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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歸五華

第三十四章 婉靜風吹亂,亭秋雨引長

吾歸五華 人間刮油刀 3032 2024-06-13 08:32:33

  大仇得報,自己終于對枉死的姐妹有了一個交代。

  月上樓對消金之人來說也許是人間仙境,酒池肉林。樓里的姑娘是死是活,對于這些來此買歡尋樂的人來說,根本毫不在意。今天的翠兒沒了,自由明日的紅柳替上。對他們來說,他們的歡愉比她們的性命重要萬倍。

  但對她們這些被拐賣到此的人而言,無疑是人間煉獄,生不如死。她們仿若豬狗,根本不是人,一個玩意,一件器具,可以弄壞,可以扔掉。她們的哭喊,只會讓對方生氣,或是放聲大笑。她們的痛苦,無人在意。她們的生死,比稻草還要輕賤。

  蒼蘭性子從小便倔強非常,最初被抓進月上樓時,因為不服從管教,被趙珂月斷食三日,為了不毀壞女子的皮相,月上樓都會用銀針,抹上折磨人的毒藥,扎進她們的體內。待藥物滲透進體內,她們渾身猶如千刀萬剮,無數(shù)尖刀扎心頭。

  那時,自己已經(jīng)被藥物與饑餓,折磨得不成人樣,是一個叫錦溪的女子,偷偷溜進來,遞了一個窩窩頭給她。

  蒼蘭對那段日子的記憶已經(jīng)十分模糊,即便回想起一些細節(jié),也只能記得那些刀割針扎似的疼痛。還有那個叫錦溪的女子,是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里,自己唯一感受到的善良。

  如果沒有那個姑娘,自己要么是餓死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屋子里,要么是死于刑罰的毒藥下,待最終咽了氣,她會落得個被草席一卷,扔下山崖的下場。

  等蒼蘭熬過了那些處罰,出來后到處打聽那個遞給自己窩窩頭的姑娘,可只得到了對方的死訊,一面都未能夠再見上。因為錦溪偷偷給自己送吃食的事被發(fā)現(xiàn),趙珂月十分憤怒。她絕不允許自己手下有不服從自己管教的姑娘,趙珂月命人把錦溪倒吊在湖面上一晚。第二天一早,月上樓的打手去把人放下來時候,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沒了氣息。

  錦溪,死了。死于趙珂月的毒手,死于對自己的救助之恩。蒼蘭熬了下來,錦溪卻沒有。從那一日起,蒼蘭的心中便只有活著的意念。

  因為只有活著,她才可以等待機會,等待機會去報仇。她很渺小,很弱,但只有活下去,才能去期盼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無論要她接客,要么去陪那些讓她作惡的肥頭大耳的富商,她都不再拒絕。

  因為她必須活著。

  蒼蘭只知道她叫錦溪,其余的信息,竟再也打聽不到一個字。在月上樓的姑娘,就是這般,一個名字,一個身子,其他的便是多余,無用之物。

  錦溪是被那些禽獸活活玩弄致死,趙珂月遂將錦溪的尸首拋下了城外山崖。

  沒有尸身,沒有一件遺物,活生生的一個人,從此輕易從世間抹去。似乎從始至終都沒有存在過這個人,沒有任何人會因為她的死去付出代價。

  但蒼蘭記得,她記得錦溪!錦溪的手背擦過自己臉上臟污時,自己感受到的溫度。

  自己茍延殘喘活到今日,就是為了能有朝一日見證這對父子和這個老婆娘的下場。她早已身心殘破,早不在乎那所謂的名聲,無論被人如何議論,被人如何低看,她定要站在這里,指證這群禽獸。

  所有的人,都要為錦溪,以及那些那些自己不知道名字的姑娘,付出代價。今日,她做到。

  蒼蘭不負錦溪,不負所有死去的人。她取出袖中藏匿的匕首,如同不知疼痛,一寸寸刺入自己胸口。

  她臉上露出了解脫的笑容,錦溪,其他慘死的姐妹們,蒼蘭,也該來找你們了。

  天下起了小雨,冰涼又刺骨,蒼蘭身上白色的衣物漸漸染紅,血水夾著雨水,像一朵血花像四周綻開。歡呼的眾人發(fā)覺之時,蒼蘭已倒地沒了呼吸,一切已經(jīng)為時已晚。

  祁懷姜自見到蒼蘭,便覺此女子一臉死氣,一個將死之人,命不久矣。

  只是祁懷姜沒想到,她會用這種方法了結。會待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如此決絕?;蛟S這個女子早沒求生之意,等到今日只是為要一個交代,企圖求得一份公道,才強撐至此。

  一朵蒼蘭,本該弱勢女流,卻最是錚錚鐵骨,比任何男人都堅強地,為了他人站到了最后。

  四下歡呼聲止,秋雨絲絲如刀,原本歡慶的氣氛徒然生變,無限的憂傷在眾人之中相互傳染。

  這一次,祁懷姜主動擠入了人群中,層層撥開前方的人群,她走入了雨中,來到了蒼蘭的身邊,雨水沖刷著地面的血污。

  這個面貌清秀的女子,如不遇上這些,本應平安順遂度此一生。也許就同眾多人族的女子,找上一個郎君,成婚生子,與夫君終老一生。

  祁懷姜自指間幻出一朵白蘭,隨了這女子的名字,蒼蘭,立于蒼野,如玉如蘭。

  “往事濃淡,色如清,已輕。經(jīng)年悲喜,凈如鏡,已靜。所有的生命,所有事物的盡頭,都將是回歸?!币磺卸家呀?jīng)結束,你將回來,回去你所來之處。雨水打濕了祁懷姜的發(fā)絲,血水粘上了她的鞋底。

  祁懷姜在眾人詫異的目光里,為這個死去的女子別上了一朵白花。為一個死去之人簪花,實在有些詭異,難不成這個姑娘也是被騙去月上樓的,認識這個死去的蒼蘭嗎?眾人心中紛紛猜測著。

  取過雨傘,洛云馳走至祁懷姜身邊,一把油紙傘立在祁懷姜上方,為她擋住冬日淅淅瀝瀝的雨水。

  這冬日的雨,太冷了,仿佛寒到了人的心底。

  洛云馳看向祁懷姜,他甚至覺得,這場雨仿佛像是老天在為那名叫蒼蘭的女子而泣,細密的雨絲漸轉銀河倒灌一般,似乎是祁懷姜心弦有所振動的最好證明。

  也許,這場雨就是庚辰五華若水殿殿主替蒼蘭流下的悲憫之淚。

  人群后方的一個角落里,祁傲和祁落同是瞧見了這幕。祁懷姜的雨,落在她們身上,祁懷姜內心的波瀾,也與她們相互感應。

  自天地生,天道誕世,她們就知道這個世間循環(huán)輪回,世間法則有多么殘酷,人間大道終是滄桑。世間萬物斗轉星移,

  人于這時間長河不過渺小一粟。無數(shù)的情愛悲歡,貪念癡嗔組合而成的時間長河,卻又是最是無情無心的。它會帶走這個世間所有的情感,所有的欲望,一路往前,從不停留。無情之物,卻又是有情之事匯聚而成,矛盾又絕對統(tǒng)一。

  洛云馳道:“我會派人好生安葬她的?!?p>  兩人共同站在一把傘下,久久沉默,唯有滴滴答答的雨聲,好似伊人逝去的挽歌。見祁懷姜全身衣物濕透,洛云馳把人帶去了東苑。

  為了避人視線,他們沒有住在官驛,而是在外租了一處名為東苑的宅子。在外他們行事更為方便。

  白離朱則是將蒼蘭的遺體帶走,在郊外尋覓了一個場所,準備將其好生安葬。蒼蘭在辛州已無親人,這樣的姑娘不該無人收殮,所有遭綁的姑娘,甚至整個辛州都該銘記她,記得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勇敢的姑娘。

  祁落跟隨白離朱一道去往了郊外。

  白家的弟子將蒼蘭入土,并且為她立下了一塊石碑,正欲刻下蒼蘭生平事跡之時,祁落制止了他們。

  “生平皆過往,逝去已惘然。”在蒼蘭入土之前,祈落就取下了蒼蘭發(fā)間那朵,由祁懷姜幻化出的白蘭。

  “每樣物,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總有輪回道,下一世的你也早已不再是你。你是由此生的經(jīng)歷,周遭的所有萬物,因緣際會之下造就,你的所愿,你的所想,你的所求,是此生,你所遇到的所有的命運漣漪,共同波動而成??蛇M入了輪回,

  下一世自有下一世的機緣,下一世的所遇所見,是以你便不再是你,縱有一樣的相貌,一般的體溫,那也是另一個他。人不該祈求下輩子,因為你所真正擁有的,只有這一生?!?p>  祁落對白離朱說道:“人生似蜉蝣,死如燈滅,本就是空無一物來,不攜一物走,又有什么記載不記載的必要。此世間

  已經(jīng)沒有了這個叫蒼蘭的女子了。一塊空碑,就是她最好的悼詞,不由世人來書寫,萬般皆由她自己說,又何必去刻些文辭呢??v世間一遭,被人污,卻是天地間最純凈之人,此生的她,縱只有自己明白,也是夠了?!?p>  祁落將白蘭捏于指間,被凝上了一道桑木靈力,再將其放置在石碑之上,蒼蘭,今生你高潔如蘭,即便來世,你已不是你,但愿你來生亦如此。

  多年以后,辛州有了一個蘭花仙子轉世的傳說。

  傳聞有女,名為蒼蘭,曾入世間,受人間悲苦,卻依舊心志高潔,鳴世間不平,最終功德完滿,回歸于天。

  在其入葬的銘文石碑之上,置有一白蘭,無根無葉,無人可取,風吹不落,雨打不敗,百年不謝。蒼蘭墓周遭三米內,此境無人可入,無人可破,白蘭護著蒼蘭墓,蒼蘭墓守著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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