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周枝兒如何哭哭啼啼地被送往了家廟思過,只說小雙翌日就正常去知味小筑當(dāng)她的小掌柜。她原本就沒有受傷,被逼著喝了幾碗靜心凝神的藥,沐氏看她沒有大礙,也就隨她去了。
“小妹你是沒看見,周枝兒被她大哥打的那叫一個凄慘!”阿丘不放心,特意向?qū)W里告了假,陪著小雙去知味小筑。昨天小雙沒有看到周枝兒的下場,現(xiàn)在阿丘活靈活現(xiàn)講給她聽。
小雙好笑地看了阿丘一眼,原本沉默內(nèi)斂的少年怎么變得如此聒噪。不過對于周枝兒所受的懲罰,她并沒有放在心上。聽這周順敏的做派,他也不過是怕妹妹得罪江瑤兒而已。
兩兄妹一路說著話,離著知味小筑還有十幾米,就看到店門口圍了些看熱鬧的閑人指指點點。
“這是怎么回事?”阿丘詫異,一個箭步?jīng)_了過去。
小雙心里也一個咯噔,大雙比她先走,雖說有夏花陪著,難保不會惹上什么麻煩。
知味小筑的門口,大雙和夏花渾身濕淋淋地站著,身上飄出陣陣惡臭??礋狒[的閑人雖然怕臭,捂著鼻子遠(yuǎn)遠(yuǎn)看著,但也不愿意散去。
人群前方是一個分外熟的背影,此刻正叉著腰狂妄地笑著:“小賤丫頭,讓你知道爺?shù)膮柡?!真以為我們周家好欺?fù)了?以后爺天天早上讓人送你們一桶‘好貨色’!”
周順睿也郁悶,二妹被打,還被送到家廟,母親不敢在大哥面前說什么,倒是在他面前哭了半宿。周順睿知道是為著小雙的緣故,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只恨不能生啖其肉。
被擾得半宿沒睡的周順睿早上還要看著二妹哭哭啼啼被送走,心里煩悶,索性在街上溜溜達達。哪知道無意走到知味小筑門口,想到知味小筑是劉小雙開的,更是恨不得一把火燒了才好。
這時候,正好跟著他出門的一個小廝叫癩痢子,平日最是無賴。看到主子不爽,也能猜出幾分緣由。這癩痢子別的不會,偷雞摸狗的下三濫最是拿手,于是在周順睿耳邊如此這樣一番,一個下作又惡心的主意就出來了。
周順睿把其他小廝招過來,讓他們?nèi)ソ诌吶思壹依镔I幾桶夜香,要臟污了這知味小筑。正準(zhǔn)備潑的時候,大雙帶著夏花來開門了,周順睿一不做二不休,指揮小廝直接往她們主仆二人身上潑去。大雙和夏花沒有防備,雙雙遭殃。
大雙和夏花被潑傻了,身上陣陣惡臭直教人作嘔。這時候周順睿得意洋洋,感到心中的惡氣終于出了一口,“叫你和我妹妹作對!”
大雙和小雙長得很像,不是親近的人難以辨認(rèn),周順睿這是把大雙認(rèn)成了小雙,見平日伶牙俐齒的小雙現(xiàn)在被潑了一身夜香,啞口無言、手足無措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爽好爽!
阿丘在人群外見了大雙這個樣子,氣得兩眼血紅,正要上去教訓(xùn)周順睿,冷不防身邊一個人三兩下就擠進人群,跑到周順睿身邊,趁著他正得意,抽冷子就給了他一鐵勺!正是最恨別人欺負(fù)大雙的小雙!
周順睿痛得捂著頭蹲了下來,小雙猶自不解氣,高高舉起從旁邊的餛飩攤上順來的大鐵勺,狠狠向周順睿身上砸去:“打死你這個混蛋!打死你!打死你!”
周順睿痛得眼淚直飚,幾個小廝在他挨了幾下后才反應(yīng)過來,上來搶小雙手里的武器。
阿丘自然不會讓人把小雙給打了,幾個利落的拳頭之后,沒有習(xí)過武的小廝都躺在地上打滾了。
“好痛!賤人你等著,我一定會讓你好看!”周順睿在小雙的追打下,鼻青臉腫地逃走了。
夏花站在一旁扶著大雙,眉間糾結(jié)著不耐煩。等小雙把周順睿打跑以后,才拽著大雙進了后院。實在是太臭了,她們一說話就得被自己熏吐了!
已經(jīng)有伙計來上工了,剛剛小雙大發(fā)雌威把周順睿打跑了,擠在人群中的伙計也不好意思地進了店,趕緊燒開水給大雙和夏花沖洗。
幸好后院有口井,一桶桶水從頭淋下,總算把臟污沖掉了。再回屋里打上香胰子,用熱水一遍一遍地沖,可是總覺得還有那股味。
小雙去成衣鋪子買了新衣服,被潑臟的衣服已經(jīng)被阿丘用樹枝挑著扔了出去。
知味小筑今天肯定是不能營業(yè)了,后院里只有他們一家人,伙計都被派到大門口去沖洗了。小雙靠在門上,屋里傳出“嘩嘩”的水聲。那是夏花和大雙互相拿著瓢往身上沖熱水。幸好這店面后面還帶著房間,不然頂著這一身穿過大街小巷回家,那大雙和夏花還要不要做人了。
“姐,對不起。夏花,對不起?!毙‰p聲音低沉,她還是后悔了,就不該和周枝兒這么接近。哪怕周枝兒那么纏她,如果她可以堅決一點說“不”,周枝兒也是沒有機會的。是她害大雙和夏花遭了無妄之災(zāi)。
屋里沖水的聲音頓了頓,大雙說:“去,再給我提兩桶水來。還有,今天這屋子你收拾?!?p> 小雙聽見這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于流了下來?;琶δ眯渥硬烈徊粒指吲d地笑了,慌慌張張去擔(dān)水。大雙說這話,就是不怪她。
收拾好的大雙和夏花隨著小雙和阿丘一起回家了。今天這事瞞著爹娘是瞞不住了,索性一起回家去。
這個世界比風(fēng)更快的是什么?是流言。四個人剛走進自家居住的巷子,巷子兩邊的人家就已經(jīng)探出頭來悄悄打量起來了。
“作孽呀,小小年紀(jì)被人尋仇,這劉家總是不太平哦!”
“你知道啥呀,聽說去潑糞的是周家二公子,就是之前和劉家二丫訂婚的那個。恐怕是劉家二丫不地道,想嫁給別人,人家才尋上門的吧?”
“就是,那個劉家的義子也不知道什么來頭,生得那么好,誰知道這里面···”
“你們說得都不對,我聽說啊,是周家二小姐看上了劉家這個義子,劉家的二丫頭看上了郡王府的公子吶!”
總有只言片語飄進小雙的耳朵,她實在是哭笑不得,有些傳言已經(jīng)離譜得沒邊了。
感受著眾人或輕視或熱切或探究的目光,她有些無力。從她到這個世界的這兩年,劉家和周圍鄰居的關(guān)系變得微妙了,劉家的事太多,傳言也太多,普通市井小民想的很簡單,就是少惹麻煩,所以原本和劉家來往還算密切的鄰居也漸漸疏遠(yuǎn)孤立他們家了。
自打劉家作坊越辦越好,這些人又刻意地客氣,或是暗地里嫉妒,總之,來尋沐氏的婦人越來越少。
“唉——”嘆了一口氣,世人大多如此。小雙也撩開不提。
還沒走進自家小院,身后一陣疾跑的聲音,幾個衙差團團將幾人圍?。骸罢咀。 ?p> “幾位差大哥,有什么事嗎?”阿丘還算鎮(zhèn)定,將小雙幾個攔到身后,和為首的那人打起交道。
“有人告你們當(dāng)街行兇,打傷一等伯爵府的二公子,你們回去跟我走一趟吧?!?p> “是他先來我們店里搗亂的?!贝箅p急了,他們可從來沒去過衙門,聽說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不管到底如何,既然人家告了你們,你們就得跟我們回去接受調(diào)查?!睘槭椎牟钜鄄⒉粌磹海且馑家埠苊靼?,肯定得跟他們走。
沐氏已經(jīng)聽到院外的動靜出來看了,聽到差役要帶走幾個孩子,頓時覺得晴天霹靂。周家是什么?一等伯爵府。劉家是什么?做生意的草民。民不與官斗,官官相護,官場里有多少骯臟黑暗,被帶進去還能有的出來?
幾個孩子不知道天高地厚,又惹上了是非,沐氏強撐著走到差役頭子跟前,塞了一塊銀子:“大哥,這只是幾個孩子···”說著說著又說不下去了,她能說什么呢?讓人家不要帶走她的孩子?可這可能嗎?
為首的差役掂了掂手里的銀子,嗯,還不輕。他也就愿意多說幾句了:“這次可是一等伯爵夫人親自帶著周二公子上的州衙告的人。現(xiàn)在人正在知州府里等著,就等我們拿人回去開堂了。你家小姐、公子當(dāng)街毆打周二公子,那可是很多人看見的,證據(jù)確鑿,卻是沒法抵賴的了。我們也是聽差辦事,得罪了!”說著就要把幾人帶走。
“等等?!毙‰p阻止了官差的舉動,“人是我打的,和他們幾個沒關(guān)系。在旁邊看著沒罪吧?你帶我回去就行了?!?p> “小雙!”阿丘想要喝止她,卻被小雙一句“閉嘴”堵住了話。
小雙從袖子里再掏出一錠銀子,塞了過去:“你拿了我劉小雙去,周家是不會問你要別人的?!?p> 為首的差役看著小雙遞過來的銀子猶豫了,周二公子確實口口聲聲只罵劉小雙。周劉兩家的恩怨他也有所耳聞,都是關(guān)于這個劉小雙的。既然如此,想來拿她錯不了。
“好,看在你娘如此可憐的份上,拿你一個就拿你一個。跟我們走吧!”