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走向怎么怪怪的?”
突然出現(xiàn)的聲音嚇得我差點(diǎn)沒拿穩(wěn)金豪筆,我回頭,剛剛那個戴眼鏡的男人不知何時撩開了我的簾子。
我寫書寫得入神,都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來的,趕緊收起了不沾紙。
“你好,我叫周故?!彼斐鍪謥?,想要與我握手。
“先生,飛機(jī)馬上就要落地了,請您先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帶?!笨战氵M(jìn)來提醒。
周故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回頭對著我露出微笑。
我沒有火眼金睛,若一只妖怪不主動承認(rèn)身份,也不對我使用法力,我是怎么也看不出端倪的。
但我認(rèn)定周故是妖,因?yàn)樗辉撊绱诉^分關(guān)注我。
除非他看出了我身體的異常,畢竟男人的身體里有個女人,稍微有點(diǎn)特殊能力的人,大概都看得出來。
況且這個年代看到我用毛筆寫字,也未見他有半分驚訝。
我收拾收拾東西,下了飛機(jī)。
機(jī)場內(nèi)有許多接機(jī)的人,他們的眼神都在探尋,在人群中尋找,直到眼睛一亮,隨之露出笑臉,揮揮手。
我走在人群中,沒有抬頭,因?yàn)槲抑?,不會有人朝我揮手。
于是有人大喊:“老板!老板!”
我依舊沒抬頭,絲毫沒覺得這個喊老板的人聲音熟悉,直到從她口中喊出:“小姐!小姐我在這兒!”
我回頭望了一眼,周嫻一身白色長裙,戴了一頂極其夸張的花邊帽子,朝著我一個男人使勁揮手,叫著小姐......
我來不及想她為什么能一眼認(rèn)出我,我只想快點(diǎn)離開,免得被眾人圍觀。
我走出機(jī)場,看到一輛顯眼的豪車,這下不用想也知道為什么周嫻能一眼認(rèn)出我了。
我站在車邊,等著周嫻出來,這車我見秦牧開過一次,他開到我書店門口,十分惹人眼,后來我罵了他,這輛車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小...”周嫻沖出來,對著我就要喊,我伸手警告,她才住了嘴。
“少爺?!彼龣C(jī)靈得轉(zhuǎn)動眼珠,跳到了我面前。
周嫻跟在書店時不一樣,有些過于活潑了,我指著她的帽子問:“誰給你買的?”
周嫻摸了摸帽子,笑得更加燦爛,“秦牧給我買的,他說...”
“開門?!蔽掖驍嗨?,車鎖開后我拉門坐進(jìn)了后座。
但周嫻遲遲沒上車,我搖下車窗,“不走?”
周嫻拿下帽子,嘿嘿一笑:“我不會開車?!?p> ......
我是考過駕照,可是,考后就沒摸過車,即便我會,我也不敢。
算了,我下車,往路邊走。
“少爺,秦先生把我送過來,匆匆說了幾句話,就把這輛車放在我面前,我還沒來得及說我不會,他蹭的一下就消失了?!?p> “少爺,那個藥神真是厲害啊,一掌就把佐藤打進(jìn)了四樓,我本來想告訴他可以用你的血進(jìn)去?!?p> “你告訴他了?”我回頭問。
周嫻搖搖頭:“沒來得及說?!?p> 我神色有些嚴(yán)肅起來,伸手招車,“那就不要再說出來?!?p> 一輛銀白色的車停在我面前,車窗搖下,駕駛座的人是飛機(jī)上那個戴眼鏡的男人,周故。
“你女朋友?”他打量周嫻,眼里戲謔。
我原本猜他知道我的身份,但他看到周嫻問出這話,我倒是有些不確定了。
周嫻擺擺手,指著我解釋道:“她是我老板。”
“老板啊~”周故用探尋的眼神看著我,嘴里對周嫻說著,“你好,我叫周故?!?p> “你也姓周?。?!”周嫻夸張至極,“我也姓周,我叫周嫻?!?p> 我看到周故的嘴角明顯的僵硬,似乎對聽到周嫻的名字比看到我用毛筆字寫書更加驚訝。
隨后的神色又不像是驚訝,像驚喜。
但他很快恢復(fù)過來,再看向我時,眼里竟隱隱有些敵意。
“你們?nèi)ツ膬?,我捎帶一起?!敝芄收f。
去哪兒其實(shí)我也不知道,找一個有可能早就滅絕的家族,我心里躊躇難安,只依稀記得,好像有個叫奧城的地方。
周嫻似乎跟這男人一見如故,滿含希冀的看著我,臉上掛著三個字,坐他車,坐他車。
周故看著大概有三四十歲了,具備成年男人該具備的一切,我擔(dān)心周嫻一個二十出頭的孩子會迷失在其中,果斷拒絕了。
“不用,不順路?!闭f完我招了一輛出租車,拉著周嫻離開了。
上車時我望過去,周故從車?yán)锾匠鲱^來,看的不是我,是已經(jīng)上車的周嫻。
“周嫻?!?p> “怎么了,老板?!敝軏姑黠@沒有剛剛活潑了。
“你有哥哥嗎?”
“???什么?”周嫻原本看著窗外,似乎沒聽清我問什么,轉(zhuǎn)頭來看我。
其實(shí)早在我把周嫻帶回書店時,秦牧就跟我說過周嫻家里的情況,后來周嫻也自己跟我說過。
“算了,沒事?!蔽移^看向窗外。
周嫻沒有親哥,可父母重組的家庭里面,或許有那么一位叫周故。
我何必去戳痛她的傷疤,有沒有哥哥不重要,有我就夠了。
只是這周故,我原以為他是看穿了我的身份,誰知竟不是,他在飛機(jī)上注意我并非因?yàn)槲业纳矸?,這會讓想來倒是更加奇怪。
“咱們?nèi)ツ膬喊晌??”出租車司機(jī)啟動車子,開口問。
“奧城?!?p> “什么城?”司機(jī)大著嗓門兒問。
“奧城?!蔽抑貜?fù)道。
司機(jī)大笑兩聲,“哥們兒,咱這可沒有奧城,咱這有漢陽,青山,洪山......”
最后,司機(jī)帶著我們繞了大半個城市,落腳點(diǎn)是一家五星級酒店。
我查遍各大書籍,找了各種地理網(wǎng)站,終于找到曾經(jīng)甯氏所在的奧城在現(xiàn)今的哪個位置。
時代變遷,物換星移,奧城被永遠(yuǎn)埋在了大海之下。
甯氏更是沒有絲毫痕跡留在世間,我一介凡人,沒有任何辦法,但那些有通天修為的仙可以,比如秦牧。
可我從書店離開時剛對他冷言冷語,這會兒不知該如何低頭。
咚咚咚,咚咚咚。
“老板,老板?!敝軏乖谕饷媲瞄T。
“進(jìn)來吧?!?p> 周嫻不知道去哪里搞來了餐車,餐車上各式各樣的美食,一推進(jìn)房間就香氣四溢。
我忍不住了,沖過去拿起一塊小蛋糕吃了起來。
“哈哈哈哈,老板,你這副模樣拿著小蛋糕真的好好笑?!?p> “怎么?男人就不能吃小蛋糕了?”我一邊吃小蛋糕,一邊想著該怎么提起秦牧。
周嫻也拿起一塊小蛋糕,坐在我身旁,她吃著蛋糕,手里還拿著手機(jī),在刷視頻,我瞄了一眼,她不折騰自己頭發(fā)了,這會兒又在看什么瘦臉小妙招。
周嫻說:“別的男人吃不吃我不知道,但被你奪走身體這個肯定不吃。”
我笑著起身,把吃完的小蛋糕盒子扔進(jìn)垃圾桶,“你這么肯定?”
佐藤的身體健壯,身材也是男人中的極品,可也沒說健壯的男人一定就不吃小蛋糕。
周嫻哈哈笑了兩聲,盯著手機(jī)看入迷了。
“周嫻?!?p> 若是以前,我一定不會開這個口,可事關(guān)甯瑾,我愿意放下這份驕傲。
周嫻偏頭看我。
“秦牧在...”
“對了!”周嫻突然大叫,“我差點(diǎn)忘了,這是秦牧讓我給老板的東西?!?p> 周嫻從荷包里掏出一顆黑色的彈珠。
“留聲珠?!?p> 我拿過珠子,這珠子是秦牧隨身帶的東西,有記錄往事的作用。
周嫻把吃完的小蛋糕盒子放在一邊,按下手機(jī)視頻暫停鍵,抬頭看向我手中的留聲珠。
“秦牧說,老板看后若仍決定去尋,便給他消息,他會在沿海崖邊等我們?!?p> 我捏了捏黑色的珠子,那留聲珠中,閃過許多畫面,閃爍間,我看到了春秋之國,看到了那位尋我為他寫書的將軍,一直看到,盤旋在廢棄的奧城之上,久久不愿離去的那條蛟龍。
秦牧去過的地方比我多,留聲珠中出現(xiàn)的,必然是他見過的。
他曾經(jīng)見到過甯氏的衰敗,自然知曉在哪里能找到甯氏。
我收起留聲珠,偏頭看周嫻,她早就沒看手機(jī),盯著留聲珠發(fā)呆,那神情,若有似無的害怕。
“我在別人的身體里,你不害怕嗎?”我問周嫻。
周嫻還在發(fā)愣,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又搖了搖頭,解釋道:“害怕,但秦牧說我若要跟著老板,就必須適應(yīng)這些,否則就算老板不趕我走,那位戰(zhàn)佛也會將我趕走?!?p> 我笑了笑,走過去摸了摸周嫻的頭,表示安慰。
“以后若怕,可以告訴我,你先回去睡覺吧,明天早上九點(diǎn),門口等我?!?p> 周嫻呆滯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走到門口。
“等等?!蔽医凶∷?,她回頭看我,眼里擔(dān)憂害怕,我指著餐車:“我不餓,把這玩意兒推出去?!?p> 周嫻這才微微松了口氣,回來推著餐車離開了我的房間。
夜晚寧靜,我重新拿出留聲珠。
那條蛟龍身上長了白毛,像是得了什么病,奧城中,蕭瑟,寂靜,即便只是畫面,我也能聞到濃濃的血腥味。
我閉上眼,秦牧教過我用留聲珠,等我再睜眼時,我已站在了奧城之下。
天上的那條蛟龍看不到我,我四周有凄慘的叫聲,我一步步朝著叫聲處而去。
原以為會見到尸橫遍野的場面,但沒有,那是一間茅草房,還未走近,血腥味濃得讓我作嘔,差點(diǎn)將剛剛吃的小蛋糕給吐了出來。
茅草房中是女人的叫聲,這種叫聲我曾聽過,是產(chǎn)子的動靜。
“他還...還沒走嗎?”那生產(chǎn)的女人百般痛苦時,還在問身旁的男人。
我走到窗邊,看不清女人的容貌,只看得見女人身邊的男人,是秦牧。
明明是那個時候的記憶,秦牧卻好像有所感應(yīng)似的,朝我這邊看了一眼。
隨后秦牧才看向生產(chǎn)的女人,搖了搖頭,“沒走。”
“??!嗯...嗚...啊~”
女人生得很痛苦,沒有產(chǎn)婆,連一個幫忙的也沒有,秦牧只是站在那兒,也并未上去相助。
女人在一個人生孩子。
我聽到了秦牧的聲音,他在對女人說:“你是甯氏中最有潛力成為屠龍者后嗣之人,卻違反家規(guī),與一條蛟龍有了孩子,他今日為了護(hù)你生產(chǎn)舍棄了畢生修為,你若產(chǎn)下的孩子不是人,你和他都活不成?!?p> 我想看清女人長什么模樣,往前走了一步,秦牧便偏頭看了過來,我確定,他能看見我。
我問他:“你在這做什么?”
他的笑很不羈,與平時的模樣一般無二,他說:“你以為我的銀子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
除了藤蘿和阿俊,秦牧跟我認(rèn)識的時間最長,但我確實(shí)從未走近他,了解過他。
以至于我看到這樣的場景,會覺得秦牧有些殘忍。
“你說什么?”生產(chǎn)的女人以為秦牧在跟她說話。
秦牧偏頭,不再看我,笑著說:“無礙,一點(diǎn)小插曲罷了?!?p> 女人痛得不行,孩子好像要出來了,她提著氣,大叫了一聲。
“哇,哇...哇哇...”那孩子,哭得著實(shí)響亮。
有人,很多人,四面八方的人朝這邊涌來,他們穿著一樣的服飾,拿著一樣的劍,連發(fā)髻都梳得差不多模樣。
“仙師,可是妖?”有人站在茅草屋外,問秦牧。
里面許久沒動靜,直到秦牧的一聲嘆息,“是?!?p> 女人生產(chǎn)完早已沒了力氣,拼著最后一口氣,大喊了一聲:“快走!”
于是地面開始震動,天上的那條白毛蛟龍發(fā)了怒,一陣長嘯,尾巴揮動,一瞬間,死傷無數(shù)。
女人似乎昏厥了過去,我看到秦牧的手伸向了那個孩子。
“不要?!被蛟S是出于本能,我喊出了聲。
秦牧便停下,外面有人沖秦牧去,“仙師,我甯氏一族花光了所有的積蓄,為的就是讓你幫我們除了這只小妖怪,仙師為何不動手?”
“你們?yōu)楹尾蛔约簹??”秦牧明知故問,甯氏一族,不能自相殘殺,否則族滅。
于是我看到,那個女人醒了,滿是鮮血的手里有把匕首。
我迫切的走上前,看到了她的面容,那樣悲傷又決絕,她滿臉淚痕,舉著匕首,那把匕首,是朝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去的。
她要?dú)⒆约旱暮⒆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