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處山腰避風(fēng)坳地,大概是沒有寒風(fēng),長出了絨絨的青草,仿佛是一席草毯,午后的太陽淡淡披到人身上,也不覺得冷。
連曜放下寶生,親撫著她的劉海。寶生從未經(jīng)歷****的事情,此時被連曜緊緊抵在土堆上,害怕他看輕了自己,但更多是自責(zé)。很多人的影子在眼前晃動,父母,謝睿,程雪煙,各種幻影交疊在一起,各種聲音在耳邊晃蕩,一時萬念聚集竟有些眩暈。
腿腳一軟,人便撞到土堆上,觸碰道背上的傷口,“哎呦”一聲。
寶生急了,胡亂推開連曜,連曜一把反手禁錮寶生的手,寶生不肯,連曜唰的抽了腰帶反綁了寶生的雙手,寶生嚇到了,哀哀道:“連大哥,不能這樣的。連大哥,我背上痛的厲害?!?p> 情急之下隱隱紅了雙眸,連曜還是不讓,反推了寶生的頭重重按到土里。連曜雙眼通紅迷離,寶生嚇的哭起來,一口咬到連曜的肩。
銀牙之下,連曜被哭聲驚醒,方醒悟自己魯莽造次了,放開了寶生轉(zhuǎn)身過去,輕輕平復(fù)了氣息。方轉(zhuǎn)過來扶起寶生查看傷口,只見本來收了血的傷口又開裂,血污沁出了小襖,染成了刺目的一塊,面頰也沾滿了泥土。連曜心疼之下,又有些詫異剛才的情動,想來剛才沖破封穴,蠱毒運行周天,情動之下,蠱毒竟有催情的作用,催情之后就是劇烈毒發(fā),實在是驚險至極。
剛才當(dāng)著寶生的面,不齒向謝睿索要解藥,此時卻深陷險境。
連曜沉沉道:“寶生,我?!币膊豢险f自己是被蠱毒迷糊了心智,見寶生衣衫有些不整,便說不下去,默默幫忙將寶生衣襟系上,卻被寶生一把推開。
事出猝然,寶生有些說不出的驚恐和難過,低了頭別了裙帶和衣襟。連曜不敢看她,偷偷退到一邊,頹然坐了下來,只覺得體內(nèi)血脈仍然狂躁,連曜少有的怒火,操起長劍就對著自己的手掌一劃,掌心割裂,鮮血噴涌而出,灑遍了土堆。
瞬間清爽了不少,連曜頓時明白過來,這蠱可隨血脈流蕩,也可隨血流而出。又割開幾道深深的血口,垂手而坐。
寶生一時也不敢看連曜,過了很久竟然沒有聽到任何動靜,轉(zhuǎn)頭看過,只見草毯竟被染紅了大片。再望上看,連曜直身打坐,雙手?jǐn)傇诘厣?,沒有一點生氣。
寶生不敢靠近他,又被眼前的情形嚇到了,小聲喚道:“喂,喂?!?p> 連曜正在運行周天,想將蠱毒排盡,隱隱聽到寶生的呼喚,卻不能答話,只是游離于靜默之中。兩人相對而坐。
遠(yuǎn)處踏踏來了一馬,待走近了,卻是襤褸衣衫的江城子。
看到江城子,寶生突然有了種情緒的釋然,雖然師父不是父母那邊親昵,可以任意撒嬌,不能拉著江城子的衣袖哭鼻子,可在這世上,除了老太太,也只有江城子與自己有種割舍不斷的親情,那九年的時光是江城子看著長大的,那樣最溫馨的回憶在此時頓時變成了寶生的感情重心和凝聚,在這天涯之角,寶生如同溺水的人緊緊拉住這根牽掛不肯再放松。
江城子本來獨自鎮(zhèn)守西線峽谷,不出所料,安世榮余部聽得黑龍崖被湖水倒灌之后,倉惶向西逃亡,一舉被江城子網(wǎng)住,方得知連曜深入險境。交接了安世榮之后,于是急急向黑龍?zhí)墩鄯?。路上遇到舒安,卻說前腳連曜帶著寶生先走。
江城子掃了一眼連曜,知道他在運功療傷,不可打擾,便上前一掌拍上連曜的大椎穴,暗運內(nèi)力催功相助。
本來江城子仗著自己內(nèi)力雄渾,想幫連曜療傷,搭手之后大吃一些,發(fā)現(xiàn)連曜已經(jīng)自閉經(jīng)脈,方知連曜剛才情形緊急,使了最狠的一招。自閉經(jīng)脈便可肅清蠱毒,但血脈流失,內(nèi)功要喪失近半。江城子退了手掌,暗嘆一聲,見寶生也精神萎頓,大概也猜到發(fā)生了些曖昧之事,可自己是個出家的道人,不方便詢問,便對著寶生說:“我?guī)阆然貭I地,著人來護(hù)他便好?!睂毶匀徊簧徇B曜,卻又不敢靠近,急的不知所措。
江城子很是冷靜:“他沒事的,你在這里反而會于他運功不利。走吧?!闭f著說著拉過寶生上馬。
寶生看過連曜,見他雖然沒有回話,但嘴角微揚,似乎做了肯首的姿勢。
待江城子和寶生趕到安慶草壩大營,因為打了勝仗,不再擔(dān)心敵人偷襲,將士們已經(jīng)搭起帳篷。江城子安頓寶生和自己住了一頂帳篷,又著人燒了熱水,讓寶生洗漱。
寶生身上有傷,動作并不方便,又不敢浸濕傷口,便略略搽拭了便睡下。這一路驚心動魄不能回想,而斷了謝睿的念想,自己也是如此難受,連曜直到半夜都沒回到駐地,寶生聽得江城子呼嚕漸起,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夜里漸漸下起了春雪,脆蹦蹦的砸到帳篷上,落下些細(xì)密的黑影。
突然聽到帳外車軸骨碌的聲音,寶生轉(zhuǎn)頭看去,帳幕上隱隱有些火把的跳動。
寶生披了衣服就跳到地上,隨便套了雙鞋就奔出去。
只見主帳前,一眾將士密密實實的擁著一架寬大的馬車,人墻排的牛高馬大,寶生想湊前也寸步難行。只能瞇著眼睛掂著腳丫從人縫中偷看著光景,愈發(fā)覺得這馬車熟眼。
左邊一人,寶生一看確是陳彤鐸,只見他下了馬,彎腰將馬車撩了簾子,一陣衣衫窸窣的響動,一位艷麗女子披著紅狐大氅,緊緊扶著連曜小心跨下馬踏。
只見她面色素凈,眉頭緊皺,未著妝容,頭發(fā)簡單挽起,只叉一簪子。即使這樣,這些久經(jīng)沙場軍紀(jì)嚴(yán)謹(jǐn)?shù)膶⑹窟€是忍不住發(fā)出陣陣驚嘆。
寶生一眼就認(rèn)出,是程雪煙。遠(yuǎn)遠(yuǎn)的,就聞到她身上那陣幽幽的甜香。程雪煙每每走動,便如仙子移步。
寶生心中一沉,不知所措,眼睜睜看著程雪煙扶著連曜進(jìn)了主帳。主帳中篝火晃動,人影飄動。
寶生就呆呆站在帳外,盯著帳幕,看著好似雪煙幫忙連曜洗漱,又扶著他睡下,吹了燈去。
四周復(fù)歸一片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巡邏的列隊奇怪的看著這個女孩披頭散發(fā)的呆立在雪地里,為首的百總上前拍了拍寶生的肩頭,寶生方回過神來。
百總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地下:“姑娘,下雪了,冷的厲害,是哪個帳子的,回去吧。”
寶生低頭才發(fā)現(xiàn)出來時候只是套了雙布靴子,時間久了被蓋上了雪沫,雪水灌進(jìn)鞋子,凍的不出感覺了。
寶生低低的“嗷”了聲,緊抽了身上的衣服,縮著肩慢慢踱步回去,每走一步靴中的雪水便擠出來,寶生茫茫然地抬頭望了望有些灰色的天際,喃喃的說:“下雪了,爹爹,你在哪里呢。”
掀了帳門鉆進(jìn)去,江城子卻起了床,點了幾只火燭,燒旺了炭火,見寶生回來,只是不動神色道:“先烤烤腳吧,燒了羊奶,熱在錫壺里?!睂毶帕寺?,默默坐下火邊的蒲團(tuán),拔了濕掉的靴子,光了腳杵在地板上。
江城子自己卻拿起一袋酒囊,仰頭喝了一口,嘖了一聲,也注視著火光:“以后的事情,你有沒有什么打算?!?p> 打算,寶生心里默默的念叨,以前的打算只是守著爹爹,過兩年也許嫁個普通人家,可現(xiàn)在父親沒了,連曜是自己的打算嗎?寶生愈發(fā)沒有底氣,垂了頭去。
江城子又吱了口酒,語重心長道:“若是暫時想不清楚,不如跟我回淮南一段日子,以前讓你進(jìn)了道門,你父母不許,現(xiàn)在你覺得如何?我看你資質(zhì)不錯,小時候就想教授你武功,但你畢竟是官宦人家的女子,我不敢教的太多,現(xiàn)在便可盡數(shù)傳你些?!睂毶沽吮蚰?,暖在手中,隨師父進(jìn)了道門,倒是個不錯的道路,可是連曜,又算是怎么回事兒?
江城子道:“寶生,反正你也沒想清楚,是進(jìn)入紅塵還是入了方門,或者一早我們安葬你的父親之后就先行離開,隨我去四處游歷一番再說,散散心就想清楚了?!?p> 寶生還是想著連曜,他說程雪煙和他沒有關(guān)系,但今晚兩人同住一帳又是如何,他對自己用強,是不是對雪煙也是如此?胡思亂想之下,傻傻的撒潑了牛奶。
再也想不清楚,又不敢去看一眼,心里翻騰的攪動。只鬧了一夜,寶生頭疼的厲害,想出去取水洗把臉。
聽得帳簾一動,一人盈盈的鉆進(jìn)來。寶生挑了眼睛瞪了她一眼,腦袋炸開了。
車仔紅茶李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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