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海食客

　　“根據(jù)本熊的觀察，方案有2個：

　　1號方案是制備完成的鴨子也就是還差3道工序的版本，你去完成后面的步驟。

　　2號方案是完整的版本，也就是你把商品加熱一下，變成熱氣騰騰的樣子端出去就好了。

　　當然加熱設備會提供，絕對不是微波爐，哈哈。

　　總之，前者是可以完美復刻，后面就是六七成的樣子，畢竟現(xiàn)吃的人少。放一二個小時，冷了都一樣?！?p>　　“這……還是算了吧?！?p>　　張段杰略顯猶豫，而它則拉出了一張圖表，羅列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圖片。

　　“別急著拒絕嘛，少年你是否渴望傳說中的張氏味道，是不是很討厭那些議論之人呢……是不是想要完美復刻出來？”

　　“提問：什么時候放進去烤制？”

　　“10到18分鐘?！?p>　　“笨蛋，你是豬嗎？應該是第二次添柴之后；應該在感覺到爐壁最高溫的時候。再問一句，那腌制的時間呢？”

　　“配好之后……”

　　“完了，徹底沒救了，本熊覺得嘛，你還是放棄吧。標準的專業(yè)不對口，如果是上代使用者，也就是你父親。他是想傳承手藝，再發(fā)揚光做規(guī)?；惋嬵I域。

　　至于你，可能更需要其他領域，比如烹飪?！?p>　　屏幕上那頭熊兩手一攤，一副故作呻吟的樣子，揚聲器即刻傳出了涼涼的旋律。

　　“呀，那我不是沒救了……

　　張小熊盤坐在畫面屏幕的中央，一手托著門，一手托著窗，打量一眼搖了搖頭，向后一丟。

　　“對，沒救了，選吧?！?p>　　張段杰將手機丟在了桌上，癱坐在椅子，用力在屏幕上敲了敲它的臉。

　　“這還有得選嗎？我早就決定和混賬父親在一條道路上了，再說那些老食客可從不去街前面的那家，肯定是第一種方案了！張氏烤鴨是不能失傳的?！?p>　　嘆了口氣的張段杰回想起父親好幾次讓他來店里幫忙，自己都嘻哈糊弄了過去。

　　“廢話，本熊出品能是那些小作坊能比的？那么少年請支付17萬5926元?！?p>　　“我……”

　　一時語塞的張段杰指著它，那副摩擦雙手篤定的樣子，真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就打算讓我留1元錢嗎？”

　　“存活期這么多錢干什么你？當然是用來買買買啦！”

　　張小熊理所當然的白了他一眼，已經(jīng)開始算起賬來。

　　“你父親曾購買了一個虛擬工廠的額度，不過早就過期了，但可以省了服務費。

　　這筆款項中15萬元是用來訂購新的虛擬工廠配額，包括10萬元為生產(chǎn)線重構費，5萬元月維護費。

　　也就是15萬之后每月支付5萬元，可以支持月規(guī)模在50個訂單，總件數(shù)不得超過5萬件。

　　剩下的2萬元，就是買粗制品預處理鴨子了。因為一個訂單最低1000件起訂，所以這邊訂了1000件占一個月規(guī)模，付錢吧!”

　　“說到底，還是掐我這賬戶余額，這也太準了吧！”

　　“少年，不孤注一擲行嘛？更何況本熊才不想知道你的賬戶余額?！?p>　　“才怪！”

　　吐舌頭，拉眼皮，做個怪臉，再次算起了賬。

　　“反正這些都是最優(yōu)的計算，先不談這些的投資回報率，就咋們的虛擬工廠那代工效率可是富有盛名的。偷工減料什么的，不存在好嗎？每一個產(chǎn)品都濃縮了許多的步驟?！?p>　　“好啦，別念了，我投降好吧?！?p>　　“那么是這張尾號1134的這張卡嗎？檢測到有充足的余額?！?p>　　“我天！這都已經(jīng)打探好了！”

　　看著張小熊不加掩飾的壞笑，他有些無語。

　　“人生啊，我這是撿到小熊惡魔了嗎？”

　　屏幕上的那位一臉無辜，抱著一張臉，伸出了一個確定的按鈕。

　　“哼！本熊可不打劫。吶，要按就按，哪來那么多廢話！哎，真小氣，就這點比你爸可就差遠了。”

　　“按就按了！趕快收你的錢吧！”

　　“第一次送貨時間是明日下午3點06分32秒?！?p>　　畫面上突然出現(xiàn)一小疊紅磚，它很是嫌棄的看了幾眼這才一口吞下，勉強打個飽嗝，道出了送貨時間。

　　“要這么精確？”

　　“非準必達！嘻嘻——”

　　話音一路，熊影突然消失了，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一般，接下來的時間依舊和往昔一樣，他隨意地坐在后堂中央的方桌邊，一碗白飯一片鴨子。

　　視線穿過了門隙，透過櫥窗，路上的行人已經(jīng)不多了，漸漸的路燈亮起，暖黃的燈光在青石板的石街上晃動著。

　　“呀，已經(jīng)18點了，這里還是老樣子！大家都關門嘍！”

　　自言自語了幾句，熄滅了幾盞大燈便轉入了后堂角落，小床邊亮起的一個燈泡，張段杰靠在床板上，刷著手機。

　　心不在焉的樣子，那腦袋里卻是不少亂哄哄的思緒，讓人煩躁不已。

　　索性一關燈將腦袋埋在了被子里，翻來覆去的，實在是難以入眠……

　　“要不，還是數(shù)數(shù)羊吧，一只；二只……”

　　哎，他好像還是那么多年來，又一次有了快點過掉這一天的想法。

　　“咚咚咚！”

　　“張哥哥，在嗎？”

　　清脆的扣門聲，隨后響起的女聲，突然間擊潰了想要早早入睡的張段杰，他立刻從床上撲騰了起來。

　　“我在！我在！等等！”

　　大聲喊了兩句，蹬上拖鞋快速緊了緊松掉的扣子，還特意地向后縷了一下發(fā)梢，便急步來到了側門邊。

　　打開門，四目相對。

　　街道上被風卷起的落葉向著里屋猛撲而來，尤其是那頭黑黑的長發(fā)，肆意飛舞，拍打著那清秀的臉龐。

　　昏暗的光亮下，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拘謹，原來是她呀，張段杰立馬回過了神。

　　“呀，是你！”

　　“張哥哥，我……”

　　“抱歉！抱歉！有事，先進屋說吧，天氣也已經(jīng)轉涼了。”

　　說著一拉門，自顧自地來到了破爛的斗櫥前，尋著記憶拉開了長抽屜，準備泡起茶來。

　　“呀，張哥哥……真的不用了?！?p>　　“哎，我這后堂挺亂的，……”張段杰邊說邊不自覺地打開了鐵罐，“其實你不用每次過來，他們那些話語，我習慣了?！?p>　　“其實多交點朋友，蠻好……”

　　張段杰沒有回頭推上了抽屜，扭身就是想要拿熱水瓶，卻聽到了身后的一聲抽涕。

　　心中一抖，立刻坐在了她的一側，明晃晃的白熾燈下，那眼神依舊清澈，愛笑如她，卻泛起了淚光。

　　然而，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凝滯，他好像不知道如何是好，緩緩收了回來。

　　“呀，陳慧，你這是……哦，對了，是我做的烤鴨，不會是今天特別難吃吧？都怪我搞砸了呀，被家里人埋怨了吧……”

　　對張段杰而言，其第一反應就是來找他算賬的吧，而其并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瞬間那抽涕聲似乎再也聽不到了。

　　有些反應過來的張段杰，立刻打起了岔，“那個……”

　　“嗯嗯?！?p>　　陳慧回以一笑，接上了話。

　　“沒事。我就是來吐槽的。張哥哥，其實那烤鴨確實是蠻難吃的！真的太難吃了！難吃到就是太難吃了！”

　　“呀，這鴨子怎么就難吃了？我做的鴨子可是……”

　　一下子卡殼的張段杰，不知為何竟然說不下去了。

　　突然，些許涼意從手臂傳來，他僵硬的將腦袋轉到了一邊。

　　“張哥哥，其實我今天來……只是想來……告別的。”

　　“告別？發(fā)生了什么？你不是今天剛放學，還和朋友一起過來的嘛……”

　　溫熱茶杯，飄著熱氣，慢慢蒸騰，消失。

　　“我和我們這兒大多數(shù)的人一樣，只不過這學費太貴了。今天那位朋友，算半個朋友吧。一學姐，去年就去了市區(qū)省城，所以……”

　　“去省城？很好呀，市里那地方燈紅酒綠的，可不比我們家這邊，雖然就幾十公里，但那里機會多，是年輕人該去的地方。

　　我那一幫老同學也在那里，哪怕半途出來的，現(xiàn)在也定居在了那。甚至他們現(xiàn)在，都有可能跑到五湖四海去了吧?！?p>　　聽著張段杰樂觀的語氣，她并沒有高興，眼神里竟然出現(xiàn)了一絲絲的憂傷，至少張段杰是怎么認為的。

　　“但是……張哥哥你呢？從我初中那會開始的吧，一直在這賣起了烤鴨?！?p>　　“我嘛，知道不，哥在外面可是很厲害的，誰不知道我？真龍電子市場第一快修手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只是哥不想再和那些人打交道了，所以回到家里來接父親的這家店了。

　　畢竟這里也不算鄉(xiāng)下，撐死就是個郊區(qū)罷了。四通八達的，去省城又方便，如果你在那要修手機的話，盡管去那真龍電子市場，報上哥的名號，保準不會被宰！”

　　看著張段杰略帶夸張的說辭，陳慧一笑作別。

　　“謝謝啦，張哥哥，走啦！”

　　說完她便要起身離開，就在那雙手從他視線挪開的一瞬間，張段杰的心里不覺一空。

　　那感覺又來了，就像自己往昔的那些真兄弟們，一個個都有了遠方，一個個都有了晴空一般。

　　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即刻追到了門口。

　　“嗯？”

　　似乎是聽到了身后的動靜，陳慧不禁回頭。

　　那清澈帶著笑意的眼神，讓時間不禁倒轉。

　　就仿佛回到了那年，好像也是這么一個季節(jié)，臨近黃昏的時候，一個少女背著書包隔著櫥窗問著他。

　　“今天張爺爺不在嗎？那烤鴨還賣嗎？給我來個半只吧！”

　　那一天是張段杰整整數(shù)十天沒有生意，她是第一個來惠顧的。

　　她笑得很甜，很是燦爛。

　　“張哥哥，你……”

　　“哦，對了。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能不能明天也來嘗一下我的烤鴨？我今天找到了一些新的方子，就是新的思路，想讓你嘗一下。這一次我很有把握的，肯定是你想要的。小時候的味道?！?p>　　“呀，是張哥哥的新配方？那我明天一定要嘗嘗呦！”

　　“可以給你免費……”

　　“不不不……免費就不需要了，走嘍！”她轉身揮了揮手便離開了。

　　路燈下那嬌小身影漸漸遠去，身形慢慢模糊直到消失不見。他這才放心，趁著夜色仰頭看向堂內墻壁上的隔板，搖曳的紅光。

　　“老食客，一個一個都走嘍?！?p>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關門關燈睡覺的，如往昔一般死寂的夜晚，張段杰卻期盼起了晨曦再一次灑來之時。

　　他充滿了干勁，心里想著應該明天會有新的東西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