族,傳承至今,也從不收什么侍女奴才。”
“不過倒是這位洛三公子,他們家事顯赫,乃是正片大陸上一等一的大富大貴之家,家里的仆人女眷加起來,只怕比一個村都多,你不若就跟著他回去討個生計如何?”
洛子謙是萬萬未曾想到,這個鍋繞了一圈,最后背到了自己身上,這個祁落真是毒狠準(zhǔn)。永遠(yuǎn)都能精準(zhǔn)拿捏自己的三寸。
“姑娘,這位三公子乃是天下第一大族,家里侍從繞著辛城能排一圈,少一個也不少,多一個也真不多,快叩謝他?!甭遄又t被噎的一句說不來,祁落笑瞇瞇繼續(xù)說著。
“寧姑娘,她們確實(shí)不便帶著你。若不嫌棄,之后會有人帶你去子謙的住所,你可在他府中安置。”洛云馳沉聲說著,將此事直接一錘定音。
洛子謙也只得是啞巴吃黃連,把人收下。
洛云馳的視線盯著墻邊那盆綠植,被祁懷姜折斷的枝條斷口。好好的一盆青翠綠植,已經(jīng)是被糟蹋的不成樣子。一個殿主,殺伐果斷的殿主,竟然如此幼稚?洛云馳有些不可置信,多看了幾眼那尸骨無存的綠植盆栽。
入山百年一回,其他時間根本入不得五華。直至出山那日,他們浩浩蕩蕩一群人離開庚辰,都再未見到這幾人的身影。
沒想到原來是五華人竟然出了山,當(dāng)日她們一句別離未有道過,今日一見又是匆匆。
誰能想他們與五華的人,能有在山外相見的一日,洛云馳問道:“桑木殿主,不知你們投宿辛州何處?”
祁落道:“洛大公子,在外可直接稱呼我等姓名。不必帶上殿主這等稱謂。我等投宿于正隆客舍,這些時日也會留在辛州。至于這位寧小姐,便就交給你們好生安置了?!?p> 天下祁姓的只有一家,盡歸五華。但天下姓齊的,確不缺,一抓一大把。喊上一句祁落,祁懷姜什么的,也斷不會有人聯(lián)想到“祁”姓一脈,畢竟萬萬千千的年月里,這個姓氏之人從沒在世間露過面。
世間本也有“齊”之一姓,也是大戶之姓,分散天下人丁繁盛。
即便是稱呼上一聲祁姑娘,倒也不會惹出什么卵子。
倒是洛云馳這些人,因知曉內(nèi)情,難免就稱呼刻意起來。這一口一個殿主的,才是容易露餡。
祁落點(diǎn)頭示意拜別,她臨走終是不忘戲弄一把小朋友,“小孩,后會有期哦?!?p> 洛子謙牙根癢癢,又不能追著出,與她罵上十八個回合。已經(jīng)淡去的憋屈心情,又開始重新回到心頭,他日后定要找上機(jī)會,跟這個女人好生斗上一斗。作為一個男人,總得贏上一回吧。
街道上小販三三兩兩開始出街?jǐn)[攤,準(zhǔn)備迎接新的一日,籌備著手上的生計。祁懷姜與祁傲漫步于清早的街道,自兩人臉上并不能看出有熬過一夜的疲態(tài)。祁懷姜大力吸了一口冬日早晨的空氣,刺得她鼻尖有些發(fā)紅。雖然現(xiàn)在她不再需要每日沉睡八個時辰那么久,但一夜未眠確實(shí)讓她感到一絲疲倦。
經(jīng)了一夜的折騰,她們不僅最后一無所獲,還遇上月上樓那么一場荒唐,傲大美人兒的臉漆漆黑一片,“同多年前一般,人性依舊多雜。”
祁懷姜:“萬年前,萬年后都會是這樣。山河移位,朝夕逆改,人性也不會變。那是比天地日月,還頑固不化的東西?!?p> 有陽才會有暗,就像有死并有死,這些相伴相生,若是缺失了對抗的一方,光與生也會同時失去它們本身意義的珍貴性。
祁傲的心情不大好,祁懷姜很清楚??蛇@大清早,路上實(shí)在沒什么酒鋪營生,祁懷姜只得拉著祁傲先回去客棧,說是定給她叫上些好酒,讓她莫要再生氣了。
常年道水火不容,實(shí)則不然。五華若水與炎火兩殿歷來交往甚密,兩者屬性有所相抵,卻天性相近,無形無懼,一念萬物生,一念萬物滅。是以水土兩行才被認(rèn)為殺念太重,每每新殿主繼任之前,都會被打發(fā)出山,要求其好好磨煉一番。
現(xiàn)今的若水,炎火兩位就是此般,本該水火相互壓制的關(guān)系。實(shí)則兩人是最為心意相通的。
祁傲的一個皺眉,祁懷姜立刻了然于心。對方的一舉一動,自己都能猜出對方所想。
祁落追上二人之時,祁傲正被祁懷姜拉著往客棧走去,三人前前后后在辛州城清晨的街道上,慢慢悠悠走著。一旁的餛飩攤小販也煮上了湯水,準(zhǔn)備吆喝開啟一天的生意。
客棧門口黝黑的小伙略顯焦慮,不停張望街道,那三位投宿的姑娘昨日一夜未歸,怕不是也被拐了吧。
亞述急得心焦,正想去找掌柜說道是否報官,看見街上緩緩歸來的人影??刹皇亲蛱烊胱〉膸孜还媚飭?!
亞述忙迎上去:“幾位姑娘,昨日一天一夜未歸,沒出什么事吧?”
他仔細(xì)查看這三人的模樣,直到確定三人渾身毫發(fā)無傷,才暗暗松下一口氣,這樣心善又標(biāo)志的姑娘,若是被壞人拐走了去,真是老天不長眼。好在萬幸,幾位姑娘看起來都沒事。
“我這就去準(zhǔn)備些熱水,幾位姑娘好好洗漱一下。廚房也開始出早點(diǎn)了,稍后我就給幾位端上樓去?!眮喪鲆笄诘赝髲N跑去,要給祁懷姜她們準(zhǔn)備吃食和熱水。
他跑得太快,祁懷姜甚至沒來得及說上話,只得親自去了一趟柜臺,叫上了兩壺酒,端著給祁傲遞過去。
祁傲感念,倒是還是懷姜深得她心,自己什么都沒說,懷姜都能料到她的心坎兒。一口溫酒下肚,祁傲大姑娘的腿已經(jīng)上了桌,哪里還有絕世美人的自覺。
她說道:“這洛家兄弟和三門的合虛,怎么也會在辛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