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沉,前方道路兩旁遙遙現(xiàn)出成片的房舍,回頭眺望來路,陸行暗忖:果然如那攤主所說。
進(jìn)了小鎮(zhèn),他左瞻右顧,與依山鎮(zhèn)相比,除了地勢不同,并無二致。
或許是為了方便來往過客,入鎮(zhèn)便有一家客棧。趕了一天路,陸行早已疲憊不堪,要了間客房,匆匆一番吃喝,便自去歇息。
那店小二許是見多了形形色色的住客,雖見他年少獨(dú)行,也只是多看了幾眼而已。
一覺醒來,已是深夜,陸行感到一陣尿急,伸了個懶腰便去了后院茅房。
“你們打問清了,那小子果真在此落腳?”
他前腳剛走,走廊轉(zhuǎn)角處走出三人,月光斜照過來,可不正是那惡少李祟主仆!
“公子放心,那小二說了,今日投宿的獨(dú)身少年只有一人,且身形體貌也相符,絕不會有錯?!?p> 另一隨從又道:“那管閑事之人的馬車一路向北去了,并未在此停留,那小子今夜絕難逃脫?!?p> “嗯!”
三人來到陸行房門前,李祟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兩個隨從當(dāng)即上前敲門,敲了片刻卻不見房內(nèi)有一絲動靜,一陣嘀咕,又一同向后院尋去。
此時,這主仆三人尚未發(fā)覺,他們的身后,有一團(tuán)幽幽青光閃爍著森森寒氣,如影隨形。
且說陸行出了茅房,正自返回前院,迎頭碰上了并排走來的三人。
映著月光,看的分明,他心中忽的一凜,真?zhèn)€是:冤家路窄!
傍晚在茶攤時,是光天化日之下,來往行人不少,這主仆三人不至于做的太過,他心里還冷靜些,而此刻卻是夜深人靜,四下無人,后果如何,他也是沒了底。
慌張之下,下意識便向懷中匕首摸去,可當(dāng)摸到溫涼的匕首時,又猶豫了起來。
畢竟刀劍無眼,憑懷中匕首的鋒利,殺人那是輕而易舉,可禹國是有律法的,殺人必然便要償命。若是萬一失了手,那便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了!
正自猶疑不定,突然,他雙眼瞪大,頭皮陣陣發(fā)麻,后背涌起一股涼氣!
一念之前還在猶豫的手,猛的便抓緊了匕首,且緊緊攥住,生怕抓的不牢。
見他驚恐萬狀的表情,李祟主仆初時還以為陸行是怕了他們,只是臉上的獰笑尚未完全展開,便發(fā)覺了異常之處。
因?yàn)?,他們循著陸行的視線,發(fā)覺陸行并非是沖著他們,而是……他們的身后!
三人突然感到背后涼風(fēng)習(xí)習(xí),不由自主的緩緩轉(zhuǎn)頭,當(dāng)余光瞥見那團(tuán)熒熒青光時,也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有鬼??!”
性命攸關(guān)之際,兩個隨從哪還顧得上什么主仆身份,發(fā)一聲喊,便繞過青光逃向了前院。
“有鬼!快來人??!后院有鬼……!”
陸行拔出匕首,緊緊攥在胸前,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那團(tuán)青光,腳下緩緩向側(cè)方移動,也想要逃離此地,可他心中有種奇怪的感覺,仿佛那青光在對著他笑,又好像……在向他示意著什么。
他猛的甩了甩頭,心下喃喃:幻覺,都是幻覺!
只是,他越是自我安慰,那種感覺反而越加強(qiáng)烈。
突然,他望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李祟,心中立時冒出了個疑問:這惡少為何不動?
此時,因那兩個隨從的喊叫,驚醒了所有住客,前院一時間人聲嘈雜。
那青光突然一閃,竟沒入了李祟體內(nèi),恰在此時,眾人也跟著店家擁到了后院。
陸行怕人誤會,趕忙收起了匕首。
“本店開了十余年,從未鬧過鬼,你們看,這位公子不是好好的站在這里嗎?哪里有鬼?”
那店主話音剛落,只見李祟緩緩轉(zhuǎn)過身子,面向陸行,先是“嘿嘿”傻笑兩聲,接著便目光呆滯的自抽耳光。
“啪!啪!啪!”又脆又響。
眾人皆面面相覷,驚詫不已。
而那兩個隨從,臉上已是驚的傻了??衫钏铍S后的舉動,更讓他們魂飛膽顫。
連抽了數(shù)十下耳光,李祟停下手來,竟然又跪在地上“嘭嘭嘭嘭!”向陸行叩了數(shù)十個響頭,隨即身子一軟,便倒在了地上,昏迷了過去。
眾人紛紛望向陸行,見他一臉茫然無措,都以為他也是被嚇得傻了,便又將目光轉(zhuǎn)向昏迷的李祟。
“真的有鬼!”
“這位公子像是被鬼迷了心竅!”
或許是仗著人多壯膽,在場之人雖大感詫異,卻依然低聲議論著。
眾人不過是來往過客,隨時都可離開。而那店主卻不能丟下這份家業(yè)一走了之,此時臉色蒼白的拉著小二一同上前將李祟扶起,定睛一看,其兩頰腫的老高,額頭更是隆起了一個雞蛋大的血包。
又是掐人中,又是噴水,經(jīng)過一番折騰,李祟終于醒了過來。他茫然四顧,一副虛脫的模樣。
“發(fā)生什么事了?那鬼……走了沒有?”
兩個隨從一直盯著陸行,眼中的驚恐與方才見鬼時別無二致,此時聽到李祟說話的聲音,才茫茫然緩過神來,目光警惕的來到主子身邊,一步三回頭的將其攙回了客房。
店主拉起衣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這才想起兀自呆愣一旁的陸行。
“小兄弟,你……你沒事吧?”
見店家對自己說話,陸行恍然道:“沒……沒事?!?p> 店主見他雖也嚇的不輕,可神情舉止還算正常,心中輕松不少,當(dāng)即勸慰眾人各自回房歇息??沙隽诉@等事,弄得人心惶惶,誰還能睡得著?
見眾人紛紛回了前院,陸行一雙眼睛四下尋摸。
那青光沒入李祟體內(nèi)后,便未見出來,莫非還在他體內(nèi)?
邊想邊尾隨著眾人也回了客房。
回想方才的幻覺,陸行坐在床邊心中狐疑:那鬼莫非與離家那晚樹林中遇到的是同一個?若真是如此,他為什么要陰魂不散的跟著自己?又或許并非同一個,難道……
突然,他取出了匕首,細(xì)細(xì)端詳,那碧玉散發(fā)出的幽幽青光,此時竟變得瘆人起來??甚藸斒墙^不會害自己的!這一點(diǎn)毋庸置疑。
他想到另一種可能,或許,那鬼并非是懼怕這把匕首,相反……可能是受這匕首吸引而來!
想到此處,他心里一陣發(fā)毛。
跛爺這把匕首究竟是個什么‘寶貝’,竟然連鬼也如此稀罕!
思來想去仍是一頭霧水,陸行使勁撓了撓頭,仰頭躺到了床上。
“這小子不知什么來路,忒也古怪了,白天碰上個當(dāng)朝命官管閑事也就罷了,夜間竟然連陰魂野鬼也出來幫著他作祟?!?p> 李祟撫摸著額頭上的血包碎碎念。
“公子,這小子透著邪性,咱們還是……還是算了吧!”
“是啊公子!咱們別再招惹他了,萬一搭上性命,可不值得?!?p> 聽著兩個隨從一唱一和的規(guī)勸,李祟回想方才場景,面色驚恐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只是……若是知道方才二人丟下他各自逃跑,不知會作何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