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迢背靠著合歡樹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的抱著背包發(fā)愣。三眼靜靜的趴在旁邊,用喙梳理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金色羽芽在尖喙的刮擦下逐漸變成一朵一朵的小絨毛,它已有從禿鳥進化到有毛一族的跡象。
一陣清風吹來,合歡樹枝頭輕擺,數(shù)朵嫣紅粉白的合歡花隨風飄墜到迢迢懷中,迢迢撿起一朵小絨扇般的合歡花,指尖從嬌嫩若纖細羽絨的花絲上劃過,清淡的甜香縈繞鼻息,令她精神為之一振。
“這香味真好聞?!碧鎏鰧⒒ㄅe到鼻前深吸幾口,覺得頭腦又清明不少,遂對背后的合歡樹感謝道:“真是謝謝你。”
合歡樹很是高興:“月蠶蛾最怕我這花的味道,每次我開花它們顯得特別煩躁。我的花絲能夠感知到生物的動作,只要它們敢飛近我就抖它們一身花粉!”
原來合歡花的每一根花絲都能夠象雷達一樣感知到空氣波動信息,一朵花由上百根花絲組成,一棵樹上上下下有幾千朵花,就等于它全方位的開著無數(shù)超感生物雷達,涵蓋她身周十幾公里范圍。即使沒有眼睛,她也能“看”到這個范圍內(nèi)的任何一個角落里發(fā)生的事情。
合歡樹生性羞澀,帶著豐饒女神氣息的迢迢來到時它沒敢和她說話,直到看到迢迢被月蠶蛾包圍陷入幻境才配合著三眼用蛛索將她拉了出來,并送上合歡花驅(qū)除后遺癥。
迢迢嗅著合歡花,心里感激救它出困的合歡樹,得到肯定嘉獎讓羞澀的合歡樹話多起來:
“月蠶蛾很是討厭,亂在地里噴東西,害得我一沾那邊的空地就會爛根。”合歡樹和月蠶蛾是老冤家,提起來就牙癢癢?!坝幸淮挝议_了好多花,它們居然趁我晚上睡覺召來什么東西把我的樹干都撞得差點斷了,我知道是它們搞的鬼,第二天傍晚開拼命開更多的花,全部隨風飄到它們的領(lǐng)地去,讓它們不能布幻境,早上醒來一看,它們睡覺的地方被闖入的動物掀開了,滿地的尸體象鋪了一層飛蛾毯。從此之后它們再也不敢來找我麻煩!?!?p> 就像在毒蛇出沒的洞口多半會生解毒草,月蠶蛾的領(lǐng)地旁一定會長合歡樹,合歡花的香味會破除月蠶幻境的蠱惑,使人神智清明。相比起七彩桑海與月蠶蛾的相愛相殺,相生相克這條世界平衡規(guī)則,在暮雨森林還是起效的,迢迢微笑著把兩朵合歡花別在鬢邊。
“您身體還不舒服嗎?要不要站到我的枝頭上透透氣?”合歡樹關(guān)心的問,它枝頭呼啦啦的開著一片合歡花,羽毛般的綠葉上象托著一團朦朧的粉霞。
迢迢點點頭,合歡花垂下一根樹枝,迢迢坐到樹枝上,樹枝穩(wěn)穩(wěn)將她舉到樹梢。此處甜香更為濃密,無邊無際的綠在眼前鋪開,隨著連綿起伏的樹梢向前望去,一座銀灰色的山崖矗立在不遠處,在陽光下閃著金屬般的光澤。原來才走這么一點路???迢迢望著熟悉的浴谷山崖感慨。
“浴谷離這里是挺近的,但是周圍有結(jié)界,我的花絲“看”不到里面。”合歡樹聽見迢迢的感慨,將所有的花絲朝浴谷方向轉(zhuǎn)動,頗為遺憾的說。
“結(jié)界?迢迢一路過去沒有感覺到什么結(jié)界啊,難道是專為屏蔽這種聲納探測而設(shè)立?”迢迢疑惑。
“浴谷是豐饒女神沐浴的山谷,所有的植物與動物都不得用自身能力進行窺視。違者將承受女神的怒火?!焙蠚g花解釋,“我雖然能‘看’得很遠,但它除外?!?p> 迢迢心中一動:“那你能看到一處垮塌的廢墟么?新近被火燒出了一塊空地。我想去那里找點東西?!?p> “你是說垮塌的神廟么?它并不遠,在浴谷U形谷口正對著的那條線上。”合歡樹給了迢迢一個驚喜。
迢迢還想要一個更大的驚喜:“你知不知道走出這片森林路?我好想走出去?!?p> 合歡樹樹枝輕擺,猶如少女搖動粉色裙擺:“在我所能‘看’見的地方全是樹,沒有‘路’?!?p> 希望破滅,迢迢很是惆悵,但仍不忘利用每一點資源:“能不能請你把你看到的一切畫一張地圖給我啊?”
“我不會畫啊!”合歡樹很難過,所有的羽狀葉片和花絲都輕輕的蜷縮起來。
迢迢趕緊安慰這個嬌弱的樹美人:“沒關(guān)系,你說給我聽,我來畫。你已經(jīng)幫了我很大的忙了?!眲裎苛季?,蜷縮的羽毛葉和花絲才慢慢舒展開來。
剛恢復(fù)一會,合歡樹的樹葉花絲又唰地卷起來,象是受了極大的驚嚇,迢迢正要詢問,它有點恐懼的告訴迢迢:“女神使者在啄我的樹干!”
“女神使者?”迢迢沒聽明白。
“就是那只帶著女神氣息的大鵬金翅幼雛?!焙蠚g樹解釋。
“它肯定是等得不耐煩了,麻煩你將它也帶上來,還有我的背包?!憋柺芫裾勰サ奶鎏鰶Q定今天要善待自己,不再苦哈哈的背著死沉死沉的包從地面上盲目徒步,而是下暮雨的時候從樹梢上讓植物們一路傳遞回去。
從這里到浴谷直線目測大概只有兩三公里,這點距離她居然走了大半天,也不知上午在樹林里繞了多少彎路。以她現(xiàn)在和植物的溝通能力,加上身上的精神屏障會在雨水暫時失效,平安回去應(yīng)該不是問題。
等待暮雨期間迢迢可以坐在合歡樹上聽它解說地理環(huán)境。然后在心里描繪一幅地圖,準備回去刻畫保存到妥當?shù)牡胤?。雖然合歡樹只能告訴她這森林的一小部分,但就像畫拼圖,自己一點一點的將聽過的、走過的地方記錄上去,假以時日,她總會憑著一幅完整的地圖,脫離蠻荒回到文明世界。至少她是這樣以為。
合歡樹按照迢迢的意愿將三眼和背包都帶了上來,三眼很是不忿自己獨個被留在樹下,雙足牢牢的抓緊樹枝,別過頭不理迢迢。它喙尖爪利,身上遍布一層淡黃色的絨毛,氣鼓鼓的站在枝頭倒是有了三分猛禽的氣概。
迢迢心里牽掛著地圖,只敷衍似的摸摸它的頭,接著問合歡樹:“你說那坍塌的神廟在浴谷的正對面?大概多遠哪?要怎么走才能最快到達呢?我在森林中老是不知不覺的繞彎路?!弊鳛槁钒V的她,感覺自己在按照直線走,其實一貫是在憑著本能走,走得彎彎繞繞神出鬼沒,最后變成目的地遙在它處,自己不知走到何方。
合歡樹想了想:“浴谷和神廟廢墟其實不遠,它們中間每隔一段路都有一棵指引木,氣候溫和時指引木是綠色,氣候酷熱時指引木為藍色,氣候寒冷時指引木為紅色,完全黑暗中它會閃耀著光芒,指引著信徒們前進的方向。這是一個堅強的樹種,活著無故不死、死后萬不倒、倒后萬不朽。只要仔細尋找到指引木的蹤跡,就能從浴谷快速到達神廟而不會繞彎。”
“你知道得真多!”迢迢很興奮,蛇藤只給它塞記憶碎片什么也不告訴她,看人家合歡樹多大方。
合歡樹羞澀的一低頭:“我雖然看著年輕,其實已經(jīng)活了很久。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一只美麗的鳥老是黃昏過來吃月蠶蛾,為了避免幻境的傷害,它每次都會從我這里要一些花粉,偶爾它也會給我講些故事,它說它是百言鳥和一種神鳥的后代,不但會溝通萬物,還會施展幻影迷惑敵人?!?p> “白天森林里居然有鳥敢活動?”本來還打算一出浴谷就從樹梢直飛目的地,但天空中可能會出現(xiàn)兇禽?!老天爺,你讓我順順當當?shù)耐祩€懶會死?。?!非要設(shè)這么多可能性障礙!不過一般來說鳥只愛天上飛,只要不去樹梢曬太陽躲在樹林里危險就不大,迢迢腹誹幾句,接受現(xiàn)實:“那只鳥有沒有說過森林外是什么?”
“沒有,它還沒來得及給我講就死了。有一次它大意了,兜獵樹網(wǎng)住它,瞬間吞進肚里,它甚至都來不及叫一聲。”合歡樹很難過,“在森林中白天出現(xiàn)得最多的就是鳥類,因為相比森林其他地方而言天空算是比較安全的,就這樣,一不小心也容易送掉性命。”
“什么?出現(xiàn)的最多?意思是白天除了鳥外還可能會有其它動物出來獵食?為什么我從來沒碰到過?”迢迢一聽白天也可能有林中土著出現(xiàn),先是震驚,然后聯(lián)想起第一天見到的大黑蛇,心情頗為悲憤。至于為什么沒碰到過,她略一思忖就想通了,因為在這個地方的時日還短!上得山多終遇虎,所不定哪天就遇上了。
“只有那些最大膽的,最厲害或者神經(jīng)錯亂的動物才敢白天出來。但多數(shù)是死路一條,植物都很歡迎加餐。”合歡樹安慰迢迢。迢迢著重聽了前面半句,心里更是惶恐。
合歡樹感覺到她的恐懼,安慰似的將羽毛狀的樹葉輕輕的撫過她緊皺著的眉頭。
“我很勇敢!我有很多先天優(yōu)勢!我吉人天相!我不怕怪物!”迢迢催眠自己,按壓下心中的不良情緒,努力微笑:“請給我講講你所知道的一切吧,先從浴谷旁邊開始好么?”
合歡樹見迢迢恢復(fù)狀態(tài)轉(zhuǎn)移了話題,也順勢開始介紹自己所看到過的一切……
三眼聽不見合歡樹說話,站在旁邊的樹枝上看迢迢面色變幻莫測,一會青一會白,開始還覺得有趣,不久即覺得無聊,遂將目光轉(zhuǎn)向開闊的天空,心中暗暗盤算,到底要隔多久羽毛才回徹底長全。如果又能在天空翱翔后,它想飛多高飛多高,想飛多快飛多塊,迢迢不再能夠以讓它走路作威脅,而且可以把迢迢不給它玩的東西叼到最高的樹頂,讓她也嘗嘗站在樹底下夠不著東西的滋味。
在心底小小的報復(fù)了一把,三眼很快樂的轉(zhuǎn)頭看向迢迢,卻看到迢迢面色嚴肅地問合歡樹:“晚上能發(fā)光的樹只有指引木么?”
聽過周圍環(huán)境介紹,迢迢決定萬不得已白天找不到指引木,就等武力值強大后晚上出去找。
“我不知道。”合歡樹招展的花枝扭了扭,嬌滴滴地說:“晚上我睡著了看不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