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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士

第四十九章 京師,孫家兩房老爺

大學士 衣山盡 2532 2010-08-20 05:19:16

    京師。

  進了正陽門,右手邊便是一片古老而肅穆的建筑,雖然都是低矮的小青瓦房,可終夜不熄的燈火,穿梭往來的人影,卻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春夜的寒風輕拂而過,人影晃動,燈光閃爍,卻聽不到半點喧嘩。

  風中隱約夾雜著蒙古高原的沙土灰塵的味道,四百年前的北京生態(tài)環(huán)境并不比現(xiàn)代好多少,每年春初,照例有幾場讓人煩惱的沙塵暴。

  沒錯,這里就是大明王朝的政治中樞。

  一進正陽門,迎面就是紫禁城巍峨的宮殿。右手是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和太常寺,而左手則是六部衙門。

  同金碧輝煌的皇宮相比,這一片建筑顯得破舊簡陋。官不修衙,偌大一片建筑群,自成祖遷都北京新建之后,就沒翻修過,很多地方都長著草。百年古宅,自然有許多不同尋常的地方。入夜之后自不用說,四下都能聽到夜梟撲棱翅膀的聲音,即便是白天,也時不時見到黃鼠狼在屋頂飛快跑過。

  正陽門西首那片建筑就是戶部衙門,大明朝王朝的錢糧度支中心。即便點了不少燈,院子里還是顯得有些陰森,尤其是從那幾棵茂盛的柿子樹里傳來的夜貓子的叫聲,更是讓人心頭一陣發(fā)寒。

  今夜正是孫家二房二老爺孫鶴年當值,他今年四十出頭,正是一個人閱歷能力精力最鼎盛時期??蛇B續(xù)值守了幾宿,依舊讓他疲憊不堪,只覺得腦子里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出頭緒。

  江南前線寧王叛亂已平,折騰了大明王朝大半年的寰濠之亂總算告一段落??商熳釉趽P州勾留不回,糜費千萬,每天天一亮,就是海量的銀子潑水一樣出去。

  大明朝國庫本就千瘡百孔,戶部的帳目早就爛得不可收拾。往日間,孫鶴年他們拆東墻補西墻尚可維持住這艘已經(jīng)漏水的大船一個基本的形狀??扇缃瘢熳佑H征平叛,這艘大船不以人們意志為轉(zhuǎn)移地揚帆出航,正行駛在驚濤駭浪之中,稍有不慎,就會散成碎片。

  這樣的日子若在持續(xù)下去,不但戶部尚書,連帶著下面的侍郎、主事們都只能去撞墻了。

  作為戶部一科主事,孫鶴年的主要任務是收繳湖廣一地的稅款。湖廣熟,天下足,今年的夏稅若能平穩(wěn)妥當?shù)氖绽U上來,江南前線的用度也能基本平衡下來。

  因此,對孫鶴年的工作,不但戶部尚書,就連內(nèi)閣首輔楊廷和大人也是寄以厚望。

  不過,自家的苦也只有自己家知道。湖廣富庶是不假,只要略微使些手段,今年夏稅比常年翻一翻也沒任何問題??赡堑胤降那闆r錯綜雜,鄉(xiāng)紳、豪族、藩王多如牛毛。官田、王田、民田,減稅的、免稅的犬牙交錯。收誰的,免誰的,收多少,減多少,都是一件值得仔細考量的事情。

  聽到夜貓子的叫聲,孫鶴年將因為連續(xù)熬夜而變得通紅的眼睛抬起來,搓了搓手,心中越發(fā)地感到不安。

  他辦公的房間很大,但因為堆積了大量的文擋書籍,顯得窄仄。屋子里很靜,燈火搖曳中,兩個小吏正埋頭核對稅款數(shù)據(jù)。

  孫鶴年本是一個深沉而平和的人,平日間對下屬也是和顏悅色??勺罱氖虑閷嵲谔珶╇s,加上熬夜后心情不好,剛才他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狠狠地訓斥了手下這兩個小吏。此刻,兩個小吏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埋頭做事,不敢多看主官一眼。

  看到手下誠惶誠恐的模樣,孫鶴年心中突然有一種難言的快感,權力這種東西真是一種誘人的美味啊。只要手上掌握了哪怕一星一點的權力,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榮辱。世界上還是什么東西比這更讓人向往的嗎?

  當然,片刻之后他就冷靜下來,也暗自警惕。能夠進戶部做事的人,哪怕職位再低微,也有一定的背景。就眼前這兩個小人物而言,能夠進得這個要害部門,背后肯定有大人物的關照。

  在戶部做事,又掌握一定實權,每日過手的錢糧就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指縫里漏一點,就足夠讓普通人一世吃穿不愁??梢惨驗槿绱?,坐在這個位置上,就如同置身于荊棘叢中,你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被扎到。

  從洪武朝到現(xiàn)在,戶部五科被砍頭被流放的官員還少嗎?

  恩,得找個機會安撫安撫他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

  京官難做,可油水卻足,尤其是戶部的主事,更是千萬人都垂涎三尺的美差。自己所坐著的這張椅子后面,還不知有多少人排隊等著補缺。

  這天眼見著就暖和起來,只等天一熱,天子就該起駕回京。到那時候,沒有了這筆龐大的開支,再在數(shù)字上動動手腳,這一關也就過去了。至于這一包爛帳,且封存在檔案室中,過個十年二十年,等下一任一科主事頭疼去吧。

  風漸漸地小了下來,空中的沙塵沙沙落下,落到院中樹葉上,在靜夜里清晰可聞。

  正想得入神,一陣腳步聲匆匆而來。

  被人打攪了思緒,孫鶴年有些不滿,一板臉,正要發(fā)作。抬頭一看,卻是長兄孫松年過來了。

  孫鶴年一楞,起身施禮:“兄長不是在太常寺值守嗎?”

  “也沒幾步路,抬腳就到,天子遠在江南,各部院的事反忙上三分?!蓖瑢O浩一樣,孫松年也是一個胖子,他身上那件官服有些不合身,緊巴巴地繃在身上,看起來讓人覺得難受:“先前我正在值守,突然有人過來見我,你猜是誰?”

  “哦,誰呀?”孫鶴年松弛了一下身體,隨口問。

  “毛澄毛尚書?!睂O松年得意地說。

  “等等?!睂O鶴年瞪了兄長一眼,示意他且不要說話,又朝屋中兩個小吏道:“還麻煩你們兩位去查查湖廣去年的稅賦單子,核對一個數(shù)據(jù)?!?p>  “是?!眱蓚€小吏知道這兩弟兄有話要說,忙站起身來,一施禮出了屋子。

  等這二人去得遠了,孫鶴年這才問孫松年:“可是禮部尚書毛澄?他找你做什么?”

  “對,就是毛大人。”孫松年得意地坐在弟弟面前,笑道:“毛大人剛才過來對我說了,禮部正缺一個員外郎,想推薦我過去。呵呵,也該著是我運氣,這些年我在太常寺那個請水衙門呆著,身上都發(fā)霉了。如今終于可去尋著一個好出去生發(fā)?!?p>  孫鶴年面色卻看不出半點喜悅:“兄長,以弟看來,你生性誠樸,本就適合呆在太常寺里。六部這邊雖然看起來表面風光,可這里面的水渾著呢,一不小心,就有不測之危?!?p>  聽到二弟著話,孫松年可不樂意了。明面上他是孫家族長,可家中的一應事務都由孫鶴年說了算。他本是一個懶散平和的人,也樂得不去操這些閑心??山翊问玛P自己前程,由不得他不爭。

  孫松年不高興地叫道:“鶴年你這話可說得不對,就興你在戶部風光無限,就不能讓我這個做大哥得進禮部滋潤幾天,哪里有這樣的道理?”

  “罷罷罷,既然兄長這么說,我還能說些什么?”孫鶴年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分,語氣一緩:“兄長若真想去禮部,我也不攔著。毛尚書是楊閣老的人,你隨了他,也出不了什么亂子,自去就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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