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吧。
這場戰(zhàn)斗無關(guān)對錯,無關(guān)善惡,無關(guān)正邪。
僅僅是因為,
你的生存方式,威脅到了我。
這是兩個物種間的,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
必須由一方的滅亡,作為終結(jié)。
殘酷的不是你我,而是上天,是這該死的生存法則!
李澤試圖過說服自己,他沒有受到火貍的傷害,他個人可以理解甚至是諒解火貍的繁衍行為,但是他,無法替人類這個族群與火貍達成和解,更無法替如同田豐那樣的受害者,原諒火貍一族。
而他們,卻是自己職責所在需要守護的對象啊。
我們生于天地之間,真正能做到悲憫天下,親和萬物,普渡眾生的,那是圣人。
他,不過一介凡人。
“砰!”
槍聲乍響。
母火貍即使有傷在身,反應(yīng)也極為迅捷,李澤這一槍被她險而又險的躲避過去。
雄火貍躁怒不已,恢復(fù)成獸態(tài),身形化為一團紅火的殘影,一往無前撲向持槍的李澤。
“砰!砰!砰!”
這種行為是愚蠢的,與他之前被追時所展現(xiàn)出來的狡黠,近乎兩個極端。
他沒有任何虛晃,試圖依仗速度瞬間接近敵人。
也或許,他只是在飛蛾撲火。
妻子被一只槍口瞄準,讓他失去了理智,他唯一的信念就是讓她馬上脫離危險。
即便,
是將危險十倍轉(zhuǎn)嫁給自己。
耳邊傳來一聲悲涼的嗚嗷,空中火紅的鮮血灑落。
噗通!
“不!不——”母火貍凄然慘叫。
那聲音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戳在李澤心上。
然而,他還不得不調(diào)轉(zhuǎn)槍口。
“砰!”
火貍一族以雌性為主導(dǎo),母火貍的能力要強出很多,李澤的第五槍落空了。
他眉頭緊鎖,讓徐彬和郝昆侖做好準備。
火貍絕非毫無反抗力任人宰割的生物。
恰恰相反的是,一旦被它們接觸到,后果是致命的,它們刻意激發(fā)的火毒,能灼燒人的五臟六腑,甚至是引起明火。
“嗚~嗚~”
母火貍發(fā)出那種極盡忍耐,卻又無法忍耐的悲鳴,火紅的身影借助夜色和樹木的遮掩,時隱時現(xiàn),伺機而動。
復(fù)仇和生存的欲望充滿了她的內(nèi)心。
其實李澤有一個讓她不得不現(xiàn)身的辦法,那就是利用被放在對面大樹后面的火貍小崽兒。
不過這個想法剛在腦子里浮現(xiàn),就被他摒棄。
他非圣人,卻有原則。
“她什么不跑?”徐彬有些疑惑。
李澤微微搖頭,丈夫被殺是一個因素,意識到眼前這些人有追蹤之術(shù)是一個因素,不過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她沒辦法跑。
她產(chǎn)下的卵都在附近一帶,往哪里跑?
火貍產(chǎn)卵十分不易,一生僅有一次。
以她們的母性,做不出拋棄孩子的行為。
“別忘了,我只有一發(fā)子彈?!?p> 聽李澤這么一說,身后的郝昆侖拎起水壺,趕緊又灌了一口。
里面是李澤制作的符水,專門針對火毒。
“阿澤……”
左手忽然被徐彬拉住,李澤一臉詫異,剛想問“你想干啥呀”,手心里多了個東西。
是一枚子彈。
‘空響?!毂驔]說話,做的口型。
怪就怪這只母火貍太聰明了,感覺比一般人類還聰明,他不敢堂而皇之地拿出來。
空響就是空包彈的意思,他們平時訓(xùn)練用的,打出來的效果跟真子彈差不多,只是由于底火和火藥量很少,沒什么殺傷力。
李澤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行。
“出來吧,要戰(zhàn)的是你,現(xiàn)在躲著的也是你。”他放下槍,在原地轉(zhuǎn)圈圈,故意挑釁,語調(diào)緩慢。
一聲冷哼傳來。
就在這時,循著聲音的方向,李澤突然拔槍。
“砰!”
“狡猾的人類!”
成功躲過一槍后,母火貍現(xiàn)身了,在獸形狀態(tài)下折線躍跑,綠油油的眸子里怒火騰燒,死死盯著李澤,向他撲來。
“是啊,狡猾的人類。”李澤一聲輕嘆。
“砰!”
……
森林里,安靜得令人心悸。
剛才的槍聲恐怕將這一片的小蟲都嚇跑了,因此那一陣細微的、猶如嬰兒喝水被嗆到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清晰,令人不適。
它在死亡。
在那顆大樹后面,
無助的死亡。
李澤屈膝坐在地上,望著身前枯枝爛葉中分隔一方的兩具紅火尸體,心情十分糟糕。
以六發(fā)子彈,外加一枚空包彈,結(jié)束這場戰(zhàn)斗,自己等人毫發(fā)無損,可謂大勝。
他卻體會不到半點勝利的喜悅。
“小李哥,有句話…貧道不知當講不當講?!焙吕隹戳搜勰富鹭偟氖w,猶豫著開口。
“那還是別講了?!?p> 郝昆侖:“……”
李澤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這種東西會讓人惦記很正常。
“沒用的,死了就沒用了?!?p> “這樣啊……”郝昆侖不由一陣惋惜。
百病不沾啊!
根本就是無價之寶。
徐彬聳了聳肩,暗松口氣,心想,不然還真是一個艱難的抉擇啊。
“哈哈!這位小哥好氣魄,既然你們不要,那我們兄弟就不客氣了?!?p> “嗯?”
李澤蹭地從地上站起。
徐彬和郝昆侖的反應(yīng)也差不多。
周圍居然有人!
黑暗中,走出兩個一身黑的人,著裝就像古裝片里的那種夜行衣。
為首的是一個梳著背頭的大漢,滿臉青色胡渣。
旁邊的那個身形偏瘦,看模樣只是個少年,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給人一種這個年紀常見的叛逆感。
“什么人?”李澤冷聲問。
深更半夜的,深山老林中出現(xiàn)兩個這種打扮的人,可實在算不上正常。
“喏。”
絡(luò)腮胡大漢指了指地上火貍的尸體:“這倆畜生我們早就盯上了,從洛城一直追到這邊,不過還是你們聰明啊,想到用烤乳豬把它們釣出來,嘿,你還別說,真他娘的香?。 ?p> 他說著,豎起一根大拇指。
這番話卻令李澤三人表情大變,敢情他們一晚上都處于別人的監(jiān)視之中。
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
“小李哥,你…不是說死了沒用嗎?”
“他騙你的。”大漢哈哈笑道,“要是死了沒用,我們又何必追這么久,難道還指望它自己挖出來嗎?這小哥,嗯……不簡單?!?p> 李澤的表情有點不太好,蹙眉問:“你知道它們?”
“這話說的,洛城到這邊800公里呢,要不知道我們追個啥呀,火貍嘛?!?p> 還真的知道。
這讓李澤不禁猜測起他們的身份。
要知道火貍可不是什么常見動物,甚至無法用瀕危動物來形容,它們是一種上古遺種,即使是專業(yè)從古生物研究的科學(xué)家,都不見得會認識。
他們卻一清二楚,連母火貍的心頭肉的秘密都知道。
“你們具體什么身份?”
“身份?沒啥身份啊,平頭百姓一個?!?p> 我信你才有鬼!
“既然這樣,那你們可以走了,這里沒你們什么事?!?p> 要換平時,李澤都想上去查一下身份證,當下的直覺告訴他,這倆人大有來頭,觸及到某些隱秘。
“噢?!贝鬂h點頭,十分配合的樣子,“小飛,收貨!”
叼著狗尾巴草的少年,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優(yōu)哉游哉地走向母火貍,李澤趕緊上前制止:“沒讓你們動她!”
“你管得著嗎你?”少年眉梢一挑,不像大漢那么好說話。
李澤掏出證件:“你說我管不管得著?”
“警察?干嘛的?”少年一臉迷糊,不像作假。
李澤三人全都愣住了。
這家伙是在山頂洞里長大的嗎?
“小飛,你別鬧笑話呀,警察就是抓壞人的,不過咱們不是壞人?!贝鬂h呵呵一笑,“警察叔叔,剛才可是你自己不要的,這不是耍我們嗎?”
“我不要,也沒允許你們帶走!”
“噢?這樣嗎?!?p> 大漢臉上的笑容不減,偏了偏頭:“那、如果我一定要帶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