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韙聞張松之言,大驚謂道:“使君如此敷衍,豈不是讓我巴東民眾以身飼虎!”
然張松神情驟然大變,惡狠狠謂道:“這般人物,哪有資格牧我西川沃土!”
趙韙慌道:“兄此言何意?”
張松這才道明來意,厲聲謂道:“劉季玉父子皆為外州之人,來牧我益州后,對各族何曾有半點憐惜!其父在世時,能保一方平安,也就罷了,可如今的這位使君性子懦弱愚善,內(nèi)不能辨忠奸、外不能御強敵,值此天下大亂之際,這等無能之主,遲早會將我益州拖入水深火熱之中!”
趙韙作態(tài)謂道:“兄所言甚是,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張松附耳神秘兮兮謂道:“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早作打算,弟可曾聽說過江陵少將軍?”
“久聞大名,”趙韙謂道:“據(jù)說其廣施仁政,愛民如子,又說其乃天帝之子下凡,身邊多有星宿護佑,或精通謀略,或用兵如神,這兩年荊州勢力大漲,全賴其得天佑也!”
張松朗聲道:“成事在人,與天何關(guān)!如此明主,就在身側(cè),我等益州各族何不獻城以投之!”
趙韙點頭稱是,然又皺眉謂道:“只是如今秭歸縣、白帝城皆在東州兵手中,卡住了我等東去以及江陵西進的咽喉要地,其城堅池險,易守難攻,卻是如何是好?”
張松笑道:“吳懿乃無能之輩,東州兵匹夫之勇,在我眼中,皆不過土雞瓦狗耳,談笑間便可滅之!”
趙韙忙揖拜謂道:“愿聞其詳!”
張松遂上前附耳細細道出胸中計策,趙韙聞言,大喜謂道:“吳懿此賊,必死無葬身之地也!”
數(shù)日后,張松親赴秭歸,邀吳懿來永安城,稱自己恩威并施,已成功安撫巴東郡各族,并將在城中擺下筵席,只需吳懿出個場做做樣子,這件事便算過去了。
吳懿早已收到劉璋書信,知道張松乃受命前來調(diào)停此事,故絲毫沒有起疑,但此子跋扈慣了,事到臨頭,依舊出言囂張:“只需我東州兵出馬,輕輕松松便能把這些土豹子打得跪地求饒,到時候再殺兩個以儆效尤,何須要給他們面子!”
張松好說歹說,勸吳懿以大局為重,他才勉勉強強同意去永安,但堅稱本部兵卒早已依律懲處,到時絕不會再有什么致歉、認錯之舉。張松自是滿口答應(yīng),后者這才點齊百余名親兵,皆衣飾鮮明、披甲持銳,騎著高頭大馬,威風凜凜的進了永安城,哪里有半點是要來服軟的模樣。
一路張松巧言相迎,什么將軍年輕有為、使君賞識、前途無量,哄得吳懿心花怒放,暈暈乎乎來到郡守府衙門前,卻見左右大路上車馬全無、一片冷清,看不到半個行人。吳懿大感不解,疑惑相問,張松卻毫不慌張,笑答道:“此乃凈街掃塵,是迎接貴客的禮儀,趙太守和各族族長都在大堂等候,還請將軍隨我同去。”
“趙府君實在是太多禮了,末將愧不敢當啊!”吳懿聞言大喜,興沖沖的望大堂而去,親兵自是緊緊跟上,張松貌似隨意從旁提了一句:“我多句嘴啊,將軍今日來畢竟是要做做樣子的,帶這么多威猛的甲士怕是不太合適呀。”
吳懿一聽,頓覺言之有理,遂讓部下在大門外守候,只帶了三兩名親隨,高高興興的進了府衙大院。
才轉(zhuǎn)過影壁,身后厚重的衙署鐵門便已徐徐關(guān)閉,再看前面臺階盡頭的大堂,燈火昏暗,毫無喧囂,吳懿頓生不安之感,出言問道:“為何堂內(nèi)一片寂靜?”
張松搪塞謂道:“許是太守大人在訓斥各大族長,故而氣氛肅穆。將軍且稍待片刻,我這就去通報一聲,好讓他們出來相迎?!?p> 說罷便大步往堂內(nèi)走去,別看他身子矮小,步子卻飛快,吳懿略一愣神,便已“噔噔噔”躥入了大堂之內(nèi)。
吳懿連忙帶人追去,卻見大堂中空空蕩蕩,哪里有半個人影。他心知中計,正想往外逃去,卻聽密集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數(shù)百兵卒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將他牢牢包圍在了中間,當先一人,披甲持銳,怒目而視,正是巴東太守、征東中郎將趙韙!
以多打少,吳懿又不是什么萬夫不當?shù)拿蛯ⅲY(jié)果毫無懸念,當場便被拿下,等在門口的親兵也被大軍圍剿得干干凈凈。趙韙隨即盡起巴東郡兵,趕去攻打秭歸,本地百姓聽說府君要剿滅作惡多端的東州兵,皆拍手稱快,踴躍參軍者不計其數(shù),巴東本地大族在張松的聯(lián)絡(luò)下,更是紛紛見機起事,將本族部曲盡數(shù)交由趙韙統(tǒng)帥,待大軍至秭歸城下時,已有數(shù)萬人跟隨,一眼望去浩浩蕩蕩直至天際。
城中守軍還想頑抗,但張松將吳懿帶到陣前,脅迫他以主官之名叫開了秭歸縣城門,而后大軍一涌而入,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下這座作為益州東門戶的堅城。
然東州兵在發(fā)現(xiàn)不對勁后,在副將龐樂的率領(lǐng)下逃去了白帝城,且他們深知巴東人對他們恨之入骨,無論張松如何誘騙保證,都堅決不肯出降,趙韙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強攻。
白帝城建位于三峽最西側(cè)的江邊崖頂之上,如同一根楔子般探入江面之中,死死卡住大江水道和狹窄的陸路官道,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此城三面臨水,峭壁如仞,猿猴難攀。一面為陸橋,狹窄難行,卻是必經(jīng)之路。從路橋往上,山勢雄混,步步險隘,易守難攻,趙韙所部雖眾,卻大多為雜兵,攻城并無章法,在城下?lián)p兵折將而不得寸進。且白帝城內(nèi)既可自取江水為用,存糧也在三年以上,縱使被長期圍困亦是不懼。
與此同時成都方面益州牧劉璋已獲悉此事,起用頗有威望的巴郡太守嚴顏,統(tǒng)領(lǐng)巴西郡、巴郡、涪陵三郡共計兩萬兵馬前來圍剿,很快便抵達巴東。
嚴顏用兵嚴謹,步步為營,并不著急直取大城,而是將沿途各處本土大族的莊院堡寨逐個拔去。那些個大族的家兵部曲哪里是正規(guī)軍的對手,嚴顏所部三郡聯(lián)軍一路兵鋒勢不可擋,不日便打到巴東郡治永安左近。
形勢可謂是危如累卵,也就是在這般刻不容緩之時,張松的求援信通過影衛(wèi)的秘密傳遞途徑,急速送到了江陵簪花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